剛開始何耀也沒有借煙消愁。

上周末譚逸約他吃飯, 聊天聊到了沒生意一事。

何耀執著於經濟獨立, 並且有些急於求成, 眼看著大半個月過去了，有意向找他攝影的人全被價錢嚇退，一個單子都沒成交, 他便感到有壓力。

二十歲的少年, 尚未認清社會現實。他做出商業攝影的決定後，一連地接到了幾組客戶, 開局太順利了, 以至於何耀對未來的發展充滿自信。當如同陽光下泡沫般的美好想象被戳破, 難免心浮氣躁。

這個年紀的男孩, 還有些逞強，好面子。

何耀理所當然的以為, 他應該是保護和照顧明月的形象, 而不是遇到一點兒打擊，就去她那兒尋求幫助，顯得太不男人了。

再說了，何耀也不想令明月覺得他毫無解決困難的能力。

如果自己給了明月這種糟糕的印象，也許她會重新審視他適不適合做她的男朋友, 萬一得到否定答案, 他就完蛋了。

面對好兄弟, 何耀自然沒有包袱，談及這個話題，大吐苦水傾訴了一番。

譚逸拿煙出來抽, 見何耀煩惱，順手遞了支給他。

何耀本來拒絕了的，只是聞著味沒控制得住，抽了一根後，確實讓他心情好受些，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哪想到被明月撞破了，昨晚他說了謊，她現在肯定特別生氣，於是何耀不敢糊弄她了，選擇說實話。

明月輕易猜出為什麽沒人找他拍照片，她點破：“大家都覺得貴？”

何耀“嗯”了一聲。

“那你有沒有考慮換一種定價模式？”明月建議，“你可以去各大影樓和攝影工作室了解一下，做了足夠的市場調查後，再調整一下收費。”

何耀搖搖頭，他有自己的主張：“我沒有獅子大張口，你也知道我拍一張照片付出很多，拍出來的照片也對得起這個價格。”

明月完全理解。

就像她做的限量純手工刺繡口金包，成品美麗精致，且高檔有質感。相對的，對材質和工藝要求十分高，也得花費她大量的心血精力，因此綜合下來，定價也頗高。自然而然，只有極少一部分找她定制。

這種情況，急不來。

得放平心態，得有耐心。

明月對何耀笑了笑。

何耀呆了呆。

明月分析：“既然你給自己定位中高端市場，不是服務於普通大眾，就要做好起步緩慢的心理準備。”

何耀點了下頭：“我知道。”

其實道理他都明白。只是先前嘗到了甜頭，這個月遭遇低谷，與心裏的期望值相比，落差實在太大。還有他現在不是玩玩而已，他迫切地想做出成績，才對現狀感到焦慮。

明月拉過他的手：“你不要說自己沒用這樣的話，唯一的問題就是，你還沒有名氣。那些目標消費群體都不知道何耀是誰，所以沒人找你拍照片很正常。”

焦炙了那麽多天，不論怎麽自我安慰都沒用。奇怪的是，她三言兩語，他就覺得心靜了，煩躁的情緒頓掃而空。

何耀反握住她的手，說：“我懂你的意思。總有一天，我會成為眾所周知的攝影師。”

明月笑了起來，給予肯定：“當然，你肯定會的。”

何耀跟著揚起嘴角，旋即又收起笑容，他心虛地問：“你不生我的氣了？”

他這麽一問，明月才想起自己應該生氣的，於是抽出自己的手，故意板著臉：“生啊。”

何耀重新捉住，動也不動地盯著她，再次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錯在哪了？”

“不該抽煙，不該撒謊。”

“還有呢？”

“不該有事憋在心裏不告訴你。”

明月滿意地“嗯”了一聲。

他給自己羅列了一大堆“罪狀”，接著說：“還有作為一個男人，我不應該心理承受能力這麽差，心態不好，不能抗壓，簡直弱爆了。”

明月：“……”

她聽得好笑又好氣，怕不是心理活動太豐富了吧？

何耀突然語氣一軟，委屈得很：“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你不要對我失望，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說著，舉起三根手指。

明月心想：真是個小可憐。

“你沒有讓我失望。”她輕輕拍了拍他腦袋，撫慰，“我對你充滿期待，你可是要給我開攝影展的人。”

何耀安心了，說：“我已經在準備了。”

明月又重重揉他頭頂的發，笑出聲來。

何耀也望著她，咧嘴傻笑。

笑著笑著，明月漸漸收了笑容，鄭重道：“我也要跟你道歉。”

何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沒搞懂她為什麽有此一說？

明月立刻解開了他的疑惑，她有些愧疚：“對不起啊，最近我太專註於工作了，這麽晚才察覺你情緒不好，沒能及時給你安慰……以後不會了。”

如果她早些發現，他就少難受幾天。

何耀楞住了，心臟緊縮幾下，湧起陣陣感動。

明月瞧著他：“我們做個約定吧，何耀。”

何耀都不問是什麽約定，直接答應：“好。”

明月說：“從今天開始，咱們每晚睡覺前，把這一天發生地開心的事和不開心的事都告訴對方，好嗎？這樣即便我們非常忙碌，也不會忽略對方的心情了。”

何耀一時百般滋味，沈默片刻，他傾身抱住她：“你怎麽這麽好？”

明月怔了一怔：“這就好了？”

他鼻子裏重重地發出一個“嗯”字，說：“我真的好愛你哦。”

她失笑，回抱他：“不餓嗎？”

“餓了。”

“今晚出去吃大餐吧。”

“好啊。”

後來躺在床上，他們第一次進行睡前談心。

明月先說：“我已經二十五天無休地工作了，雖然很累，但過得很充實。今天準時下班還挺開心的。”

她停頓兩秒，接著道：“至於不開心的事嘛，你也知道我為了什麽不開心，就不提了，你說說自己吧。”

何耀一只手繞著她頭發玩，說：“我本來很不開心的，但是你回來跟我說的那些話，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心裏也不煩了。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也很愛我。”

明月彎起嘴唇：“我不習慣把愛掛在嘴邊，你知道就好。”

何耀叫她名字。

她“嗯”了一聲。

他吻了吻她鼻尖：“對不起，以後不會讓你不開心了。”

明月說：“好。”

兩人靜靜地抱在一起，傾訴之後，彼此更加地包容理解，兩顆心前所未有的貼近。

片刻後，明月再次開口：“你不要急，不要給自己施加太大壓力。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我呢。”

何耀聽懂了她的話，心裏熱乎乎的，他與她額頭相抵，一半認真，一半玩笑：“我知道了，再不濟，我還可以把車賣了。”

明月寵溺道：“你呀。”

“我怎麽了？”

“鬼主意多。”

“……”

“對了，咱們繼續說說你接不到單的事。”

“嗯？”

“雖然‘是金子總會發光’，但現在‘酒香也怕巷子深’，你得先讓別人看見你的作品。”

“營銷？”

“嗯。我微博有三十多萬粉絲，明天我好好想一下宣傳文案，給你推廣推廣。我微信也同步一下，比較起來，微信上的受眾更精準一些。”

何耀動動唇，沒說出什麽話來。

明月輕輕撞了撞他額頭：“怎麽？覺得我在幫助你，不樂意啊？”

何耀否認：“不是。”

“我告訴你，雖然是我的資源，但我面子沒這麽大，人家願意花真金白銀找你拍照，是看上了你的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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