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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家親--修補流雲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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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醒來,她聽見爹和娘在堂屋一邊做飯一邊小聲說話,說的就是關於她和宋清遠的事兒。

昨晚上聶父回家的時候下起了大雨,他就借了作坊的蓑衣和鬥笠,提了個很小的油紙燈籠照亮,畢竟是走熟的路,閉著眼也不會錯。結果他在路上碰到深一腳淺一腳的宋清遠,淋得跟落湯雞一樣,那身素日裏幹凈整潔的青衣也跟濕抹布一樣貼在身上說不出的狼狽。

他想招呼宋清遠一起回家,宋清遠卻又不肯,說是青禾對她有誤會,要等誤會解除以後求得她的原諒才能上門。

聶青禾說了“喜歡你的聶青禾死了”那樣的狠話,嚇到他了。

最後聶父就陪他去街上住客棧,看他安頓下才回家,又擔心宋清遠淋了雨會不會感冒傷寒。

回到家孩子們已經睡下,只有聶母在東間等他,還給他留著飯菜。

他就把遇到宋清遠的事兒說了一下,問聶母咋回事。聶母就把親事作罷的決定和他說了,還說這是閨女的意思。

聶父一時轉不過彎兒來,覺得肯定是有什麽事兒讓閨女生氣,也許是誤會,說開了就好。

聶母不想大晚上的和他爭論,就讓他趕緊洗手吃飯。

聶父也因為白天累,晚上又遇到宋清遠多耽擱半天,實在是困乏了,吃完飯洗腳的時候洗著洗著就睡了。

今早他又想起那事兒,就跟聶母嘀咕。

聶母:“行啦,你別多心了,他宋家對咱青禾啥樣,你看不見?那天咱青禾那慘樣兒你忘了?怎麽宋清遠跟你說幾句好話,你就又心疼人家了?”

聶父小聲道:“我也不是心疼他,我當然是心疼自己閨女。那以前倆人兒好得跟什麽似的,八/九歲就給清遠做衣服,怎麽現在突然就不喜歡了?”

聶母:“那你得問他娘還有大姑了。長輩不樂意這門親事,覺得咱們拖他後腿,咱們還能把閨女送去受磋磨?就算現在成了,那以後他中了舉甚至當了官老爺,還能看上咱家?到時候再為了攀高枝娶一房能幫襯的媳婦,不得找借口休了咱閨女?那咱閨女的性子,還能活?”

聶父一聽打了個激靈,“是不行。就是……怎麽也等大哥回來再商量。”

聶母道:“你不用操心啦。我和你說,這事兒宋清遠回去和他娘商量,要是他娘稀罕咱閨女,會上門來解釋,討好青禾。要她不樂意呢,這事兒就當不知道,不但平時不會來,只要宋大哥不在家,那以後逢年過節八成也病著不會和咱們見面的,不信你看著吧。”

聶父聲音更低了,“她身體是不好,總病歪歪的。”

聶母哼了一聲,懶得說她了。反正青禾把宋清遠放下了,這事兒就拉倒,別說宋母對聶家不滿意,就算是滿意得不行,她也不會再同意了。“你就幹活兒賺錢吧,管那麽多呢。孩子大了,也該有自己想法。咱青禾那麽聰明能幹,賺那麽多錢,大掌櫃幾個都誇個不住,難道還想不明白這麽點小事兒?”

自從聶青禾不再喜歡宋清遠又賺大錢以後,聶母都跟著揚眉吐氣,在聶父跟前腰桿子也硬起來。尤其小兒子讀書,聶父拿不出學費,是聶青禾拿回來的銀子,聶父自己都覺得矮了一頭,在家裏也不自覺地就少獨斷了。

聶父想想也是,現在鋪子裏誰說起閨女不是豎大拇指?當然,那些說酸話,說拋頭露面什麽的,他自動忽略掉,錢掌櫃都說他們那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看爹也沒二話,聶青禾放了心,宋家886。

聶父還記掛著客棧的宋清遠,不知道他會不會生病,草草吃兩口飯拿著個饃就走了。

這時候堂姐也起來,她便起身穿衣。

聶紅花和小力也被尿憋醒了,紛紛跳下炕跑出去搶茅房。聶小力人小腿短,現在斷然搶不過9歲的聶紅花,他就迷瞪著眼睛對著茅房旁邊一棵小腿粗的棗樹噓噓,順便施肥了。

屋裏堂姐起來,從挎包裏把昨天從繡衣樓帶回來的一些碎布片倒在炕上,想給聶小力拚個肚兜穿著睡覺。

聶青禾:“姐,你別費眼睛了。這麽小的布片留著打袼褙納鞋底吧,要做衣服那裏不是有布嘛,你想做什麽就做。”

堂姐:“那可是宋家送來給宋秀才做衣裳的,我們怎麽好亂用?”

聶青禾:“這布是我的了。他們以前讓我做了那麽些衣裳,我也懶得和他們算賬,就用布抵押工錢了。娘給小力扯的布太厚了,他穿著熱的不行,還是重做兩身夏布衣裳。”

她把那兩匹布分別抱到炕上,拿了自制的木棍尺過來量布扯布。

堂姐昨晚只聽見他們在院子裏的話,聽不見院門外的話,還以為她只是跟宋清遠置氣,嚇得趕緊攔著她,“好妹妹,你別賭氣,有話好好講,這布扯壞可就拼不來了。”

以前聶青禾把清遠哥哥掛在嘴邊,隔天就得去給他送東西看看他,可她生病好了這陣子幾乎沒提過宋清遠,更沒有說去給宋清遠送東西。昨晚上宋清遠過來,聶青禾就說拉倒的話,這不是賭氣是什麽?

聶青禾看她緊張的樣子,笑道:“姐,你別擔心,我沒賭氣。我說的是真的,我和宋清遠成不了,他家現在是官家,咱們是匠戶,宋清遠以後中舉中進士當大老爺去,更看不上咱家了。你覺得宋大娘還會讓我當兒媳婦嗎?”

想起宋母那不冷不熱的笑容,格外深沈冷靜的眼神,堂姐也沈默了。

聶青禾就把布料量出來扯開,笑道:“她其實一早就想退親,又怕擔負罵名就想冷著我呢。那我把宋清遠的布料給弟弟做了,她不是正好有借口更不喜歡我?”

堂姐心裏還是難受,“他們憑什麽不喜歡你,你對他那麽好,給他做那些衣裳鞋襪。”

聶青禾也覺得原主冤枉,淡淡道:“也許人家就當我是個針線丫頭罷了。”

她小小年紀就這樣老成涼淡的語氣,聽得堂姐快哭了。昨晚上聽見宋清遠那麽哀求的語氣,聶青禾卻鐵了心要斷絕關系,堂姐還覺得宋清遠有點可憐。這會兒看聶青禾的神態,她又覺得妹妹這是傷心透了才會徹底放下,否則以她對宋清遠的感情,怎麽可能舍得那麽冷待他?

真要是放下了,也好,免得嫁過去受委屈。只是這樣話,那又要重新相親,再找的男人不知根不知底的,又未必有宋清遠這樣好呢,堂姐又替聶青禾犯了愁,再想想自己,那便是愁上加愁。

聶青禾已經麻利地規劃好這些布料的用途,給弟弟做兩身,剩下的先留著誰需要就給誰做,她調侃道:“說起來他們還是摳門,就不知道多送兩匹。”

堂姐看她真的不在意宋清遠,也笑起來,輕推了她一把,“要真成不了,咱可不貪圖他家的東西,免得以後他們敗壞你的名聲。”

聶青禾:“宋家大娘要知道的話,不但不會抹黑我,還會對我越發熱情。以後要是宋大姑說捧高踩低的話,她保不齊還裝好人維護我們呢。”

聶母聽了忍不住心酸得很,這孩子小小年紀竟然就通透成這樣了,這要不是受了罪,哪裏會想通這些?

聶青禾早飯喝一碗小米粥,吃了半個煮雞蛋和幾口饃。

她看還有點時間,就把賀馭那件絲衣拿出來擺弄一下,撕裂的地方是修補不了了,因為沒有那種特制的金銀絲線,也不能修成原本渾然一體的織成感。在破了的布料上繡個圖案,然後把裂口修補完整,那是厚布料,絕對不適合這種薄如蟬翼的金貴東西。

最後聶青禾幹脆重新給他改個款式,把破了的那截袖子順著花紋剪開,剪到下一個花紋循環的時候停下,然後用很細很細的絲線鎖一下裂口邊,拿幾個內藏的褶兒,這樣就不會脫線,看起來還很別致。再比量著把另外一只袖子如法炮制。衣服就被她改成了一款開叉袖,叉口開到手肘,這樣更適合當一件裝飾、遮陽的長衫披在外面。

一早上只做好一個袖子,她把衣服用一塊幹凈的白布包起來放好,等明天再做。

聶小力:“大姐二姐,那我是不是得有個書包啊?先生說這兩天也給我發本書看呢。”別的學兄都有書包,聶小力也眼熱。

聶青禾:“書包有呢,我給你拿。”

她翻出一個原主給宋清遠做的書包,塞給聶小力。

農戶自己織的老土布,厚實耐磨,也沒有染色,而是在一角繡了一叢蘭竹紋樣。繡得那蘭草葳蕤,竹子挺拔脫俗,看著極為雅致。

聶小力開心得不行,他老早就想讓二姐給自己衣服上也繡個花,可二姐總是說小孩子繡什麽花?她明明就給宋清遠衣服上繡花,怎麽就不給他繡?現在好了,二姐也給自己繡,嘿嘿。

聶母和堂姐卻一眼就看出這是聶青禾做給宋清遠的。從前她給宋清遠的東西都不許別人碰的,現在鞋子給大哥,書包給小弟,布料也分了,看來是真放下了。

聶紅花忍不住有些吃味,酸溜溜地道:“二姐,怎麽只給小力,沒有我的呢?”

聶青禾伸手捏了捏她肉鼓鼓的臉頰,手感很好,戲謔道:“怎麽會沒有你個小辣椒的呢,我要是不給你,我不怕被辣著嗎?”

她又拿出一塊繡了蘭草的手帕給她。

聶紅花瞬間高興了,卻還是努力撇著嘴,做出一副有點嫌棄的樣子,“二姐,不是別人不要了你給我的吧?”

聶母:“看給你能的,這小嘴一天天的就掉不了地上。不要給我用,我還沒的用呢。”

聶紅花立刻塞進自己袖籠裏,嘿嘿笑道:“我怎麽可能不要,傻子才不要呢!”

宋清遠個大傻子!我姐姐以後不給你繡花了,給我們繡,恣兒得很呢!

聶青禾看她那俏皮樣兒,忍不住笑了笑,“偷聽的話不許往外說啊。”

聶紅花:“什麽話?我怎麽不知道?聶小力,你偷聽什麽啦!”

聶小力翻了個白眼,抿著唇角奶聲奶氣的,“酸雞!”

結果就是他又被聶紅花摁著一頓彈腦瓜崩,聶紅花一邊彈一邊訓,“你說你個賠錢貨又打不過我,還總是挑釁我,你這不是給我機會修理你麽。”

聶小力:“不許打臉,不許打臉,我要上學的!”

先生每天要檢查儀容儀表,誰要是邋裏邋遢在孔夫子面前丟人,那是要挨手板的,這可不管年齡大小。

最後聶紅花在他屁股上擰了一把,“看你還敢說我的,沒大沒小,我要是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以為我是假姐姐呢!”

聶小力:“不用看,你是紅色的,你是真姐姐,你以後不許說我賠錢貨!!!我很不高興!”

聶紅花又拍了一巴掌,松開他,“成交。”

聶青禾讓他們倆別鬧了,趕緊出發,上學遲到可不好。

昨晚下了一場暴雨,空氣中沁著泥土的芬芳,沒有了飛揚的灰塵顯得格外清新。

因為雨下得急,流淌得快,所以路面雖然濕漉漉的,並沒有泥濘。只是有些低窪的胡同就倒黴了,積水倒灌,把路面泡透,一早上便泥濘得拔不出腳來。

聶青禾他們住的胡同地勢略高,沒有遭此麻煩,很順利到了東大街上。

堂姐去繡衣樓,聶青禾要先送聶小力去學堂。

聶小力:“姐,我自己可以的。”

聶青禾揉揉他的腦袋,光頭已經長出了短短的頭發茬,有點紮手,但是很好摸。她笑道:“你要是八歲,我就放心讓你自己走。”

他早慧,看起來像八/九歲,可他的同齡人大部分還在玩尿窩窩泥巴哭鼻子呢。

聶青禾把小弟送到學堂,時間不早不晚,此時早來的學生已經在讀《大學》的文章了。

聶小力跟聶青禾擺擺手,摁著自己的書包倒騰著小短腿跑進去,進了學堂他先去孔子像前鞠躬行禮,然後跑去自己位子上坐下。他人小腿短,課桌椅卻是差不多的,並沒有專門適合他的小桌凳,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就顯得有點小。

聶青禾悄悄地從窗外看了看,聶小力已經倒背著手,搖頭晃腦地開始背他的三字經了。

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學生,有的背四書五經,有的背三字經,還有的背千字文,亂哄哄跟菜市場一樣。

聶青禾轉身離開的時候,正好碰到岑先生過來,她淡定地給岑先生行禮問好,沒有半點拘謹和緊張。

岑先生左手握拳背在身後,右手拿著一卷書,朝她微微頷首,快步走進學堂。

聶青禾又悄悄拐去廚房看看,任何時候和食堂搞好關系百利而無一害。

來這裏讀書的學生,大部分都在這裏吃一餐午飯。可以自己從家裏帶飯,也可以交錢在這裏吃。在這裏交錢吃飯和岑先生一樣,都是吃二米飯或者二合面面食,錢就按照市價交。聶小力人小飯量小,岑先生讓他一天只交三個錢便好,有主食還有蔬菜,如果廚房做魚肉蛋之類的,他也能分一點。

聶青禾跟學堂廚娘聊了幾句,套個近乎,送了廚娘一個聶紅花勾的小號發網,上面有一朵海棠花。

廚娘很高興,當即就讓聶青禾放心,“那孩子伶俐,先生喜歡著呢,吃不了虧的。昨兒他還讓先生獎勵他吃糖呢。哈哈。”

聶青禾便放心了,跟廚娘道謝,告辭回鋪子去。

因為聶青禾特意跟廚娘拜托一下,還送廚娘禮物,給廚娘高興的看聶小力格外親切。等晌午吃飯的時候,她多給聶小力夾一筷子蔬菜,再夾上兩塊肥瘦相間的肉呢。

給別的同學羨慕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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