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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塵歸塵、土歸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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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塵歸塵、土歸土 (2)

處,飲上一盞清茶,茶罷人散。

老觀主已有多年未曾出關。卻因為軒轅侍天而出,玉青子原本只以為‘幽展’是高人。現在卻有所領悟,這高人哪,高於雲端之上吶。

太史昭然每日清晨時,都坐在練功場側的樹梢上,樹下,是炎離與兩個小鬼。炎離每日與軒轅侍天接觸的時間不短,可只是有排斥。沒有絲毫疑惑。

太史昭然對炎離的粗枝大葉佩服的五體投地,這麽久了,他難道就發現不了幽展是他的熟人?他就感受不到兩人身上,有相似的氣息?

其實。倒不怪炎離心粗,因為他第一次見到軒轅侍天時,他還是個低級珍獸,感受不到軒轅侍天身上的氣息,也看不穿軒轅侍天的本體。最重要的是,軒轅侍天對他沒有吸引力嘛,他去觀察個男人幹什麽?

離去時,滿觀百多人相送,聲勢可謂浩大。軒轅侍天立於觀前,對眾人頷首淡淡一笑,轉身離去,不曾回頭。

又走了一個!炎離樂的哈哈大笑,惹的諸多弟子大翻白眼,炎離也不在乎,大袖一甩,神采飛揚的飄然進觀。

觀內似乎回到了從前的模樣,太史昭然每日會與賀燕歸炎亦兩個小鬼嘻鬧追逐一陣,漫天遍野都是笑聲,只是身後多了個炎離,不急不徐的跟在後面。

賀燕歸醒來後,白無歸已經離去了,賀燕歸便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連問都不曾問過一句。

鬧過後,太史昭然會去林間石桌旁尋找下棋的玉青子與太史彰下棋。

兩位老頭子有時一下就是一天,太史昭然看不多久,便覺得無趣,轉來轉去的,反倒對兩位老頭子的白發來了興致,再往後,就不看兩人下棋,拿著把梳子,挨個梳發挽髻。

玉青子與太史彰定力非凡,任太史昭然搗亂,自顧自的下棋,不忍也不想責備,在兩位老頭子心目中,下棋的樂趣,遠比不過被太史昭然梳發時的幸福感。

在夜晚,太史昭然會在眾人圍觀下,與夏無心切磋,炎離負責評判輸贏,結果,每一次,都是夏無心勝,害得炎離十分郁悶。

夏無心原本是魂魄,在舍利中修煉幾十年,找回身體,再經過十幾年的入定修煉,早已結了丹,只是因為身體與魂魄是後期融合,這個道術奇才,沒有太史昭然那麽好的運氣,同時結出聖嬰。

論根基,蕩魔觀中是太史昭然獨領風騷,論功底身法,太史昭然身姿可排第二,威力卻只能排在末等。

所以,與夏無心比試時,遠不如夏無心的靈活多變,招式繁多,夏無心不敢接她的全力一擊,卻可以在瞬間移位到太史昭然身後,一指戳在太史昭然頸上。

炎離不服氣,覺得夏無心欺負了太史昭然,非要與夏無心拼上一場不可。

夏無心哭笑不得的拒絕,炎離這樣才算欺負人吧,他本身就是神獸,修煉了不知道幾百年,又有仙家靈丹妙藥作輔,與他個修煉了幾十年的凡人爭鬥,那結果還用說嗎?

炎離不依,站在夏無心面前拉開架式,等著夏無心回應。夏無心什麽都不說,就那麽淡然而立,一襲紫衣飄然,神情就是反正我是不打,你要是想打盡管來啊?你來啊,我不還手,打啊,打吧,啊?你不打啊?你不打,那就散了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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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偶爾還是會有人來觀中求助,每一次觀中出馬的都是位妙齡少女。

若是來求助的人對這位少女的能力有所懷疑,或者堅持要德高望重的玉青子出馬,有位紅衣男子,就會突兀的跳出來,關門送客。

最後,來求助之人總會妥協,不管怎樣,不管是誰,只要是有法術的,誰去都行!

太史昭然換回了一襲寬松的青色道袍,青絲披散著,瞧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可那容貌氣質,讓人看了就覺得超凡脫俗。

每次下山,身後總是帶著一群拖油瓶,太史昭然身後最近的位置,左邊是身穿大紅長衫的炎離,一張臉生的卻像少年,同行的目的,是因為太史昭然法力低微,人家是好心保護著,免得去了回不來。

右邊,是一位紫衣男子,那般的冰股玉骨,風姿超然,根本就不似人間男子,似乎多看上一眼,都會令人暈眩。同去的目的,與炎離一樣,怕太史昭然應付不來。

夏無心還有玉青子囑托在身,所以,跟著去理直氣壯。

再後面一些,是兩個少年,一個白白嫩嫩,一個黑黑瘦瘦,面白的總是撅著嘴,水汪汪的大眼狠狠瞪著前方一紅一紫的背影,黑瘦的那個,總是嘻笑著哄勸。

有了這一群活寶,一些不入流的小魔小怪還不是手到擒來?剛開始的時候,太史昭然還沒出手,炎離便已將些鬼怪打到魂飛魄散。

滿觀中人,沒人治得住炎離,誰的話都不肯聽,逼的太史昭然數天對他不理不睬,視而不見,才答應不對些未作大惡的鬼怪下重手,只捉,不滅。

漸漸的,太史昭然名聲大振,來尋求幫助的人,也越來越多,去的地方越來越遠,太史昭然心有不願,卻又不得不去,有時候一去便是十天半月,與老頭子們相處的時候越來越少。

太史昭然嚴令炎離與夏無心,除非她性命危急,否則不準再出手,於是,炎離與夏無心覺得無聊時,便傳授賀燕歸各種小法術,炎亦麽,就在一邊看著,他也是焰神獸的一員,全靠自己領悟。

如此這般,時光匆匆流逝,太史昭然愈發珍惜在山中的日子,珍惜與親人的相處。

然而,該來的終還會來,十年後,太史彰逝去,壽終於六十三歲。去時,有只纖細的手掌,緊緊握著他那只枯瘦的手掌。

太史彰面帶微笑而逝,為什麽不笑呢,他有愛女送終,這個世界有許久人愛他的女兒,照顧他的女兒,他了無牽掛。在那邊,有他心愛的人在等著他一同去投胎呢。

太史昭然的眼淚在眼眶內滾了許久,終於落在太史彰消瘦蒼白,卻仍見堅毅的面頰之上,一滴、兩滴……無聲的任其匯聚成河。

親手將太史彰,葬在了祿山的後山,在這裏,靈氣充沛,風景如畫,必可佑他達成心願,在另一個世界,尋到她的娘親,一同轉世投胎,下一世,作對相親相愛,終生不離的眷侶,只是,她卻不能再與他們相聚了。

太史昭然擦幹淚後,將狐九妹帶到了太史彰墳前,一字一句,冷冷道:“狐九妹,我說過,你永遠也不會再見到他,這輩子不會,下輩子不會,生生世世,你都不會!以後,你再也沒辦法去拆散他們。”

狐九妹被困多年,想不到一出來,便得到了太史彰的死訊,根本就無法接受,拼命扭動嘶吼著要掙脫太史昭然的束縛。

“我帶你來,就是要告訴你,我說到定要做到,從今後,你將日夜煎熬,因為我娘親與爹爹,會轉世投胎,下一世再作夫妻,而你,永遠不會被誰記住,永遠孤獨淒涼!”太史昭然手中用力,狠狠的扼住狐九妹的頸子,第一次,將一個幾近猙獰的面貌,展現於眾人的面前。

她恨狐九妹,這份恨意,一直壓在心底,十幾年過去,終因太史彰逝去而爆發。

玉青子滿眼憐惜,上前接過狐九妹,太史昭然雖然憎恨,始終卻懷著道心,不會枉下殺手,還是將這妖孽繼續交由他來處理吧。

果然,太史昭然也未抗拒,松了手,轉身大步離去,脊背挺直,步伐堅定,卻不知,身後有數雙滿懷心疼的目光,緊緊粘著那一襲纖弱的身影,似乎可以穿過所有阻隔,直到海角天涯。

一零四 縛身

太史彰逝去後,太史昭然便時常一個人獨坐於林中發呆,炎離、夏無心、賀燕歸與炎亦,只是不遠不近的守候著,從前,試圖安慰時,太史昭然總是詫異而笑,她並不是獨自淒然,只是在沈思而已。

直到有一天,玉青子飄然來到太史昭然身前,盤膝坐於草地之上。

二十多年過去,玉青子依稀還是當年太史昭然初見時的模樣,穿著邋遢的青道袍,身形雖然清瘦,脊背卻筆挺如松,白發白須,精神矍鑠,雖不至仙風道骨,卻也帶了些超然物外的氣勢。

太史昭然從深思中回過神來,對著玉青子嬌憨的一笑,挪到玉青子身邊,臻首輕輕靠在原本瘦弱,在太史昭然心中,可支撐天地的肩膀之上。

挽著玉青子手臂,太史昭然笑問:“老頭子,已經好些天沒見你了,是下山去捉鬼了嗎?”

“閉關了幾天,你呀,天天只是發呆,哪還記得老頭子我。”玉青子將頭與太史昭然靠在一起,似在埋怨。

太史昭然嘻皮笑臉的打趣,“啊喲,老頭子生氣啦別氣別氣我當然記得啊,忘了誰,也不會忘了老頭子你呀。”

一老一少,同樣青色道袍,同樣感覺有些邋遢,親密的倚在一起,互相打趣。

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撒將下來,在地面映下點點光斑,林間清風溫柔拂過,將呢喃細語散於空氣之中。

許久後,太史昭然輕輕嘆息一聲,說道:“老頭子,有什麽話就直接告訴我吧。”相伴多年,不必看到彼此面色,也能揣測出幾分心意。

玉青子跟著嘆息一聲,慢慢說道:“丫頭啊。老頭子的確是有事要跟你說,只怕說了,你會不開心吶。”

“說吧”太史昭然笑。該說的總是要說,遲不如早。

“好吧。丫頭,那老頭子就說了。”玉青子聲音變的輕而緩,小心翼翼道:“老頭子出來看看你,馬上要再去閉關了,月前已感受到天兆,怕是離飛升不遠了。”

原本以為太史昭然會反應強烈,想不到。她只是靜默,玉青子緊張兮兮的等了一陣,見太史昭然沒甚麽反應,有些失笑。都是他想的太多了罷,怕太史彰逝去不久,他又要離開,太史昭然會受不了,他從小看到大的小丫頭。哪裏會有那麽脆弱呢?

“丫頭啊,老頭子走了以後,你與不語要相互照顧著,如果可能的話,老頭子會再回來看你們。就算不能回來,老頭子在上面,也會看著你……”

玉青子將嘆息壓回心底,多年來,他並未用心修煉,在遇到夏無心與太史昭然後,便淡了飛升成仙的念頭,如太史昭然一般,想留在世間,享受親情。

可有些事情,偏偏不遂人心願,你想成仙時,苦修不得,你不想成仙了,他偏要降下預兆,在你某一次神游之時,讓你知道,在不久後的某一天,你這個幸運的人兒,將會迎來歡騰的雷聲,轟隆隆的響聲過後,恭喜你,你將迎接神光的洗禮,榮登天界

這種天恩,容不得你拒絕,你喜也好,憂也罷,都必須要接愛。

玉青子嘮叨了許久,才感覺肩頭處重了一些,那份重,是太多的眼淚凝結的厚度,被太史昭然壓在臉下,溫溫的濕濕的。

“丫頭啊……”玉青子伸手去拭,拭了滿手的濕意,太史昭然無聲的大睜著雙眼,任眼淚如溪流般潺潺流下。

玉青子不再說話,看著手掌一點點變幹,感覺肩膀處越來越重,直壓的他一顆心臟跳動困難,老眼酸澀。

往事一幕幕回蕩在各自腦海之中。玉青子記憶中最深刻的,是那個九歲的太史昭然。

彼時的太史昭然,乞丐模樣,男女莫辨,眼神清亮而倔強,藏著一絲痞氣,一絲狡黠。

這個小無賴,聲淚俱下的訴說自己的淒慘遭遇,什麽父母被惡鬼所害呀,親戚虐待呀,鄰居冷眼呀,他這個可憐的孩子流落街頭,受人欺淩不說,還要與狗搶食被狗咬……

玉青子幾乎要被這些說辭逗笑,可又實在不能笑,一個孩子已經‘悲慘’成這樣子了,你一個出家人還笑,會不會太不厚道了?

看在太史昭然雖然無賴卻無邪氣的份上,玉青子便順了她意,帶她回了蕩魔觀,一恍,便過了二十幾年,太史昭然變成了出塵少女,聰慧善良,不過偶爾還是會顯露出無賴與痞氣,玉青子每一次看到,腦中都會想到當年那個灰頭土臉的小乞丐……

太史昭然透過朦朧淚眼,看到的,是玉青子氣極敗壞的老臉,幼時,她任性而固執,常常口出汙言,氣的玉青子跳腳,每次都說要趕她下山,而她呢,還不是在山上待到了如今。

少時,她未享受過父愛,可在玉青子身上,得到了更多,袓孫情,師徒情,有時,甚至是玩伴間的友情……

沒人知道,她有多珍惜這些情感,風花雪月可以不要,因為那些於她來說,只是短暫的美景,親情,是她最珍惜的,可是,親人們一個個離開她了……最親的這個人,要離開她了……

太史昭然終還是悲從中來,將頭埋入玉青子懷中,放聲大哭,成仙!成仙!成仙有什麽好!有什麽好!

玉青子閉眼長嘆,伸掌輕拍太史昭然纖弱的脊背,安慰道:“丫頭啊,昭然丫頭,莫哭,莫哭,老頭子又不是去死……哎,老頭子會回來看你們的……老頭子也不想去啊……你們早晚也會去的啊……”

玉青子越說,太史昭然哭的越兇,直到玉青子語無倫次,說不下去,有兩行老淚,順著臉頰流下。

“好啦,別哭了啊丫頭。”玉青子哽咽著哄勸:“都是你這丫頭,明明是喜事,有什麽好哭的?害的老頭子我也要跟著你哭,老頭子從懂事後就沒哭過了,都怪你這丫頭……”

玉青子邊訴邊哭,慢慢轉為號啕,太史昭然也不甘落後,一老一少抱頭痛哭,滿山遍野都是兩人的哭聲……

許久、許久、終於哭累了的一老一少,相護攙扶著站了起來,邊活動筋骨,邊絮叨往事,都不敢往對方狼狽的臉上看,太史昭然知道玉青子會尷尬,玉青子感覺是非常尷尬,頭幾乎都要垂到腰間,剛才哭的太盡興,聽到動靜也沒覺醒,現下才知道,滿觀之中,除了閉關的老觀主,恐怕人盡皆知。

唉玉青子心底苦嘆,現在倒是有些急於飛升了,以後在這觀中,還哪好意思露臉見人。好歹多年來,他也是蕩魔觀中第一人,居然會哭的像個幼童,這……這可太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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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未必會來,該走的,終歸要走。

玉青子飛升之時將至,滿觀弟跪拜相送,令眾人詫異的,是老觀主含笑而出,招來觀內大師兄不應耳語幾句,與玉青子執手同立,耳語幾句。

兩朵金雲飄來,天雷過後,玉青子與老觀主消失在一眾弟子眼前。滿觀弟子皆驚,原本以為老觀主只是出來相送,沒想到居然一同飛升,那觀內,以後豈不是沒了主心骨?

還不等弟子們大放悲聲,不應大師兄緊接著便宣布,老觀主飛升前交待,第七代觀主之位,傳與夏無心,不得推拒。且飛升之前,不得傳位於他人,否則,便以叛觀之罪論處。

弟子們一驚再驚,又未及反對之聲出現,不應已飄然而去,取出金冠與掌印,雙手奉與夏無心,當先跪拜,並宣老觀主之令,若有異議者,逐出蕩魔觀。

太史昭然緩步上前,替夏無心戴上金冠,盈盈下拜,夏無心苦笑望天,老頭子,你是要用這掌觀之位,來縛住我身麽,那我的心呢?

弟子們或是無所謂,或是將怨氣壓在心底,終還是認了新觀主。

在他們心目中,不應大師兄,才應該是掌觀之人,夏無心平日與人相交淡淡,不得人心。

可任誰都知,夏無心是觀中,除觀主與玉青子師叔外,修為第一人,這個理由,似乎也夠了。

只有炎離,低頭露出一個歡喜的傻笑來,第一次由衷感激玉青子,那老頭子只有兩件事做的妙,一件,是收了觀中唯一一位女弟子,太史昭然。雖然後來蕩魔觀也試圖大開觀主,男女不忌,卻無人敢來,總覺得將女兒送到男人堆裏,是羊入虎口。

另一件,就是逼夏無心做觀主。

太史彰已逝,玉青子飛升,太史昭然必不會在觀中久留,肯定會時常出去游歷,夏無心做了觀主,就被責任所縛,不能寸步不離的跟著,從今往後,只有他一個人可以追隨太史昭然腳步而去。當然,那兩個小鬼,他不放在眼裏。

事情果然如炎離所想,夏無心接任後不久,太史昭然便要離山游覽。

玉青子的安排,他們彼此之間,心照不宣。

玉青子用心良苦,知道夏無心淡然卻有心,太史昭然有心,位關門弟子,怎麽會讓他們各自難為呢。言情卻非此心,他只有兩或v甘,,所以,縛住夏無心,放心太史昭然,時間,終會洗去所有浮塵,到最後,剩下的,會是至醇的親情,玉青子心願如此。

一零五 狼心狗肺

一間殘破的舊廟處於荒山野嶺之顛,在狂風暴雨中苦苦支撐,原本供奉的神像面朝下倒在地上,金身斑駁,摔斷了一只手臂,根本辨不出是哪路神仙,時不時有閃電劃過,映得破廟內陰森恐怖。

裏側的墻角處,站著青衣的太史昭然,這廟內四處漏雨,蟲鼠之類到處亂竄,實在是找不到坐的地方,只有倒地的神像,她好歹也算道門弟子,褻瀆神像的事還真幹不出來。

孤身一人處於荒野殘廟,太史昭然雖然算是藝高,也稱得上膽大,卻還是感覺有些發瘆,她倒是不怕人,也不怕鬼,而是怕這種壓抑的氣氛。

嘶吼著的狂風中,傳來了一些異響,似乎有人在急速奔跑著。

太史昭然怔了一瞬,側耳細聽又只是雷鳴與風吼,太史昭然搖了搖頭,這種天氣,這種時辰,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會出現在這裏,當然,除了她自己之外。

可是片刻後,腳步聲逼近了破廟,很快,破敗的廟門被人撞散,來人一跤跌進廟內,趴在地上便不再動彈。

太史昭然在墻角借著閃電,看到了一襲狼狽而纖細的背影,全身濕透,頭發糾結著散在背上與地面之上,昏迷不醒。

太史昭然慢慢上前,將地上的人翻了個身,閃電劃過,看清了是位嬌小的女子,臉上身上被泥水糊的一片狼藉,已是氣若游絲,不知道她一個纖弱女子,跑了多久才來到了這裏,最近的村落離這裏。也有百裏之遙。

用散開的木門生了堆火,又替地上的少女輸了些真氣,少女幽幽轉醒,發覺身邊生了火,還有人坐在一邊,張口便叫,接著兩眼一翻便要再度昏倒。

“別昏,否則。我就將你丟到外面去。”太史昭然輕飄飄的一句話,成功將少女嚇住,眼睛翻了幾下,回覆了些神智。

太史昭然笑了下,在少女詢問之前開口,清晰的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會深更半夜來到這裏?”

少女怯怯的看了眼太史昭然,不答反問。聲音柔中帶沙:“你是鬼嗎?”

太史昭然露齒一笑,“姑娘,你若是喜歡鬼,也可以將我當作是鬼,我不介意。”

少女急急搖頭:“不喜歡,哪會有人喜歡鬼。”

“那可不見得噢好了,說說你的事吧。”太史昭然笑了一聲。曾幾何時,最令他心動的那個人,哦不,那不就算是鬼麽。這一路與他同行的,也都不是凡人不是麽。

少女見太史昭然笑的溫和,全無惡意,放下心來,慢慢道:“我叫葉巧巧,家就在這黑蟒山中,是獵戶之女。”

葉巧巧之所以會在半夜狂奔出山中。是因為有三個窮兇極惡的男人在入夜時進到了她的家中。

葉父葉母老實好客,不等人家開口,便主動招呼人家喝水吃飯,葉巧巧拼命使眼色,也沒能阻止。

這三個男人說著葉家人聽不懂的話,臉上掛著笑,不時的在葉家三人面上看來看去。

葉巧巧找不到機會與父母說話,滿心盼著這三人吃飽喝足後會離去。沒想到外面下起了大雨,葉父葉母便將葉巧巧睡的西屋收拾了下,給三人住下。

葉巧巧幾乎要跳腳,可看著外面的大雨。再看那三人似笑非笑的神色,就算你趕,恐怕也趕不出去吧。

這三人,長相除了有些邪氣,說話聽不懂外,倒與平常人沒什麽不同。

和衣躺在炕上,葉巧巧卻無論如何睡不著,耳朵支楞著,心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翻騰了一陣,有些內急,看著特意用椅子頂上的房門,葉巧巧鬼使神差的,從木窗跳了出去,借著遮雨的屋檐蹭到了屋角。

解決了內急,還沒等系上褲帶,就聽到一聲木門被破開的巨響,與聽不懂的叫嚷聲,她的父母一聲未吭,不知是被人制住了,還是……

葉巧巧捂著嘴沖入雨中,片刻後,身後便響起了腳步聲,若不是仗著從小跟著葉父翻山越嶺打獵,對這黑蟒山的地形熟悉,她根本就跑不過追來的男人。

事情經過講清楚了,葉巧巧哭倒在地,雖然她不敢想,可她的直覺告訴她,她的父母兇多吉少。

“姐姐,你說他們怎麽會那麽壞,你爹娘好心留下他們,將家中最好的東西煮給他們吃,又收拾屋子留宿,他們怎麽可以恩將仇報!”

“巧巧,告訴我你家在什麽方向,我帶你回去看看。”太史昭然眉頭緊皺,將伏地痛哭的葉巧巧拉了起來,聽葉巧巧所訴,這三人並非妖怪,八成是山匪流寇之類,可也不至於殘害無辜罷。

葉巧巧擡起狼狽的小臉,哽咽道:“姐姐,現在不能回去啊,說不定那三個壞人還在我家,帶你回去,豈不是連你也害了。”

“別啰嗦,告訴我方向。”太史昭然也不多說,直接拉著葉巧巧出了門,兩人瞬間便被雨水澆透。

太史昭然板起臉來,便生出些冷意,葉巧巧不再多說,指了個方向。

太史昭然挽住葉巧巧,禦氣疾行,狂風暴雨抽打在兩人身上,痛的葉巧巧齜牙咧嘴。太史昭然現下無法施放護體真氣,將真氣分散出去,便會大大影響速度。

葉巧巧沒了命的跑了一個多時辰,太史昭然不出一刻便趕回了葉家半山的木屋。

在門口止住身形,真氣散發到體外,太史昭然要葉巧巧躲在身後,一腳踢開了房門。

那三個男人,已經離開了木屋,將食物與蓑衣禦寒的衣物全部取走,葉爺葉母躺在炕上,雙目凸出,被人活活扼死。

葉巧巧撲上去痛哭不止,太史昭然默默站在屋中,知道現在勸她也沒用,不如由她哭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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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巧巧醒來時,已是大天亮,她這一昏,居然就昏了好幾個時辰。

太史昭然已經替她父母掘好了墓坑,兩人一同埋葬了葉爺葉母。太史昭然對著簡陋的墓碑微微躬身,淡淡道:“你們二位是行善之人,來世必得善報。仇,我會替你們去報,巧巧我會幫著照顧,安心投胎去吧。”

葉巧巧磕了三個響頭,腫著兩眼站起身來,因為起身太過用力,眼前一黑,差點跌倒。

太史昭然伸手扶住葉巧巧,眼中有憐憫之色一閃而過,說出的話卻是淡淡,“巧巧,你以後就要堅強起來才行,父母的仇,還等著你去報呢,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哭,不想再見你昏倒,你可明白?”

“明白!”這位年僅十五歲的少女,狠狠的抹去臉上的眼淚,大聲回了一句。

“好。”太史昭然點頭,問:“你家中可還有食物?”

葉巧巧搖頭,“都被那些王八蛋搶走了!”“那我們先找個地方弄些食物,你不吃東西,身體恐怕會吃不消。”

葉巧巧再搖頭,大聲道:“我不餓,我要去報仇。”

太史昭然微微點頭,“好,那我便帶你去報仇!”

據葉巧巧所訴,那幾人是從山下而來,似乎是要翻山而去,所以,兩人便一路向上對找著。

這茫茫山野中,想要尋人,談何容易?昨夜整夜的暴雨,將所有痕跡都沖刷的幹幹凈凈,擅於追蹤形跡的葉巧巧,完全沒了頭緒。

太史昭然走一段,便禦氣騰空,從上午找到下午,翻過山頭,下到半山腰,還是一無所獲。

看了看唇面發青的葉巧巧,太史昭然嘆息一聲,挽住勞累過度的葉巧巧,向著方才在前方不遠處看到的木屋掠去。

葉巧巧昨夜在暴雨中奔逃許久,擔驚受怕,體力已經透支,再加上父母被害,傷心過度,又奔波了大半日,若不是答應過太史昭然不再昏倒而苦苦支撐著,恐怕早就一頭栽倒。

在門外叫了兩聲,聽到蒼老的回應,太史昭然松了口氣,還來那三個人還沒到這裏,或者是沒路過這裏,否則,這木屋中恐怕也只剩下了死人。

木屋中住著老兩口,姓馬,子孫都住在山下鎮上,他們老倆口在山裏住慣了,便不想挪窩。老兩口邊說邊忙碌著給面色慘青的葉巧巧熬粥煮蛋,關切的像是對親生孫女兒。

兩人當晚便宿在了老兩口家中,太史昭然有些發愁,在沒找到那三人之前,這山中居住的人都有危險,指不定誰倒黴就給攤上了,可她尋人實在是不擅長,怎麽辦?

如果軒轅侍天在這好了,他一雙金眼,想在這山中尋人,再容易不過。

要不然,白無歸在這也好,他尋人的本事也是極強的。

白無歸啊白無歸,太史昭然這一次出來,又是為了尋找白無歸。

賀燕歸莫明其妙的再次衰竭,究其根源,應該是失血與情緒起伏太大之故。

觀中沒了老觀主與玉青子,就只能靠炎離與夏無心聯手,才能封住賀燕歸,那出來尋找白無歸的任務,自然就落到太史昭然頭上。

太史昭然為自己定下的時間就是一個月,若是一個月後,憑她自己還未尋到白無歸,那她便只能厚著臉皮,去幽地求軒轅侍天了。如今離一月之期還有三夭,想不到在這個時候,會碰上這檔子事兒,太史昭然咬了咬牙,三天!若是三夭後,憑自己不能解決,就別逞強了,去幽地!找洲涼侍天,兩件事一並解決!

一零六 尋仇路

葉巧巧太過勞累,一夜安睡,太史昭然卻是整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吃過老兩口準備的早飯,太史昭然與葉巧巧千恩萬謝的告辭。

葉巧巧一步三回頭,悄然對太史昭然說道:“姐姐,咱們就這麽走了麽?萬一那些壞人來了怎麽辦?”

“沒事,走吧。”太史昭然輕笑,她已給老兩口留下了一張符,告誡過兩人,如果看到陌生人,先熱情招待著,找個機會把這符燒了,她便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太史昭然模樣篤定,葉巧巧便不再多說,兩人依舊如昨日一般尋找著,葉巧巧在地面上尋找蛛絲馬跡,太史昭然走上一段便騰身,在高處向下觀望。

眼看著到了山腳,還是一無所獲,兩人找了塊大石坐下休息,葉巧巧深深垂著頭,心中焦躁,像是有把火在燃燒,卻不敢表露在面上,殊不知太史昭然只隨意一瞥,便能瞧出她的心思。

太史昭然並不哄勸,親人被害,那種恨不得將仇人馬上找到,千刀萬剮的心情,她可以體會。

她與父母從小未在一起,身為修道中人,都差點失控,扼死狐九妹,葉巧巧一家人父慈女孝,那恨意定比她還要深上許多。

“走吧,到山下打聽一下,若是沒人看到他們,我們再回頭,重新找上一遍。”拍了拍葉巧巧肩膀,太史昭然站起身來,葉巧巧跟著起身,一前一後向山下走去。

黑蟒山下是個殘破的小鎮,不管商鋪還是民宅,都是灰塗塗的一片。每個遇到之人,都用詫異的眼光打量兩人,太史昭然與葉巧巧互相打量一下,太史昭然訕笑一下,拉著葉巧巧找了間布匹鋪,想買套衫裙,換下葉巧巧結了泥塊的衫裙。

誰想這店鋪只賣布匹。不賣成衣。現做到是可以,最快要三日後才能取,不得已,只好出高價買了件掌櫃女兒的舊衣。

出了店鋪,太史昭然大搖其頭,這裏的鎮民相當的不淳樸,看出葉巧巧急需換衣,居然將舊衣賣的比新衣還貴。

在鎮上打聽了許久,連更夫都找到了,異口同聲。除了她們倆個,近日沒見過其他陌生人。

太史昭然陪著葉巧巧吃了午飯。葉巧巧可憐巴巴的看著太史昭然,“姐姐,我不餓。”

太史昭然只說一句:吃!不吃光這些飯菜,我們哪都不去。

葉巧巧跟吃毒藥似的,一口口艱難的吞咽著,太史昭然心下嘆息,葉巧巧與她不同。她可以不食不休,她若是不吃不喝,等到這股氣松懈下來,人就會垮掉。

吃完了飯,兩人照先前所講,轉頭重新回山裏尋找,如果不多找幾次,怕葉巧巧不會死心。

還未走到鎮口,便有幾個百姓抱頭奔逃而來。大呼有瘋子殺人。

“你在這等我,哎算了,還是跟我一起來吧。”太史昭然扯上葉巧巧向鎮口狂奔,原本想要她留下,轉念間卻覺得,還是跟自己在一起比較安全。

與奔逃的百姓擦身而過,太史昭然迎上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男人手中舉著一把砍柴刀,滿身泥濘,狂吼著聽不懂的慶,見人就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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