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昭然的纖指，溫柔的在兩個少年臉上撫過，炎亦一激靈，睜開眼睛，太史昭然立指於唇，一個‘噓’字還未出口，炎亦已經滿臉狂喜的跳起來，毫不溫柔的一腳踢在賀燕歸屁股上，大叫：“小燕子，快起來，太史姑娘醒來啦！”

賀燕歸痛的一骨碌爬起來，有些懵懂，捂著被踢痛的屁股，先是還了一腳，因為沒踢到炎亦而有些懊惱，隨後撲到太史昭然懷中，死死摟住太史昭然的纖腰，口中卻對著炎亦罵道：“你再喊我小燕子，我就殺了你餵狗！”

太史昭然哭笑不得，一手撫在賀燕歸的小腦袋上，一手對著炎亦招招，炎亦撇嘴搖了搖頭，他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像賀燕歸那麽粘人。

賀燕歸死死抱著太史昭然，滔滔不絕的訴說著他們尋找太史昭然的艱辛還有炎亦一中上對他的欺壓，什麽都叫他去做……

太史昭然聽著，溫柔笑著，直等賀燕歸說累了，才輕輕推開賀燕歸，打水取了布巾，細細替賀燕歸拭凈手臉，柔聲道：“燕歸，答應小姨娘，日後若是小姨娘不見了，千萬不要私下出去尋找，小姨娘不會有事的。”

“那怎麽行？”賀燕歸鼓腮瞪眼：“聽說你給只壞狐貍精捉去了。”

太史昭然笑著搖了搖頭，暫時還是不要告訴賀燕歸，他口中的壞狐貍便是他爹為妙，留給白無歸自己說吧。

捉著依舊是少年模樣賀燕歸的小手，太史昭然嚴肅道：“賀燕歸，你聽好了，在你功力未成之前，不管小姨娘被誰捉去了，你都不準出去尋找，萬一同時被壞人捉去了，他用你來要挾小姨娘，小姨娘便沒有退路了，你可懂？”

賀燕歸皺起可愛的小眉頭沈思，一臉似懂非懂的苦惱模樣。

太史昭然再看向炎亦，同樣嚴肅道：“還有你，炎亦，我不管你多大年紀，有多大本事，可是，如果我再有什麽事外出的話，你不準跟著燕歸胡鬧，幫我照顧他也照顧好你自己好嗎？若是你有事，我該怎麽跟炎離交待？”

“唔~好！”炎亦爽快的點頭，心裏小算盤打的劈啪亂響，嘿嘿~答應你歸答應你，到時候想怎麽做還不是我自己說了算，咱可不像小燕子那個傻孩子一般實誠。

太史昭然稍微放下心來，要替炎亦拭手拭臉，炎亦驚嚇的跳開，拜托，他只是長的小，年紀比太史昭然要大的多，幹麽要個小姑娘給拭臉。

太史昭然不依，就在木屋內追逐炎亦，賀燕歸趁機報覆，將整盆水都扣在了炎亦身上，笑聲、罵聲、追逐聲響徹後山。

隱在林中的玉青子與夏無心相視一笑，放心的各自離去。

炎亦與賀燕歸睡熟之後，太史昭然慢慢的踱出木屋，盤膝坐在草叢之中，怔怔望著皇城方向，方才笑鬧間得知，她已經睡了三天了，怎麽白無歸還未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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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日後，有消息傳入山中，老皇退位，新帝登基與立後同日進行，改國號為韜，年號永青。新後封為千桃皇後，賜帝姓，歷。

據說當日先帝後皆未出面，完全是一場不合規矩的策封，新帝居然還帶了面具登基，說是被風疹所侵，並廣招有修為之士入宮。

受了風疹不找大夫找什麽修行人？八成是撞了邪？百姓們可在茶餘飯後當作笑料，朝中卻未有異聲。

太史彰與太史昭然在祿山後山席地而坐，兩人同是一身青色道袍，太史彰發絲梳得齊整，霜白的兩鬢為堅毅的面龐塗上滄桑之感，即便如此，依舊可辨年青時的豐神俊朗。

太史昭然清瘦了些，襯得清眸愈發大了些，小臉有絲蒼白，發絲難得挽了利落的發髻，不同於其他道士死板的盤髻，而是分成兩束，又纏又編的盤在一起，像是一朵花般綴於腦後，這自然，是太史彰的手筆。

太史昭然不算親近太史彰，卻也不拒絕太史彰的親近，兩人如老友般對坐，慢語交談，將這不合情理之事，一一解開。

太史彰道：‘胡皇後’未現身，應該是與白無歸一戰後一同消失，老皇大概是受了打擊，原本就無心國事，這一回，順勢便退了位，昔日的太子歷青雲，還沒那個魄力逼宮。

太史昭然卻搖頭：“歷青雲沒那魄力，新任皇後卻未必沒有。狐九妹驕縱出來的女子，我認為，只有她做不到的事，沒有她不敢做的事。”

太史彰茫然了一陣，點頭讚同，或許他現在真的是老眼昏花，識人不明了，連身邊陪伴近二十年的女人都不知是誰，他還能識得誰。

太史昭然微嘆，接著道：“至於太子帶了面具登基，是因為他沒了寄體，只能回到他原本的身體內，那身體，想必他自己也非常厭惡。”

太史彰整理了下心情，淡淡道：“其實，一個男子，只要胸襟氣魄廣闊，有擔當，有所長，哪會有人在意他的容貌。”

太史昭然抿唇一笑，話是這樣說不假，可若太史彰沒有一副昂藏樣貌，狐九妹便不會在第一眼便心動。

若是歷青雲從來都有一副好樣貌，也不會因為如今貴為皇後，昔日曾為相女的一句直言“滾開！醜八怪！”而記憶深刻。

“歷青雲廣招有修為之士入宮，定然想再換一身皮囊，若是碰到有邪心之徒，日後怕會受人擺布啊!”太史彰飽含憂慮。

太史昭然淡淡一笑：“你不是說過，從今後帶發修行，不問世事麽？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人各有命數，國也一樣，該盛時盛，該衰時衰，誰能左右為帝之人心思？”

唉~太史彰深深嘆息，道理他比誰都懂，可擔憂之情卻無法消退。

“那位白公子，還是沒有消息麽？”太史彰垂下眼眸，小心翼翼的提及，這是眾人囑咐與他的試探，因為太史昭然雖然與他這位生父不甚親近，卻也不會對他發怒。

太史昭然輕輕搖了搖頭，同樣垂眸，盯著身前綠草野花，探手輕觸一朵白色小花，想折下，手指卻停在花上，這種白，與那人的白衣是同樣的白。

幾人回到祿山已經半個月了，白無歸始終沒有現身，近日聽說新帝登記，‘胡皇後’沒有現身，卻也算是個好消息了，至少，證明他只是失蹤，未遇不測。

太史昭然苦笑了一聲，她感覺自己已是十分淡然了，怎麽還是人人都看得出來麽？

“別擔心，白公子或許只是有事耽擱了，暫時脫不得身，就像你前些日子離開時一樣，很快便會回來。”太史彰眼中含著由衷的心疼之意，對著太史昭然這張有著他與朱惜玉全部優點的臉龐，想不親近都做不到，這便是血脈天性吧。

“我沒擔心吶~真的，你們吶，沒事凈是瞎操心，你不是要修行麽，看在你我關系不一般的份上，我找玉青子老頭親自指導你如何？”太史昭然擡起頭時，換作了嘻皮笑臉，這個提議真是大妙，一下子就能推走兩個瞎操心的人。

太史昭然想到便做，風風火火將親爹推給了師父，免得來打擾太史大姑娘靜心潛修。

太史昭然不明白，為什麽眾人看她眼神都帶著探究與擔憂，她不是好端端的待在山上嗎？她不過是憂心白無歸的下落，倒沒想過白無歸會發生不測。

當日面對幽地銀狐時，白無歸神情雖是淡然，她卻感受到他些微的忌憚之意，那只銀狐妖邪之氣如此之盛，將周身之人壓迫的全無氣勢。

白無歸之所以沒來打個招呼，難道還在跟那只銀狐糾纏著？

入夜，鬧騰夠了的炎亦與賀燕歸沈沈睡去，太史昭然推開木門，緩緩踱入林中。

月影透枝，一地斑駁，一襲青衣的少女披散著青絲，面色比月光還要皎潔，無聲的在林間穿行。

回到觀內後，太史昭然特別喜歡在夜間散步，星月皎皎也好，四野陰沈也罷，似乎只要走著，混亂的思緒便會被清風拂出、帶走。

前方負手而立的挺拔身影，令得太史昭然輕笑，師兄啊師兄，你每夜跟著我，還是忍不住要現身了麽？

夏無心魂魄已經納入本體之中，卻還是時常忘記自己是人類，可以在太陽下生活，依舊是白日睡覺，夜晚出來活動。

太史昭然輕俏上前，如以往一般挽住夏無心手臂，卻被那手臂上的溫度驚的顫了一下，數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夏無心沒有溫度的身體。

“是不是覺得陌生又別扭？”夏無心輕笑，舉起白皙修長的手掌放在眼前，“連我自己都不能習慣，不知道為什麽，老覺得這身體不是我的，處處都是濁臭之氣。”

“那是當然，人吃五谷雜糧，當然比不得你以往吸風飲露，呃~是吸取天地靈氣那般純凈，何況原本占了你身體那位太子，又嗜酒嗜肉！”太史昭然出言調笑，想起那位睡著時流涎打鼾的太子殿下，忍不住撇了下嘴，唉~可憐的師兄，如花似玉的身子被那樣一個男人不知‘糟蹋’了多久。

兩人如往昔般在月下漫步，溫聲細語，親近如舊，某些朦朧的感覺，卻漸漸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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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府淺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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