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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鳳求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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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此言,析音黯然神傷。他終究是心漓的哥哥,也不過是個連父親都不能承認的浣衣房奴才所生的私生子,甚至連那些庶出的兒子都不如,自己有何地位臉面去求父親,何況,因為毀親之事,父親已是動輒大怒,能再允許自己返回家中已是萬幸。

“心漓妹妹,哥哥無能,對不起……”

“析音哥哥能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嫁給誰那是我的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妹妹懂得這句話,有勞哥哥費心了。”心漓移步,緩緩走出,而眼淚,卻滾滾從眼眶中流出,一滴一滴打在衣襟,落在地上,在地面留下晶亮的痕跡,接著便煙消雲散。

“心漓,跟我走吧。”析音囁嚅,然而心漓早已走遠,即使析音終於說出口,心漓也再也聽不到了。

析音緊緊抱著頭,竭力阻止眼淚流下來。隨後站起身來,從雕花大櫃中,取出當年父親所贈的焦尾琴,此琴保存多年,散發淡淡樟木味,清新醒腦。析音指尖觸動琴弦,便有曼妙聲音從弦上飄出。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風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仿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一曲終了,析音臉上淚水早已四溢。鳳求凰,鳳求凰,只是這一段情,怎能求得。

臨嫁前一日,心漓再度來到析音面前。坐在那個窗前,心漓已聽了數年的琴聲。今日再來,卻是最後一次。

焦尾琴擺放在桌上,同往常不同,甚至析音的神情都與往日不同。

“析音哥哥,漓兒恐怕是最後一次聽哥哥彈琴了。”心漓巧笑,心底深處一汪深墨色濃郁得難以融化。

析音不言,徑自撫琴,依舊是那首《鳳求凰》。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風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仿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情深意切之處,不由黯然淚下。

兩人相顧無言,心漓盈盈起身,行至析音身前,深情一聲呼喚,“析音哥哥……”

然而不待析音回神,心漓重重一掌砍在析音頸側,析音只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身子墜落時,迷糊中感覺自己倒在一片溫柔懷中。

析音醒來時,已是夜深,而心漓早已不知去向。析音支撐著醒來,發現自己身體之中似有一股暖流在經脈中蠕動。靜心感受時,發現體內依然多了一股散發暖意的真氣流,正是這股真氣,如同暖流般滋養著體內的脈絡。

“心漓妹妹,你在嗎?”析音環顧四周,除了黑暗,什麽都沒有發現。析音起身點燈,只覺周圍黑暗異於平常。

心漓妹妹第二日便要成親,按理說府內定然張燈結彩徹夜通明,然而此刻卻異常的安靜平常,析音心中頓生警覺,難道是心漓出了什麽事?

析音馬不停蹄向心漓房間方向趕去,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得太晚。

父親以及幾個姨娘都臉色悲痛的坐在廳堂之中,而心漓的生母王姨娘早已哭得昏倒過去,被人擡回房間靜養。

析音闖進心漓房間,只見心漓表情安然躺在床上,只是嘴角一絲血跡早已凝固成深黑色。不知心漓用了什麽方法,竟令自身經脈全數斷裂,自毀丹田之後,氣絕身亡。

如此慘烈的方法,直叫人看的驚心,可是她的面色卻那樣安詳,似乎從不曾經歷那麽多的痛楚一般,析音見狀似心頭堵了一塊大石一般,一時喘不過起來,雙眼發黑,慌忙扶住旁邊的木柱,才站穩身子。

一口氣憋在喉嚨卻怎樣都吐不出來,整個人都似魔怔了一般,旁邊的丫頭見狀不好,忙稟了廳堂中的老爺姨娘等人,一幹人圍在析音身旁,又是掐人中又是塗醒腦油,析音這才漸漸緩過神來,“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雖恢覆過來,但精神卻是萎靡下來,甚至連哭的勁都無分毫。

只任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樣情深的樣子,連身旁看守的幾個下人都覺不忍,猶自黯然神傷。析音眼淚止不住的流,幾乎流了整整一日,終於再流不出一滴,而填充著蕎麥皮的枕頭早已被淚水浸透。

“心漓……”析音輕聲呼喚,早知如此,哪怕破了規矩也要帶你離開,又怎會任由你害了自己的身子!

仿佛還是那一日,析音在琴房之中獨自撫琴,那個小小的毛茸茸腦袋伸進門縫之中,陽光撒在發梢上,散發出金黃色的光芒。

她說,“你是誰”。

她說,“我叫心漓。”

她說,“我能聽你彈琴嗎?”

那樣清脆的聲音,可愛的面孔,總令他不自覺想要去捏捏她的小鼻子,有時他想此生能有如此一人,也就足夠了吧,可是他卻深知,他們永遠都只能是兄妹,永遠都只能這樣清醒的接受這樣的現實。

幸而心漓雖然貪玩,但卻天資聰穎,即使並不曾花費過多心思在修習練氣訣上,卻也進步極快,雖不必析音,但也遠勝其他幾位兄長,因而即使花費再多時間同析音在一起,父親也不會太多責罵,只是看著二人修習練氣訣之餘仍潛心研習樂律,憂心二人因此而過於疲憊,然而兩人卻越發顯得精神奕奕,後來父親也便不再多慮,只任由二人作樂。

卻未曾料二人之間卻已非兄妹之情那麽簡單,眾人只當二人平日交往密切,比其他兄弟姐妹之間感情深厚許多,如今看來卻顯得迷離。

只是心漓已死,逝者長已矣,家中諸人早已明了兩人之情,卻因著心漓之故,不忍再去責罰析音,何況析音的痛苦大家早已看在眼中,若強行追問責罰恐怕析音性格剛烈亦追隨心漓而去。此事也便這樣擱了下來。

可是家族之中留言卻慢慢多了起來。

加之因心漓之死悔婚,那家人嫌晦氣,也不肯將那筆生意交與父親,家族之中由此而毀了一筆大單,父親難免心中氣結。

恰好那日,父親從外回來,經過析音的房間,聽聞有琴聲流出,便駐足聽了少許,一曲《鳳求凰》來來回回彈了幾遍,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風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仿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風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仿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父親心事本多,一直便壓著心頭厭煩之意,今日聽聞這一曲鳳求凰,不禁想到心漓之死,又想起前幾日聽到的那幾句讒言,心頭火噌的一聲就攢了上來,呼的一下將析音的房門推開,便一掌打了過去。

析音見父親一掌掌力極重,生怕將面前那張焦尾琴打壞,於是也不反抗,反而將整個身子傾在琴上方,只以身體接父親的一掌。

眼看掌風已經來到身後,析音緊緊閉上雙眼,身體死死護住面前的焦尾琴。只是掌力臨到面前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此時,析音周身似籠罩了一層金光一般,散發著柔和的光線。

父親看到,面無血色,卻仰天哈哈大笑起來,“我早該知道,漓兒怎會在自斷之前,經脈寸寸斷裂,原來果真是傳承給了你!”

析音聽聞父親的話語,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周身柔和的光芒,不禁心驚,然而那光芒卻如一雙柔和的手,緊緊環繞著析音,溫馨如心漓。

“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父親一字一字說道,斬釘截鐵。

析音早已萬念俱灰,失了母親,接著又失去心愛的心漓,而父親也將自己逐出家門,何處是家,落葉飄萍終有處,然而心靈的歸處呢……

唐怡再度踏上擂臺,上官月遠遠看著,嘴角不由浮現出一抹笑意,“不自量力!”

上官月眼角的輕蔑之意,身邊之人看的清清楚楚,有些人忍耐不住,也便鼻孔中輕輕哼出一聲,示對唐家不自量力與上官家的一戰,不過也有幾人只是淡然的坐在看臺上,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麽變化。

“既然如此,那就來點痛快的吧!墨眉,你去。”上官月語氣平淡,話音剛落,一個個全身上下被黑衣包裹的身軀瞬間便來到了擂臺之上。

“析音失利,確實是我所沒預料到的,不過析音全程不過只用了自身的五成功力,所以才被唐怡有了可乘之機,這一次,這家夥恐怕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上官月星目如炬,眼神之中的必勝光芒若隱若現。

第一局時,上官月為避人倚強淩弱的口舌,特意囑咐了析音只用出全身功力的五成足以,卻不意唐怡不單成功擊敗了析音,更令他身負重傷,幸而析音原本身體剛硬,所以並未被傷及骨肉,只是被擊到外傷流血。然而,那一幕卻令上官月極近恥辱。

作為一個武者,最重要的辨識名聲,只有當一個人的名聲與功力真正相符時,才由可能贏得大家的尊重。析音這一次失利,不禁僅代表著作為上官月四大護衛的析音實力受到大家質疑,更重要的是,若因此被武林中人因此而感覺上官家族之人實力也不過如此,那麽恐怕上官家在整個蒙陰城中的低位都會受到威脅,因此此次無論如何,上官家只能贏,不能輸。

墨眉雙腳剛踏上擂臺,唐怡便覺一陣冷冽勁風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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