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棉寶牽著鬼崽崽的手, 幫它找媽媽。

鬼崽崽死前比小棉寶還要大兩歲，但小棉寶在一串有條有序的威脅利誘下，鬼崽崽把她當成了爸爸, 就是那種又寵愛又嚴厲、做錯事了會挨揍的爸爸。

在它的記憶裏, 它沒有爸爸，一直跟著媽媽在一起, 它對爸爸的印象就是小棉寶這樣的。來到不歸鏡後，經歷了許多次審判日，它的記憶在一點點的丟失, 最後只剩下了跟媽媽有關系的, 認知也出現了問題。

在小棉寶眼裏, 它是個呆呆傻傻的半歲小寶寶。半歲小寶寶突然喊她爸爸，她清脆脆地“誒”了一聲。

她一點都不怯場的，她給布娃娃洗澡換衣服還給布娃娃紮小辮, 她是布娃娃的媽媽。她當的了媽媽，也可以當爸爸。

她能照顧好鬼崽崽的。

小棉寶被黑霧卷到棺材裏，迎著鬼坤滿是笑意的視線, 深刻地分析了她如何擔得起爸爸這個角色。

小棉寶講的蕩氣回腸，說完就催黑霧卷她離開, 她現在是有鬼崽崽要養的人，沒時間陪代理爸爸玩, “你繼續睡覺，我去陪陪鬼崽崽，沒有我鎮場子，鬼崽崽會被厲鬼們欺負。”

鬼坤拎著她的連體衣，把她提起來，任由她的兩條小短腿在半空中踢來踢去, “同樣是鬼，你的鬼崽崽不會被欺負，厲鬼們沒那麽多閑情逸致去欺負一個小崽子。”

小棉寶：“那我也要趕緊過去，厲鬼們要是發現鬼崽崽可愛，拐走它怎麽辦？它還有找媽媽呢。我不放心啊。”

鬼坤提著她左右甩一甩，“挺上心哈，都怎麽沒見你對我有這份心呢？”

小棉寶語重心長：“你是大人了，懂事一點，不要跟半歲的小寶寶吃醋。”

鬼坤掐住她圓溜溜的臉蛋，“你說什麽？”

小棉寶求生欲極其強烈，立刻打開了甜言蜜語模式，聲音奶甜地哄他，“你一直都在我的心尖尖上，我和你才是長長久久的，等我陪鬼崽崽找到媽媽了，就把它交給它媽媽操心了。你乖哈。”

鬼坤忍不住笑出聲。這小東西每每都能語出驚人。

鬼坤松開小棉寶，小棉寶抱住代理爸爸的腿，親昵地蹭一蹭臉蛋，噠噠噠地跑到角落的黑色圖騰上，高舉手臂，聲音高昂，激情滿滿，“讓我們踏入新的征程，不成功絕不回頭，出發！！”

鬼坤看著指尖的圖騰，“你又給小東西看了什麽奇怪的動畫片？”

圖騰中的黑色物質流動，融入主魂。

鬼坤躺入黑館，閉眼翻開分魂腦域，看一部一部的動畫片，看的津津有味。

養娃後，他發現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有趣東西，比如美味的飯菜，比如益智益腦的小游戲，再比如幼稚又讓他欲罷不能的動畫片。

這娃養的值。

小棉寶回到審判獄第四重。

鬼崽崽還在原地乖乖地等她。

小棉寶踮著腳尖摸摸它的頭，“好乖。”

誇完了，小棉寶還拿出一個棒棒糖給它，一本正經地玩過家家，“我剛才去跟你姥爺說了，他承認了你，允許你認祖歸宗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喊我爸爸了。”

鬼崽崽木呆呆的臉有了點細微的變化，迫不及待，“爸爸！”

“誒！”

第四重對來自第三重的鬼崽崽有很大的壓制，鬼崽崽越來越呆，小棉寶加快尋找速度。小棉寶身上攜帶了鬼王氣息，這些厲鬼唯恐避之不及，每一個看見小棉寶的厲鬼都會躲的遠遠的。

每次小棉寶看見一個稍微像人一點的厲鬼，還沒有靠近，厲鬼就像逃命一樣地逃走了。

小棉寶本想低調行事，但它們跑的太快了，她現在沒辦法低調了。

小棉寶從小院子裏找出擇擇舅舅當年喊來了藥藥和怪怪的巨大號音響，搬出來使用，“餵！餵！江義小朋友的媽媽在哪裏？江義小朋友的媽媽在哪裏？你把你的小寶寶弄丟了，弄丟了！快來一個叫失心街的大梧桐樹下領取你的小寶寶。失心街大梧桐樹，速來。失心街是一個漂亮姐姐的地盤，漂亮姐姐有一雙紅色的桃花眼，還有特別長的頭，穿著仙飄飄的紅色衣服，還有一條能變長的發帶。漂亮姐姐人美心甜，不會阻攔，不會阻攔。請聽見這條消息的朋友們相互轉告一下，相互轉告一下。”

被誇人美心甜的厲鬼糾結地摳了好一會的墻面，還是禁不住好奇心地悄悄地來到了大梧桐樹下。

小棉寶看見漂亮姐姐，熱情地招手，“漂亮姐姐好~~~”

紅衣厲鬼沒有上前，它覺的它得再打扮打扮，現在整個審判獄第四重第一區的厲鬼都知道它是漂亮姐姐了，它要是不漂亮一點，豈不是讓它們笑話它。

紅衣厲鬼找來古畫，對著裏面的古典美人捏鼻子捏眼睛捏嘴巴。

再來到梧桐樹下時，無面紅衣厲鬼成了一個身材妖嬈面容艷麗的紅紗美人。

小棉寶眼睛乍亮。

在圉囻村裏，有一個節目組經常在休假的時候來拍爸爸媽媽種田養娃，她就是那個被養的娃娃。節目組姨姨們喜歡抱著她去導控室裏看他們工作，姨姨們的電腦裏有很多明星照片，姨姨們會魔法似地把照片修的超美。這個漂亮姐姐就是姨姨們修完圖的大明星！

小棉寶讓出自己的小板凳給漂亮姐姐坐。

她剛來到這裏時，她還沒有看清，漂亮姐姐就飄走了，她看背影就知道這是個漂亮姐姐，果然，她還是個超有眼光的寶寶。

紅紗美人：“你們在這裏再等幾天，如等找不到，那它媽媽就不在這片，到時候我帶你們去另一片地找人。”

“好。”

小棉寶教育鬼崽崽，“你要謝謝漂亮姐姐。”

鬼崽崽慢吞吞地說話，“謝謝漂亮姐姐。”

紅紗美人捂著嘴嬌笑，“小孩子最不會說謊，姐姐我確實是這裏最美的女人。”

之所以被稱為厲鬼，一是兇，二是厲害，它們不僅能幻化成各種它們想要擁有的模樣，還能夠靈活使用鬼力，比第一重的骷髏們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同樣的，來到這裏的外來人也會更棘手，不是即將得到的修仙者就是高階異能者。

紅紗美人講厲鬼界的故事，鬼崽崽木訥地站著，小棉寶兩只手托著臉蛋，興致勃勃地聽著。

在小棉寶滿是期待的亮晶晶眼睛下，紅紗美人腦子一渾，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等說完了，心裏才道了一聲不好，立刻飄走了，離開前匆匆叮囑小棉寶：“千萬不要說我告訴你的哦。”

小棉寶現在知道了審判獄第四重的地盤規劃，總共九個區，這個區是漂亮姐姐的，其他八個區各有其他厲鬼霸占。

不僅如此，小棉寶還從漂亮姐姐的話裏知道了這些厲鬼們的缺點。

小棉寶有兩個小披風，一個是她一直披著的小披風，一個是她給大姐姐披過的小披風，現在大姐姐披過的披風在鬼崽崽身上。

不歸鏡全是黑夜，這裏全是白天，大大的太陽掛在天上，周圍只有建築和梧桐樹，沒有可愛的小花朵，也沒有野蠻生長的野草。

太陽打亂了小棉寶的生物鐘，小棉寶以為還是白天，帶著鬼崽崽走來走去，走到半路，頭一沈，趴在地上睡著了。

鬼崽崽蹲到地上，等小棉寶醒來。

黑霧把小棉寶和鬼崽崽全部卷入深淵中。

鬼坤看了一眼蹲在墻根瑟瑟發抖的小鬼，抱著小東西合棺睡覺。

小棉寶錯亂了生物鐘，睡了很長很長時間才醒過來，醒過來看見代理爸爸，楞一楞，想起了她的鬼崽崽，焦急，“我的崽崽呢？”

鬼坤閉著眼睛，“你的崽崽在墻角。”

第三重的不歸鏡破碎後，鬼力進入黑館中，黑館變大了好多，小棉寶已經無法靠自己爬出來了，但她是喜歡動腦筋的寶寶，她觀察了一圈後踩著鬼坤的臉，從最低的棺頭爬了下去。

被借臉被踩臉的鬼坤：……

他在小東西面前的威嚴似乎蕩然無存了。

是什麽時候小東西開始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了？

鬼坤坐起來，臉色陰沈，“小東西……”

小棉寶牽著鬼崽崽的手看他，滿臉陽光燦爛，聲音甜糯，“什麽事？”

對著一張哪哪兒都圓、哪哪兒都讓他稀罕的臉蛋，脾氣一下子就被紮了個洞，氣兒全跑了，“沒事，好好玩，定時睡覺。”

小棉寶帶著鬼崽崽回到厲鬼界，給鬼崽崽吃飯時，她發現了鬼崽崽的變化，鬼崽崽不受第四重壓制了，開始像個一歲小寶寶那樣自己吃飯了。

而且，厲鬼們看見她不跑了！

小棉寶掏出代理爸爸送給的玉牌，大聲：“爸爸棒棒！”

鬼坤呵一聲。

有事就是爸爸。

沒事就是踩臉。

小棉寶牽著鬼崽崽去厲鬼們聚集的地方，厲鬼們看新進來的厲鬼，這個厲鬼是個柔柔弱弱的女人，淒淒慘慘地講她的故事。

她的相公得了狀元，不滿她這個糟糠之妻，在她飯裏下慢性毒。她養他父母，供他盤纏，落到了這樣的結果。她嫁給他時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辛辛苦苦十年，卻被下毒，養條狗還能護院呢，養出了這麽個陳世美。

她不想死，但若是不吃下碗裏的飯，他會用其他方法悶不吭聲地害死她。她死了，她的孩子會成為他和宰相女兒之間的絆腳石，也會被害死。他都不怕進十八層地獄來害她，為了孩子她也不怕。

他害怕她的突然暴斃引起外人的懷疑，下慢性毒，讓她一點點地身體虧空死去。這給了她時間，他讓她身體一點點地虧空，那她就讓他一點點地精力充沛。這些藥是她母親臨死前給她的，說她相公不是個好的，若是有一天對她無情，那她為了孩子也要心狠手辣。

她一點點地虧空，他一點點地陽盛。她還沒死時，他參加詩會喝酒後中風了，像一個一腳踏進了棺材裏的老人那樣癱在了床上。她笑著收拾家裏的賬本，讓孩子賣掉這座大院子，回老家宗族裏好好讀書。安排好，她咽了氣，但她最恨的人還沒死，她不甘心，她靠這一口不甘變成了厲鬼，守著孩子。

難怪有句斬草要除根的老話，她沒有除根，給了這男人緩氣的時間。這男人也是個有本事的，竟然能慢慢地走動了，那宰相女兒也是個癡情的，還想嫁給他。它看著他們月下談情時才知道讓她身體虧空的慢性藥是這女的提供的。它不急著取這對賤男賤女的命，只是要他們的命太便宜他們了，他們兩個還有利用的價值。

它變成厲鬼跟著孩子回到宗族才發現，在這樣的落後小鎮裏，它的孩子雖然安全無虞，但很難學有所成後入朝為官。

它就看著宰相女兒嫁給這個狗男人，然後進入了它大閨女的夢裏，一步步地告訴它大閨女如何去做。它大閨女用陽謀，讓宰相女兒為了自己的名聲，捏著鼻子借娘家的勢，送它的三個兒子拜入岳老先生名下。岳老先生是出名的嚴格，曾教出過兩個狀元三個探花，三個兒子拜入他的門下後，吃喝住都在老先生的私塾裏。宰相女兒的毒手伸不到它的三個兒子身上了。同樣的手段，它的大閨女嫁給了一個外放的小官員。以它教女兒的手段，女兒牢牢地抓著這個小官員的心，一輩子無憂。

等孩子們都有歸處，它開始纏著這對賤男賤女，纏的他們夜夜噩夢連連，就是招來了道士也發現不了它。

在它的三個兒子有了官職有了妻子後，這對賤男賤女竟然倚老賣老地磋磨它兒媳婦，他們怎麽磋磨它兒媳婦，它就十倍奉還。最後這對賤男賤女承受不了，苦求它。它說只要他們兩人中死一個，它就停手。可笑他們還以為對方不會動手，結局便是他們相互捅死了對方。

等兩人都死了，它吞了兩個人的鬼魂。這對賤男賤女一個是狀元，受文曲星庇佑，靈魂壯碩；一個是宰相女兒，受家族滋養，靈魂肥厚。吞了後，它的實力大漲，發現了還有審判獄這個去處。它怕自個某一天迷了神智，害了自家子孫，就跟孩子們告別後來到了這裏。

小棉寶聽完後，嘴巴張的大大的。

這個嬌嬌弱弱的阿姨不僅講的跌宕起伏，還揮一揮手給他們看精彩的高潮部分，比如她發現她相公下藥時的悲痛欲絕，還有它兒子成為中舉時，宰相女兒的狠毒眼神。

小棉寶聽完，趁著她還能記住，迫不及待地拉著鬼崽崽回深淵。

小棉寶踩在小板凳上，翻身爬過高高的棺材，再自由降落到鬼坤的身上。

鬼坤睜開眼睛，“你不知道你是個重力球嗎？這樣的體重、這樣的高度會壓死人。”

小棉寶：“你不是人嘛。”

鬼坤：“你再說一句。”

小棉寶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再說話了，你聽我說，我今天聽了一個特別精彩的故事，比電視裏演的更精彩。”

小棉寶兩眼冒著光，手舞足蹈地講爽文版陳世美的故事。

鬼坤剛開始還嫌小東西啰嗦，聽著聽著就沈入了故事裏。

小棉寶講完，喝一大口奶，“是不是超精彩！”

鬼坤點頭，聽的意猶未盡，“你再去聽點，回來給我講，能成為厲鬼的，都有自己的故事。”

小棉寶再次踩著鬼坤的臉，從棺頭翻出來。

這一次，鬼坤心平氣和。

底線就是這麽一步步倒退的。

寵愛的習慣也是這麽一點點養成的。

小棉寶領命，興致勃勃地帶著鬼崽崽進入第四重厲鬼界，一邊找媽媽一邊聽故事。

鬼崽崽吸收了鬼坤的鬼氣，和這裏的厲鬼沒有兩樣了，她可以帶著他不緊不慢地找媽媽。

大梧桐樹下，嬌嬌弱弱的阿姨訴完苦後，完全被其他的厲鬼接納了，它飄來飄去，特別喜歡這個有同類的地方，雖然有些荒涼，但大梧桐樹已足夠裝飾這裏。

大梧桐樹下，一個大音響裏循環播放找媽媽的消息，到了大音響休息的時間，小棉寶掏出她委托黑霧從游樂園摘過來的花花放到桌子上，還用白色絲綢鋪了桌子，讓花花看起來更漂亮。

物以稀為貴，在游樂園隨處可見的野花在這裏就是寶貝，很多厲鬼聚集了過來，它們認識眼前的這兩個崽崽，前些日子帶著鬼王警告的氣息，現在沒有了，但因為已經受到了鬼王的警告，即使兩個崽崽弱的不敵它們一根頭發絲，它們也不敢搶。

小棉寶開張做生意，用三朵花換它們給她講它們的故事。

不是所有的厲鬼都像探花娘那樣願意坦露自己以前的事情，走了一些厲鬼，更多的厲鬼留了下來。

這些留下來的厲鬼都有堪稱戲本的人生經歷，不然也不會被刺激成厲鬼。它們以前不說是因為沒人聽它們說，現在小崽崽想聽了，沒有什麽不能說的，都是幾百年前的事兒，現在早放開了，該報的仇它們也給自個報了。

濃霧從游樂園摘回來的野花全換了出去，濃霧還去游樂園又摘了兩撥，這裏厲鬼對花兒的喜愛不比小棉寶對糧食的喜愛少。

小棉寶掏出小本本聽故事，不是所有厲鬼都有探花娘的口才，它們講述的平平無奇，還要在小棉寶的不斷追問下補充細節，這個過程很消耗精力也挺枯燥的，鬼崽崽蹲在一邊無聊地玩泥土。

兩個厲鬼講完了自己的故事後，小棉寶知道這樣不行，太浪費時間了，她要學習很多知識，還要抽空去游樂園裏看她的大玉米、去巨獸大陸裏看她的麥田和稻田。除此之外，這裏的陽光充足，而且這裏的厲鬼指甲能變長還很堅硬，適合挖紅薯和花生這樣長在土裏的植物。

她想在這裏考查一圈後，找適合的地方承包土地種紅薯和花生。也許她還能在這裏種西瓜，爸爸媽媽給她放在小院子裏的西瓜快被她的代理爸爸偷吃光了，代理爸爸以為她不知道。她知道的，黑霧就是代理爸爸，代理爸爸就是黑霧，黑霧偷偷卷走的，都是代理爸爸吃掉的。她鼻子很靈，她聞見了棺材裏的西瓜味，只不過代理爸爸送了她小披風，給她布娃娃接了頭發，她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爺爺說了，有時候難得糊塗。代理爸爸喜歡在她面前裝的又酷又冷，還說不喜歡吃人類的食物，為了代理爸爸的面子，她不揭穿了。代理爸爸喜歡吃西瓜，她是個孝順的好寶寶，她得給代理爸爸種點西瓜。她有西瓜種子，這裏的充足的陽光能夠讓西瓜長的又大又甜，但種西瓜需要很多水，她需要好好地找一個靠近水的地方。

她的事情好多的，不能把時間花在聽故事上，這是不對的。聽故事只是個消遣，不能耽誤了正事。

小棉寶捧著一束花，找到探花娘，請她來整理故事講給大家聽，這樣能增加厲鬼們的業餘愛好。

探花娘正有此意，它也覺的這裏的娛樂活動太少了，這裏的厲鬼不是修煉就是睡覺，生活枯燥乏味。它是個愛熱鬧的人，它在人界的時候，周圍只有它一只鬼，它只能入孩子的夢裏說說話，但又不能總去孩子的夢裏打擾孩子休息，要不是還能看看戲本子自娛自樂，它早就被悶壞了。來到厲鬼界，這裏全是能看見它，能跟它說話的厲鬼，它要讓它們和它一樣燥起來。

探花娘滿身的勁兒，柔柔弱弱的氣質和長相完全配不上她如火一般的性格，它對著鏡子捏來捏去，捏出一個雌雄莫辨的英氣臉。這個長相更有利於它說書先生的職業發展，能扮男人，還能扮女人。現在的厲鬼界的文娛發展還在初步階段，步子不能跨的太大，否則容易跌倒。它先發展故事，等到厲鬼們養成了聽故事的習慣，它再挑幾個好苗子來代替她講故事，這個時候它就能夠省出時間來搭戲臺子拍戲。這就是小崽崽告訴它的職業發展規劃。

這樣一個職業規劃能保證她上百年都不會寂寞無聊。至於百年以後，差不多也到了它投胎或者魂飛魄散的時間。

探花娘立馬行動起來，並拿走了小棉寶記錄的兩個厲鬼故事，回去進行再創造。它講故事是奔著真實走，不過加一些更生動的詞匯和一些心理描寫。這樣能讓聽客們知道這些故事裏其他角色的心理活動，畢竟厲鬼講述的故事都只有它的心理活動，沒有其他人的心理活動。講故事不難，講好故事不容易。

探花娘接了活兒，小棉寶給了鬼崽崽一套化妝品玩。

這裏厲鬼們的審美出現兩極化，一部分和她一樣的審美，另一部分是認為越嚇人越美，鬼崽崽每次都盯著這些厲鬼看，滿眼的羨慕。

媽媽告訴她，大自然包容每一個千奇百怪的小生命，呀呀鳥認為圓嘟嘟是美的，小金烏認為金燦燦是美的，小醜龍認為黑黢黢是美的，她要尊重它們的審美。

她尊重鬼崽崽的審美，讓鬼崽崽去打扮成它喜歡的模樣。

鬼崽崽得了化妝品，一有時間就拿出來在它的臉上塗抹染料，這些化妝品成了它最寶貝的東西，睡覺都要抱著。

厲鬼界有九大區，小棉寶在每個區裏都放了一個大音響，循環播放找媽媽的消息，讓鬼崽崽媽媽收聽到消息來到失心街大梧桐樹下領崽崽。

又過去了幾天，鬼崽崽在給自己畫恐怖妝，一旁的小棉寶在寫字背詩時，一個面容憔悴的女人急匆匆地飄了過來，看著滿臉紅紅綠綠的鬼崽崽，輕聲，“義義？”

聽見熟悉的聲音，鬼崽崽猛然擡頭，驚喜，“媽媽！”

鬼崽崽撲向媽媽。

女人擦它的臉，“怎麽畫成了這個樣子？差點沒有認出來你。”

鬼崽崽讓媽媽擦掉它臉上的口紅，“媽媽不喜歡嗎？”

女人：“你想讓媽媽開心才這樣畫的嗎？”

“嗯。”

“那媽媽喜歡你幹幹凈凈的樣子。”

“那以後不畫了。”

母子團聚，執念消散，女人把一塊梧桐木牌給小棉寶，“第九區應該適合種植紅薯和花生，你說的種植條件都滿足，不過我也不是很確定，你去看看。這個木牌是區長木牌，第九區是我的地盤，我對第九區裏的厲鬼有恩，它們看見木牌後會聽你的話。”

小棉寶接過木牌，點點頭。

女人笑一下，“其實，這也是借花獻佛，整個審判獄都是鬼王的，第九區不屬於我，我能給你的是第九區裏厲鬼欠我的情。”

小棉寶：“它們能幫我種田，已經很好了。”

女人笑的更真切了，“謝謝你照顧義義。”

小棉寶：“應該的，它也是我的崽崽。”

女人宛若被摁在了笑穴上，牽著崽崽跳入吸月盤時都還止不住笑。

探花娘整理一下鬼崽崽媽媽的事情，感觸頗深，放下其他厲鬼的故事，先講鬼崽崽媽媽的故事。

鬼崽崽和鬼崽崽的媽媽是被前夫從醫院樓頂推下去的。

鬼崽崽媽媽十六歲遇見前夫，兩人上同一所高中，讀同一所大學，又進入同一個單位，兩人形影不離，旁人都羨慕他們兩人的感情，而鬼崽崽媽媽也沈醉在這樣平穩的小幸福裏。

他們的愛情自然而然地過渡成了親情，這是絕大多數夫妻都會形成的家庭模式。她也以為他們兩個和他們見過的長輩那樣白頭偕老。她的以為不是他的以為。他墜入了瘋狂的愛河裏，在他三十五歲，感覺自己失去了青春活力的時候，他對一個比他小十五歲的女孩子動了心，也許是那個女孩子長的太勾人了，也許這是他對青春緊抓不放的方式。

鬼崽崽的媽媽不同意離婚，兒子在醫院重癥監護室，她肚子裏還懷著第二胎，無論是為了孩子的高昂醫藥費，還是為了她自己，她都不同意離婚。她認為這種癡迷只是一時的，過一段時間他對這個女孩的感情就會淡化，就如他和她當年那樣，當年他對她更癡迷。

高昂的醫藥費讓他想要逃避，女孩子對他似有若無的撩撥讓他瘋狂。離不了婚，他就把房子賣掉，讓鬼崽媽媽流落街頭。房子是他的婚前財產，他有權利賣掉。而鬼崽媽媽當時付的裝修費已經沒有了證明，當時的毫無防備成了現在紮向心臟的利器。

鬼崽媽媽被地痞流氓差點擄走時，她的一個閨蜜及時趕到，從地痞流氓嘴裏問出了雇傭他們過來的人，就是這個男人。

在這一夜，她受驚嚇，孩子沒有保住，她的大兒子也被醫生宣判還有最後一年。第二天，她和他離了婚。後來的半年，她滿足兒子的一切願望，兒子想去電視上的迪士尼，她就帶兒子去玩。兒子想吃冰淇淋，她就給兒子吃。到兒子必須接受化療時，她抱著昏迷的兒子來到樓頂，再喊來前夫。

她和前夫從十六歲到三十五歲，他了解她，她更了解他，她知道如何用話激怒他。

“在高一，你和後桌放學後打架，砸壞了班主任的杯子，班主任第二天來問是誰砸壞的，你不說，你後桌說是他砸壞的。你看出來嗎，你從這個時候就輸給了你後桌，以後，你一直在輸。你後桌現在已經是市長了，而你還是一個公司裏的小職。現在成為了部門主管又如何，你是全國第一名牌大學畢業的，你看看你現在，你再看看其他同學。他們比你混的都好，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懦弱！你是孬種！”

“不！我不是！”

“你惱羞成怒了是不是？你不僅是個孬種，你還沒有責任心。凡是和你一同工作兩年的人都不會願意你這樣的人當領導。這就是你到三十五歲才坐上主管的原因。你看看你周圍的主管，你是年齡最大的。你以為你是憑本事坐到主管位置的嗎？不是，是因為我是公司最大股東的舍友，我那個最瞧不起你的舍友。”

“不可能！！！”

“你可以去看看，或者問問你的上司。哦，我差點忘了，你是孬種，你不敢。你現在除了錢，什麽都不是。你的這點錢不夠你的小情人花吧，不然你的小情人不會只吊著你而不肯嫁給你。你恐怕不知道你的小情人在外面還有幾個大款，他們可比你給的多。當然，等你的小情人在外面玩夠了，也許就會嫁給你這個老實人了。我想，你跟你的小情人一塊住了半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頭發是綠色的，畢竟細心是你唯一的優點了。你一直裝糊塗，我和我的朋友們也不意外，畢竟你是懦夫，所有人都知道的懦夫。”

懦夫這個詞讓他想起了小時候母親咒罵父親的話，這個詞不斷地刺激著他的敏感神經。

盛怒下，他失去了理智，把她推下了樓。推了她後，他看著已經清醒過來悄悄哭的兒子，一不做二不休地推了下去。

探花娘補充鬼崽崽媽媽沒有說出來的心理活動，“崽崽媽媽就是想讓他推她下去，這樣他會進入監獄，鬼崽崽能拿到他的錢做最後一個手術。至於為什麽要帶崽崽上樓，是她知道他兒子即使做了手術，也活不下來。她矛盾地幻想著兒子只要做了這個手術就能活下來，又理智地知道兒子活不下來。矛盾下，她帶著兒子上樓了，讓他父親做出選擇。他父親把他推了下去。”

後來，崽崽媽媽的閨蜜們送他進了監獄。在獄中，他見不到那個女孩，他自以為的愛情慢慢散去，他開始留戀以前的小幸福，那個時候，他的西裝沒有一絲褶皺，他受到挫折，妻子會安慰他鼓勵他，他一回到家，孩子就會撲向他的腿，妻子端上清淡健康的飯菜。他為什麽變成了這樣呢。也許是他懦弱，不敢面對兒子的病情，也許是他自私，不想面對無底洞醫藥費，也許是他的根子就是爛的。

在入獄半年，他死了，自我折磨、自我贖罪般的死亡方式。

那個女孩也死了，得了某個難以啟齒的病，在病情潛伏階段傳染給了她所有的金主，被她金主撞死的。

這個故事讓人唏噓，探花娘講完後緩了好一會才緩過來神兒，其他厲鬼也全是低落的氣氛。這個故事，無論是渣男還是那個女孩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但還是讓人惆悵。

小棉寶有些餓，沒有給鬼坤講的太詳細，籠統地講完這個故事後感慨，“爸爸說，人活著，平平安安和和美美是最好的祝福，一場車禍一場大病就會毀掉一個家庭。”

鬼坤沒有什麽觸動，這些只是小鬧劇，這些小鬧劇在天地俱變面前沒有一點點意義，“當個故事聽聽就罷了，不值當的為這些事情影響情緒。”

小棉寶啃著面包點頭，她經常接觸骷髏和鬼，對死的認知跟厲鬼們不一樣，在她的認知裏，死只不過是改變了一種生活方式。

講了一個略微悲傷的故事，厲鬼們落落寡歡，接下來幾天聽故事的興致都不高。好長時間都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只厲鬼來大梧桐樹下聽故事。

探花娘發現這個現象後，對自己的故事本進行篩選，去掉類似的讓人郁結的故事，只講爽快的有真情的故事。

會成為厲鬼的，生前經歷的大多都是苦楚，這些讓人郁結的故事往往會讓它們代入其中，難免傷心。而爽快的故事和真情感人的故事就不一樣了，雖然無法真正地代入故事情節裏，但它們聽完後能夠回味很久，又會心情很好。

小棉寶每次完成爸爸媽媽布置的學習任務，正好到講故事的時間，她坐到小板凳上，吃著小零食聽故事，還把濃霧從小披風裏喊出來聽故事，這樣她就不用給代理爸爸轉述了。

後來她發現躺在棺材裏聽濃霧講故事更舒服時，她就改變了聽故事的方式，她讓濃霧去聽故事，她去學習鋼琴。等她入睡前，躺在棺材裏跟代理爸爸一塊聽濃霧講故事，這樣她還能和代理爸爸討論。

就像現在，濃霧講了一個變成厲鬼的男老師如何地情深不壽。

鬼坤：“不是男人。”

小棉寶：“好男人。”

兩人再一次產生了分歧。

鬼坤：“他為了一個僅僅認識了一年的女人就拋棄他的家人，這還算好男人？”

小棉寶：“他家人先用手段逼迫他女友打掉孩子的呀。”

鬼坤：“他家裏人付出那麽多，供他吃喝，讓他專心學習，提供最好的教育資源，讓他功成名就。他不僅僅是一個人，他還是全家人的心血。他家裏人就是因為對他有殷切的希望，才會下那麽多的成本。那個女孩再好看，也是坐過牢有案底的人。他要是娶了她，他會與很多機會失之交臂。指望著他扯家裏人一把的人怎麽可能不出手。”

小棉寶不想跟代理爸爸吵架，用爺爺的話做總結，“事情沒有絕對，每個人的立場不一樣，要多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問題。”

鬼坤霸道：“我管其他人立場幹什麽，我只站在我的立場上想問題，憑什麽讓我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問題？讓對方站我立場上想！”

小棉寶好脾氣地嘆了口氣，這句話好耳熟呀，這分明就是爺爺說完話後，爸爸再給她講道理時說的話。爺爺說爸爸這樣教孩子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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