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肅手中的匕首遞到了雲崢手上，他望著少女呆滯的面龐，心中升起了一絲欣喜。等到皎朔死了，鮫人一族的皇位只能由他來繼承了。

況且他早已在大海溝內設下重重陷阱，皎朔是不可能平安返回的。

雲崢中了皎肅的迷霧，腦海中的記憶混亂不堪，全然不能分辨是非對錯。但雲蓉的死確實刺痛了她的神經，再加上之前老龜對她的做的心裏暗示，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要取皎朔的心頭血，為雲蓉償命！

皎肅見自己的目的達成，欣然退場。而小木屋的主人也在另一頭往回趕。

海巫算到了這個時候皎朔要回來了，馱著她的老龜卻不以為意。“總歸是個破敗的棋子，用得著這麽上心嗎？”

海巫壓根就不理會老龜的龜言龜語，她的心中早已盤算好了一切，天行有常，事情所有的進展都盡在她的掌控之中。更不用說小木屋內發生的一切了，皎肅作死的行為她看在眼中，卻不曾阻止。

畢竟，雲崢手中的匕首，還是她送出去的。

海岸邊舉行婚禮的臺子已經被拆了，皎朔布置好的山洞也被毀了。

雲崢渾渾噩噩的從小木屋出來，踉蹌的步伐虛浮無力，她捂住嘴巴，有一陣從胃裏翻湧上來的酸水折磨著她。

見多了血腥，真叫人連連作嘔。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清水池子，她在裏頭看見的自己蓬頭垢面的倒影。

雲崢這張臉長得像極了雲蓉，不知道皎朔在面對她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殺過一個類似的面孔。

她嘲笑著自己的愚蠢無知，被所有人騙得團團轉。“要是這世上真有報應，我等著讓你們血債血償。”飛身一躍進入池子，希望清澈的池水能洗滌幹凈她身上沾染的灰塵和汙垢，可在不知不覺中，她的心黑了，便再也洗不幹凈了。

——

“我依稀記得這兒有個出口的，馬上我就能帶你回去了。”

皎爍喃喃自語，昏迷的的皎朔無法回應他的話語。

他摸了摸弟弟的臉，似乎和七年前也沒什麽太大的差別。可對方遍體淩傷的痕跡，這些又該怎麽解釋呢？

鮫人一族的內鬥他心知肚明，他被冰封的日子裏，皎朔的遭遇淒慘無比。這次回去，他要將族中的叛徒都揪出來，那些個欺負皎朔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

皎朔的自愈能力在失血的情況下變得緩慢，肉眼可見他的面龐一直慘白毫無血色。

皎爍探近了一些，割開了自己的手掌給皎朔餵血。

“你要快點醒來……”

“他們還在等著你回去……”

“皎朔，你答應回來娶我，再不回來我就要走了哦……”

皎朔在自己的夢境當中，抓不住雲崢的手。與他而言，雲崢是溫暖的救贖，陪他度過了艱難的日子，慰藉受傷的心靈。

“雲崢”

皎爍聽到皎朔呼喚著一個女子的名字，頓時明白了幾分。

鮫人到了成年的年紀，先成家再立業，想必皎朔已經找到了自己心儀的雌鮫。他這個做哥哥的，雖然單身了幾十年，但並不妨礙他對弟弟的祝福。

登上王座的路途是充滿艱辛的，他是被詛咒的不祥之人，姻緣早已散盡，這一輩子，註定是要孤獨到死。

撇開這個傷心的話題，皎爍不曾對別人說起自己拒絕成婚的理由。但他由衷地祝願皎朔能夠得到幸福。

走出冰原的路途很漫長，終於到了出口，化成魚身之後，一切就變得順暢許多。皎爍本想帶著皎朔返回海底的大本營，但入水不久之後，皎朔就清醒了。

“哥哥，我的新娘還在等我。我要去找她……”

合情合理的請求，皎爍無法拒絕，於是乎他改道而行，先去見證皎朔的人生大事，再去找叛徒算賬也不遲。

海巫領著無數的鮫人守在小島的海岸線旁，卦象顯示今日皎朔即歸。待他取回了海怪的膽，便是完成的成年禮的最後一步。

皎肅混入鮫人的隊伍當中，在內裏安插了無數的眼線。

“就算他有命回來，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活過新婚之夜，畢竟我可是給他送了一份大禮。”

雲崢從水池出來之後，溫順地換上了皎朔給她準備的嫁衣。

紅色的婚服襯著她慘白的小臉更加突兀，為了掩飾住自己的不安。她咬破手指，擠了幾滴鮮血塗在臉上，讓面色看上去紅潤一些。

鮫人們沒有給她準備胭脂水粉，終歸都是要下海的，胭脂水粉一泡，倒失了原先清麗的本色。

雲崢對著銅鏡練習著微笑的動作，而那把致命的匕首，她將其藏進了衣袖中。

岸上只有她一人，遠眺著越來越近的兩抹紅色的身影，她緊張地攥緊拳頭，生生把指甲嵌進了肉裏，鮮血淋漓。

圍著海岸線等待的一眾鮫人，看到兩抹紅色的身影時有些驚奇。

“明明皎朔前去大海溝取膽，怎麽會帶回來一個同族。”

“你看，而且那鮫人的魚尾還是紅色的！”

“又一位皇族，會是誰呢？”

“莫非是皎朔找到了新的成婚對象。血統純正的鮫人可比岸上瘦弱的人類好多了！”

鮫人們竊竊私語，按捺不住好奇之心。

由於距離隔的太遠，他們只能依稀的判定出其中一個是皎朔的身影，而另外一抹紅色就不得而知了。

現場有兩人一龜是知曉真相的，但每一個人心裏的想法都大相徑庭。

首先是皎肅，他的視力超群，一眼便認出了皎爍的身影。有尾部傳來的寒意蔓延至全身，他清楚皎爍是比皎朔更難對付的死對頭。七年前他費了好些力氣，設下死局將皎爍引入人族的大戰，本以為他早該死了，怎麽會還活著呢？

“他現在活著，是知道了真相回來覆仇嗎？”

答案無從而知，但此刻皎肅的心裏敲下警鐘。他思忖著：“現在跑已經來不及了，反而顯得做賊心虛，我倒要瞧瞧他死裏逃生，這些年來都長了什麽能耐？”

老龜面色如水，憶起之前海巫占蔔的卦象，皎朔太重兒女情長，且性格暴戾，肯定不是新一任的鮫皇。它把所有的賭註都壓向了皎肅，而現在皎爍突然回歸，之前一切的算計籌謀都是白費了。他得重新找個庇護的靠山。

海巫是最平靜的一個，她最早從卦象中算出皎爍未死，守口如瓶不叫外人知曉。而今皎爍回來，眾望所歸，她之前埋下的暗線，一一起了波瀾。

當皎爍重新出現在鮫人們跟前時，所有人震驚的發出高亢的呼喊。對皎爍的期望和重視儼然蓋過了這次成年禮的主人公——皎朔。

但皎朔卻並不在意，沖過重重疊疊的屏障來到岸邊，化身成人步步走向雲崢。

火紅的嫁衣在風中淩亂，雲崢慘白的臉上好不容易抹上了點紅潤，但被風一吹，笑容立馬變得僵硬了。

她呆呆地遞過衣服，替皎朔包裹住冰涼的身軀。在這過程中她一言未發，只有眼淚簌簌落下，好不可憐。

皎朔握住雲崢顫抖的雙手，觸到了濕潤的血液。

“你受傷了？”

雲崢搖了搖頭依舊沒有回答，但面上膽怯的神情是騙不了人的。

皎朔頓時明白了，他不在時候，有人欺負了他的心上人。

為了不嚇著雲崢，他放輕了語調，將委屈的雲崢攬進懷裏。

“有誰欺負你了？”

這回雲崢沒再搖頭，而是呆滯地點頭，手指堅定的指向了不遠處的海域。

那片地方，同樣是一抹淡紅色卻刺痛了皎朔的眼睛。

“原來是他！”

皎朔早知皎肅處處給他下絆子，心存歹意。以往的恩怨加到現在，是該要好好算一筆賬了。

投在皎朔自己身上的明槍暗箭他暫且不算，但他碰了雲崢，就罪該萬死。

雲崢倚在皎朔的懷中，察覺到鮫人的手已經化成了蹼爪，尖銳的刺讓她心有餘悸，瑟瑟發抖。

皎朔安慰著她，“別怕，我給你報仇！”

說時遲那時快，皎朔如箭一般飛了出去直奔皎肅所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覺到這個變故。

就連皎肅的目光都還停滯在皎爍身上，下一刻他便感到了錐心刺骨的疼痛從左手處傳來。

回頭一看，皎朔竟然用蹼爪活生生挑斷了皎肅的手筋。

暴怒的聲響震懾了在場所有的鮫人，“你敢碰我的人，我要你死！”

皎爍正與族人談話敘舊，等發現皎朔挑了皎肅的手筋為時已晚，已經無法挽回。

但作為一個識大局的統領者，他及時制止住暴怒的皎朔防止他再傷人。

時隔七年，皎朔的成長已經出乎他的意料。原先安靜純良的孩子竟然變得如此殘忍無情，這七年間在皎朔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來不及去細想，而皎肅也不是吃素的，反身就是一甩想要用魚尾將皎朔甩飛。

“走開！”

皎朔在危急關頭推開了哥哥皎爍，正面直擊皎肅的旋身。二者的對峙之下，皎肅疏於鍛煉，年紀稍長，力量不及皎朔被無情甩飛，轉身不見了蹤影。

“打不過就跑，慫了唄！”

有鮫人在目睹這一場糾紛之後貿然開口評價，卻被皎肅的眼線偷偷記下。

打不過就跑，雖然斷了一只手，但總歸還是有機會反擊的。更何況，皎肅可是送了雲崢一份大禮。

他開始期待皎朔的成婚大典了，有一場好戲即將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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