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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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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是初春時分,乍暖還寒,春雷陣陣已是常態。

仙枼閣中遍植青竹、芭蕉,雖地處偏僻,但靈氣極為濃郁,讓人有如置身在靈山靈泉之中,甚至與懷有靈脈的君山相比,也絲毫不弱下風。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風聲呼嘯吹拂樹葉沙沙作響,竟一時沒有要停下的跡象。

霍書衍懶懶將長臂一張,與懷中人換了個位置。他將人如同抱枕一般輕輕擁在懷中,耳尖微動,已然聽到自極遠處,鬼鬼祟祟進來了兩道人影。

“師父,仙枼閣果然與眾不同。看看這靈氣的充裕程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是處在君山靈脈之旁呢!”一道年輕的聲音響起。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這仙枼閣聚靈陣是何人所設。”另一道極力壓低的聲音也在風雨中響起,稍顯蒼老艱澀。

“可我倒是覺得,那君山之上的靈氣可遠沒有此地之多呀。難道……君山靈脈即將枯竭的傳言乃是真的?”

“呵呵……”蒼老的聲音發出一絲冷笑,“傻徒兒,你在君山轉悠了這些時日,都沒有發現那君山的靈氣已經日漸衰退,幾乎都快要無法供應君山一族子弟的日常修煉了嗎?若不是如此,他們又如何會千裏迢迢,將你我師徒二人請來。”

“原來如此。君山靈脈當年可是那個人使出大手段才將其修覆,如今若再衰退,也不知何人才能讓靈脈再次重生了。”

“那人的確有幾分本事。只可惜遇人不淑,紅顏薄命啊。”

老者感嘆著又道:

“不說這些了,今日我們只要趕緊找到仙枼閣中靈氣存在之訣竅,早日覆命便是。這些所謂正道仙門世家,表面光鮮亮麗,內裏實則都是些道貌岸然、男盜女娼之輩。若不是老夫有把柄落入了旁人手中,如何會接這勞什子的活計。快走,快走……”

“是。”

如此說著,那師徒二人已然冒雨而至。

霍書衍長眉微挑,蒼白指尖微微一動。倏然便有一道道紅色光芒,猶如一條條細小的游龍,穿透密密層層的綠色藤蔓,從內室向外擴張游離而去。

在仙枼閣中,如今共有侍從、侍女二十四名,日夜巡邏,不敢懈怠。

他們的修為高深,皆都在金丹之上。乃是由雪麓聖山聖使,與海外霍家霍華浩派出的精英人才。

可即便如此,那些紅色游龍迅如閃電,在他們尚未覺察之際,便悄無聲息地撲將了上去。

中招者只覺眼前似乎劃過一道紅光,微微一楞之下,他們眼眸之中皆有一道紅光倏然隱沒。

之後,神識迅速又恢覆了正常,只好像是恍惚了一下。眾人不明就裏,只得皺著眉搖了搖頭,繼續戒備巡邏。

霍書衍漫不經心地舔了舔唇,抱著懷中人,好整以暇地等著那師徒二人的到來。

“師父啊,找尋仙枼閣中訣竅所在哪有那麽容易啊……”

聽得出那小徒弟是個話癆,一邊在仙枼閣外逡巡,一邊還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日前那君少主失蹤,仙枼閣空無一人,他們此前就已經反覆進出仙枼閣多次,卻始終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如今君少主已經回來了,他們再來尋找,只怕是難上加難。

那師父卻道,你有所不知,先前君少主只不過是掛了個名頭的傀儡而已,無人在意。但如今,他背後已站著雪域聖山與海外霍家兩大靠山。若再不趕緊進園子尋找訣竅,只怕到時候戒備重重,我們爺倆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那小徒兒一聽,忍不住道:

“我都聽說了,君少主如今可不得了,竟與雪麓聖山的小殿下結為了道侶。那偌大的雪麓聖山豈不是就成為君少主的妻家?原來不止女子嫁人可改變命運,男子也是可以這般的呀。那日後我要是能找到與小殿下那般厲害的娘子,可就好了!”

“呵呵!”老師父冷笑了一聲,“這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想當年那君鶴嘯能成為中都君山家主,靠得可不是妻家的實力。”

“嗯?”小徒兒豎起了耳朵……

說起來,中都君山能成為全靈大陸修真界執牛耳者,除了君氏一族身懷神族血脈之外,還有一個最大的本錢就是,有一條靈脈盤踞在這君山之上。

君山高聳入雲、連綿不斷,這靈脈到底長在何處,歷年來,除了君氏一族的家主之外便無人知曉了。

據說,當年神魔大戰之時,君氏一族老祖為對抗魔族,曾將整條靈脈連根拔起。再借助這靈脈之上源源不斷的靈力,才艱難地將魔尊封印到了九幽深淵之中。

大戰結束,靈脈極盡枯竭。即使君氏一族老祖想盡辦法,也不能使其重新回歸君山,並孕育出新的靈石來。

君山靈脈事關重大,關系著君山一族的未來,老祖便發下話來,只要君氏一族子弟能夠讓靈脈回歸、重新生長,即使不是他的子嗣,也可繼承家主之位。

此話一出,在君氏一族、乃至於整個全靈大陸都引起了軒然大波。

君氏子弟遂絞盡腦汁、花樣百出,就是為了能讓這靈脈重生。

但是,這靈脈集日月之精華,聚天地之靈氣,千年萬年才能成就一條。靈脈枯竭就相當於天人五衰,乃是不可逆的。想要讓靈脈重生,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強人所難。

再加上當時神魔大戰剛剛結束,萬物雕零,百廢待興。全靈大陸原先存在的靈脈皆都毀於一旦。

若是君氏一族的靈脈可以得以恢覆,那便能使中都君山在全靈大陸上的地位更上一層樓。

君氏老祖敢如此大張旗鼓,其目的也是昭然若揭。

但,這又談何容易。

就在眾人皆都一籌莫展之時,突然有人跳出來說他能使靈脈重生。而且,他還真的做到了。

猶記得那日,風和日麗,萬裏晴空。

那人將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小鼎置於了君山之上,並以自身火靈力催動了聚靈陣。

片刻之後,只見那小鼎冉冉升起,不斷擴大、擴大,直至擴大到能將整個君山的山頭吞下。緊接著,那只大鼎在眾人面前,倏然化作了一道虛影,只在空中閃爍了幾下,便消失不見了。

下一刻,一陣極為清新的草木氣息傳來,百花齊放,百鳥齊鳴。更有大片大片的靈氣瞬間從君山之上迸發出來。就好像是天上的青帝將手一揮,一時之間春臨大地,萬物覆蘇。

那即將枯竭的靈脈,也在這一刻回歸君山、並重現了生機!

“成了,成了!”在場眾人皆都喜極而泣,也紛紛向那人道賀。

而那人便是日後君氏一族家主——君鶴嘯。

他能夠做成如此驚天動地之事,這背後最強大的助力,便是他的續弦妻子、海外霍家的二小姐——霍煙。

霍煙天賦極高,當時,在雙十年華便已是靈器師。

要知道她的弟弟霍家少主霍華浩,到今時今日已是渡劫修為,也才剛剛通過了靈器師的試煉。

而十多年前,也就是霍煙死前,她已經是靈器宗師了。

別看“靈器師”與“靈器宗師”只相差了一個字,但這一個字兒的能力卻是天差地別。

靈器按“天地玄黃”分級,以天極最高,乃是可望而不可得之寶物。

靈器師可能制作的百件法器中,偶然能有一件地級別的靈器,那就已經是要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但是,靈器宗師出手,那百件之內必有一件是天級靈器。

當然,到了靈器大宗師的級別,那可能三件之內,便有一件是天極靈器。

放眼如今整個全靈大陸,靈器大宗師只有海外霍家老祖一人。若是霍書衍的母親霍煙不死,按其資質,到了如今的年紀,也有可能摸到了靈器大宗師的門檻。

當年,君鶴嘯成其事的那只小鼎,便是霍煙所造。而那聚靈陣,也是霍煙所擺。

器陣雙絕,可見霍煙之能力。

但她究竟是如何做使得靈脈回歸並重生,至今還是個未解之謎。也跟隨著她的亡故,成為了一樁迷案。

有人說,君鶴嘯定是知曉其中法門。但這多年來,君山靈脈飄忽不定、眼見著靈氣消散也是事實。

再想起那斯人已逝,再沒有人能夠妙手回春,讓靈脈重生。一代靈器天才就如此不明不白地香消玉殞,實在令人唏噓……

“呵!若是那君鶴嘯真的知道其中訣竅,也就不需要我們爺倆千裏迢迢而來了。”

那老師父如此說道,又施展了一個翳形術,便帶領著小徒兒,猶如兩條鬼魅一般往仙枼閣中進。

待進入閣中,靈氣更是不要錢一般的撲面而來,讓人神清氣爽,舒爽無比。

小徒兒不由地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好幾口氣,又奇道:

“今日這閣中的靈氣可比往日要多了許多啊。難道這仙枼閣還認人,知曉主人歸來,還特地多釋放些靈氣出來?這設立法陣之人,可真真是舉世無雙的天才啊……”

他尚未感嘆完,卻見師父板著一張老臉,根本不想理他。

再看師父腳踩八卦步小心前進,那鄭重其事的態度,可與往日全然不同。不由得又想起,師父似乎對這仙枼閣十分熟悉……不,確切的說是熟門熟路,熟悉到好像他多年前就已經來過此地,甚至在此地居住過一些時日一般。

而且,師父每次進入閣中便會性情大變,一改往日的豁達,變得滿臉嚴肅、憂心忡忡。甚至於,他好像在懼怕些什麽,每次都恨不得立即逃離此地。

師父與這仙枼閣是不是有一些不可說的二三事呢?!

小徒弟想著,便也不再多說話,悶聲不響地跟著師父往前行。

越往裏走,小徒弟心中的疑惑越甚。

說來也是奇怪,此時他們的確看到了許多侍衛侍從,在閣中不斷不斷巡邏。但是他們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們存在,以至於他們依然如入無人之境。

難道師父的翳形術已經變得如此高深了嗎?還是那些侍從原只是擺設而已?

小徒弟正如此想著,卻見師父已然蹲在了仙枼閣後花園的的一處泰山石假山旁。

“師父,便是此地嗎?”

他們日前已經多次來過了這裏,師父甚至已經畫下了一大張仙枼閣聚靈陣的陣法圖。只是那法陣玄妙無比,即使如師父這般的法陣宗師,也無法尋找到其陣心與陣眼。

所謂陣心,乃是指整個陣法的中心。

必須有法器催動,而後源源不斷的輸出能量,能讓整個法陣運行。

而陣眼則是開啟整個法陣的關鍵。

這個聚靈陣飄渺如雲,他們始終無法找到訣竅,更無法找到不斷提供能量的陣心——也便是傳說中的那只靈脈鼎。

今日,師父卻雙手微微顫抖,低聲喃喃道:“找到了!”

什麽?找到了?這麽巧嗎?

小徒弟湊了上去,頓時便發現那原本完好無損又堅硬無比的泰山石假山之上,已然出現了一道幾不可見的、又細如牛毛的裂痕。看起來似乎是被什麽極為鋒利的法器一劍劈成的。

這是何人所為?

要將泰山石假山劈出如此裂痕,那需要極大的修為,同時還需要天極法器。而那道裂痕之間靈光閃爍,儼然就是聚靈陣陣心所在!

且別說小徒弟激動,那老師父也忍不住呼吸急促了起來。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也不知道是何人幫忙,居然一劍就讓他找到了陣心所在。如今他們要做的事,便是將那泰山石假山移開,將裏面的那只驅動靈氣的靈脈鼎取出來便可。

小徒兒摩拳擦掌,聽從師父的指令,便要將它取出。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可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道古怪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似乎貼地而行,層層疊疊令人頭皮發麻。

誰?!他們被發現了嗎?!

小徒弟心中大驚,猛然直起身來朝著四處觀望,卻根本沒有發現任何蹤跡。只有一股無比強大的威壓瞬間席卷而來,讓人忍不住就想跪地求饒。

老師父用力一拉小徒弟的胳膊,才將已然腿軟跪倒在地的小徒弟拉拽了起來。同時,他使出渾身解數,翳形術與防禦結界同時施展,就猶如銅墻鐵壁,將二人保護了起來。

可即便如此,那冰冷刺骨的感覺還是不斷襲來。不過片刻之間,這身處結界之中的二人已然被凍成了兩個冰雕。

這到底是何人所為,居然有如此修為!?

老師父心念急轉,倏然想起君少主原本是火靈根修士,身體孱弱,修為低微,只怕事到如今還未曾修得金丹。

而雪麓聖山雲瓷小殿下乃是冰靈根修士,如今已經修成渡劫修為。

如此看來,如今在對付他們的,只怕就是雲瓷小殿下!

但是,饒是雲瓷的修為再高,也不過剛過了十八歲的年紀,實戰經歷極少,不足為懼。

就當老師父便要施展大法力,突破冰層。此時突然情景大變,風不知何時停了,雨也停了,四處陽光明媚,輕輕灑落在這仙枼閣後花園之中。

一名美麗的女子身披紅衣,手中舉著波浪鼓,俯下身逗弄著躺在搖籃上的嬰兒。

“咚咚……咚咚……”撥浪鼓響聲不斷。

老師父眼眸緊縮,倏然覺得這個場景是如此熟悉,好像千百年前他便是如此凝視過一般。

“砰砰砰!”

就在這時,撥浪鼓之聲驟然變大,就猶如大錘拼命砸向他的腦子,讓他頭痛欲裂。

老師父用力捂住了腦袋,卻又突然想起這紅衣女子,不就是仙枼閣的主人霍煙嗎?!

“你、你終於……來找我索命報仇了嗎?”

老師父渾身顫抖,終於忍受不住,“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

與此同時,在仙枼閣的內室之中,霍書衍懷中的少女可能感覺到實在太熱了,忍不住開始掙紮了起來。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眼珠在眼皮底下飛快滾動。很顯然,雲森森就快要醒來了。

霍書衍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張絕美精致的容顏,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仿佛要將她一口吞下。

“娘子,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霍書衍說著,口中卻是吐出了一道紅色的光芒。

那光芒飄飄蕩蕩,瞬息之間已然化作一片赤色的花瓣,悄無聲息地貼在了雲森森額頭。

下一秒,那花瓣便悄然隱沒在了少女略沾著薄汗的眉心。

光影一閃,雲森森輕輕嘟囔了一聲,將臉埋進了霍書衍的懷中,再次陷入到了黑甜的夢鄉之中。

霍書衍看了她許久,終於悄然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濃眉微微一挑,只見那些原本盤踞在內室四周、閃爍著靈光的多羅樹藤蔓,幾乎只在瞬間就變成了漆黑粗大的模樣,悄無聲息地爬上了床幔,

這若是尋常外人見到,定要被驚嚇出一身冷汗。

——只見一名美麗的少女躺安詳地躺在雲床之上,而它的周圍卻是遍布著令人覺得恐怖的黑色粗大藤蔓。

那些藤蔓猶如一條條黑龍緊貼著少女,將她的四肢緊緊纏住,更有幾根攀爬到了她的雙月退zhijian,似乎還要往裏深入。

可是,藤蔓的動作又是如此小心翼翼,就好像是對待著最珍貴的珍寶一般。少女毫無所查,還自顧自地翻了個身,讓自己更是舒服一些。

那藤蔓便如少年張開的寬大溫暖懷抱,將她整個兒摟在懷中。

藤蔓光滑帶著微涼的溫度,倒是比少年炙熱的軀體要舒服許多,雲森森將臉貼在藤蔓上,微微的呼出了一口熱氣,似是舒適極了。

而此時霍書衍那蒼白如雪的臉上,也是出現了一片詭異無比的潮紅。蒼白的手指握緊成拳,手背上青筋暴漲,似是在極力忍耐一般。

“呼……”

霍書衍用力閉了閉眼睛,長出了一口氣,又指尖一動,那原本滑進了少女雙月退的藤蔓只得垂頭喪氣地又退了出來。

“娘子……”

霍書衍輕嘆著俯下身,鮮紅飽滿的唇幾乎快要觸碰到少女的雙唇。

可他卻又硬生生的忍住了,指尖一勾,深紅色的帷幔悄然落下,將他的珍寶好好珍藏起來。

做完這一切,霍書衍直起身來,原本漆黑如墨的雙眸,儼然已經變成了恐怖可怕的赤色豎眸。

下一刻,光影閃爍,那修長單薄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內室之中。

這是一個無比恐怖的場景,整個仙枼閣已然被層層漆黑藤蔓包圍,更有黑色魔氣縈繞不散,遮天蔽日,幾乎將所有光明都遮掩了起來。

霍書衍身著白衣、黑發披肩,自內室緩步而出,一步一步朝著後花園泰山石假山走去。

無數漆黑恐怖的粗大黑色藤蔓,悄無聲息地追隨著他,好像就是從他身上蜿蜒而出,直指那被困在幻境之中的師徒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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