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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番外:最是人間失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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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番外:最是人間失樂園

(汪婉兮的番外)

空,她母親的名字,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母親和第一任丈夫離婚的時候,她還小,被法院判給了父親。父親,沒有盡自己應盡的責任,有他,等於無他。

母親二婚的時候,生了一個有唐氏綜合癥的孩子,面對冰冷無情的現實,男方再一次選擇了離開,留下孤兒寡母相依為命。

她經常偷偷跑回去見母親和這個同母異父的智障妹妹。

只是在她十二歲那年,母親因為一場意外與世長辭。給她送葬的人,排了滿滿一條街。人們向她投來憐憫的目光,有的人垂淚失聲勸她節哀。

她恨這樣的目光。

如果不是為了另外一個毫無血緣的人,母親就不會命喪黃泉!善良仁慈的母親最終選擇了一個適合她的結局,卻留給她最殘酷的現實。

她生而為人,從來就不低人一等,為什麽街坊鄰居甚至不遠萬裏前來哀悼的陌生人要用這樣的眼神居高臨下的註視著她?

葬禮進行中,她一滴眼淚也沒有留下。有的人竊竊私語,質疑與議論她為什麽不哭。她很想反駁一句:她為什麽要哭?

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有的人總喜歡把他的價值觀淩駕於別人身上?為什麽有的人喜歡把自己的道德修養與評判標準來苛責不相幹的人?

許多人小聲嘀咕說著要收養之類的話,她用鄙夷的眼神回擊。

誰規定工人的子女就一定是工人?誰規定烈士的子女一定要品學兼優做烈士?誰規定母親離世她就得寄人籬下、被他人收入家門?

她就像一本《十萬個為什麽》,裝著滿滿的疑問與不解。

有的人送來了白色的菊花,有的人垂頭默默哭泣,葬禮井然有序的進行。

期間,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大人跑過來,對她說:“你放心,你們姐妹倆的生活費,由我負責。我一定待你如同對待我的親生女兒一般……”

親生女兒?

她依然清晰的記得........

某位老師,在下課的時候,招呼了比她低幾年級的女孩進入空無一人的教室。

她趴在教師的玻璃窗外,怯生生的看著......

老師笑著,親口吟唱:“小煜兒乖乖,把門兒開開......”

老師笑得更猥瑣:“小煜兒,我待你可真如同我的親生女兒。”

親生女兒......

因為視為親生女兒,所以就捆/綁那個叫小煜兒的小女孩;因為視為親生女兒,所以就親/吻/她/稚/嫩的手腳;因為視為親生女兒,所以把手伸入她的/裙/底;因為視為親生女兒,所以扒/光了親生女兒的上衣;因為視為親生女兒,所以赤/裸的他撫/摸她剛開始發/育的胸/脯......

“親生女兒”?他就是這麽對待親生女兒!!!多麽諷刺!

目睹這樣一幕,壓抑與罪惡在她心底交雜,她害怕得不知所措。她剛想退後幾步離開,布書包裏的鉛筆盒不合時宜的掉落,鉛筆散落滿地。在安靜的教室,這聲音太突然太突兀,她害怕極了,驚恐得捂住了嘴巴。

來不及撿起鉛筆盒,她發了瘋似的奔下樓,身後是某老師推門而出的聲音。

那時,她瘋狂的跑回家,躲在小小的書桌下,急促的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尋找她的安全感。

此後每次上學,她都心驚膽戰,但依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直到現在,這個陌生的男人對她說——“我一定待你如同我的親生女兒。”,她才幡然.......

她不要這樣的命運!!!

她死也不願踏入罪惡與虛妄交雜的世界裏。

她用質疑的眼神神經兮兮的盯著對他說話的男人,一直盯到他身體發毛。

她融不進那樣骯臟的世界,於是她選擇了逃離。

那個家,根本不是家,是噩夢的起源,是壓碎她尊嚴的地方。

她不是孤苦伶仃的孩子,她有手有腳,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她從來都不會煢煢孑立,因為她身邊有聽話的妹妹,雖然妹妹是個有唐氏綜合癥的孩子,但是妹妹很乖;她也不是沒人要的小孩,她還有媽媽,只是慈愛的母親不在她們姐妹身邊,在遙遠的天堂而已。她不是孤苦伶仃的孩子,她有自己的家,一個完完整整的家……不需要任何人可憐!她更不要一腳踏入那個散發著腐臭的骯臟世界!她寧可背負生活的重壓茍且殘喘,也不願活在生不如死的世界裏!!!

母親消逝於人間後,她,選擇了帶著妹妹從那塊傷心之處蒸發。從此,她帶著妹妹,隱姓埋名,開啟了漂泊的生活。漂泊了許久,最終,她與患唐氏綜合癥的妹妹定居在漢水邊的鄉村,兩個人相依為命。每月自己有貧困家庭補助金,妹妹領450元的殘障補助。只是這筆錢中,一半上交地頭蛇,剩下的縮緊腰帶過日子。日子平平淡淡,但是有親情與溫暖。

後來,遠方表舅找到她,那時候,他的遠方表舅已經是個腿腳都不利索的老頭子了。

老頭子的臉,黃不拉幾,臉褶子一如黃土高坡溝壑縱橫,身體也總是顫巍巍的。她從來不怕他,因為論打架,她足以制服他!一段收養與被收養的關系才最終確立了起來。

平日裏,老頭子會去郊區為數不多的田裏開墾一番,再去小菜場賣點菜;她也會做一些諸如洗衣做飯之類力所能及的事情報答他。

她得到的,是她應得到的。沒有乞討,沒有施舍,沒有那些令她厭惡的、憐憫的或審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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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趴在課桌上睡著了。

老師點名讓她站起了:“知道艱難兩個字怎麽寫麽?”

她呼吸一滯,思緒紛紛,她太懂得生活的艱難,可是......她不願讓別人知道她的故事。每個人都有自尊心,她也有,她有強烈的自尊心!或許,在微笑背後,自卑更甚。她揚起小小的高傲的頭顱,高聲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怎麽不好好聽講?”

她與那些不曾累過哭過的孩子不一樣,但是,她極其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偽裝是一種病,伴隨著她的成長......她偽裝得越來越厲害。

當她把自己怯生生裹在小小的個人世界裏,便很難再輕易踏出那個她精心營造的秘密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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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學,缺錢,學校有補助,但不夠兩個人的生活,更何況她在上學,壓根沒法全天候悉心照顧妹妹。

她把妹妹送去智障扶助中心,想著索性每月只交幾百的月錢,讓別人代為照顧妹妹。

而她,可以打工掙更多的錢用於改善姐妹倆的生活!

那時候,她天真的以為......失去顏色的青春,她可以用自我奮鬥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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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擺攤賣小龍蝦,被地頭蛇看見,強征擺攤費,她不從,地頭蛇當著她的面傾倒她淩晨才進貨、花費時間艱難拖運回來的、滿滿一盆小龍蝦。地頭蛇笑吟吟的......一只一只的踩死她的小龍蝦。

她聲嘶力竭的哭著制止,卻被地頭蛇強行壓制在冰冷的地上,泥土沾滿她整張悲憤絕望的臉......

親眼目睹自己的小龍蝦被一只一只踩死,她卻無能力找對方拼命,一時間,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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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上,她混混沌沌精神極度不振。沒註意正前方來了一群警察。他們橫在路上,推推嚷嚷,她被蜂擁的人群擠進了的菜場的小角落,警察高聲叫囂著說是“這邊有人賭博”,強行抓了一大把人,自然,她也在其中。

她被警察強行扣押,身上唯一的幾百塊錢也被搜了過去。

“把錢還給我!”

“賭/博的臟錢,上交國家!”

“那不是賭/博的錢!”

“有人聚/眾/賭/博,你在旁邊,這不是臟錢,那什麽是臟錢?”

身上最後一筆錢也被標榜正義的人搶走了。

被打也忍氣吞聲,為了賠償、為了學費,她含淚接受著命運帶來的屈辱;回去途中,警察趕來,她被人群擠進小房間,警察以賭博名義把錢拿走。所有這些串成一幕荒誕劇在眼前上演,最後一刻,她終於明白——下套而已,錢轉了一圈,又回到了那些與某些警察沆瀣一氣的地頭蛇手中

壓倒她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掉落。那一刻,她心如死灰。

世界再美麗,那也是有錢人的天堂。

世界再骯臟,那也是她無望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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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一幫子警察離去,她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想著自己和妹妹的生活,她茫然無助。

當催款的短信如雪花般紛至沓來,她真的別無選擇了......

萬般無奈之下,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嘗試用校園貸。

她早已知道結局,為了生活,她不得不這樣......

利滾利,利大無窮。

一段時間過後,地頭蛇威脅她,讓她拍了□□,還惡狠狠的對她說:“還不了,就肉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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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看望妹妹後,她在回學校的路上,偶然遇上地頭蛇,躲不過去,被強行盤問了幾句,然後被地頭蛇拉去......

她厭惡那個中年男子,但,她需要他的錢。

一次過後,中年男子過早的睡著了,她偷偷摸摸的扒開對方的錢包,在看到身份證的那一剎那,雷擊一般的楞住了。身份證上的姓名、出生日期、以及地址,還有那張青年時代的照片,都與她記憶中繼父的照片驚人的相似。

她哆哆嗦嗦的看著熟睡中男子的臉,那側臉,細看之下,竟與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有幾分相似。

她連滾帶爬的逃離了。

他們是故意的!!!那些地頭蛇是故意的!故意惡心她的!!!

荒謬的人生啊!

她像是被扔進了汙水池,全身惡臭難當,她瘋狂的吼叫、嘶吼、只想給滿腔的嘔吐之感一個出口。

這樣的不/倫,這樣的汙/穢.......

咆哮過後,她大口大口的攫取空氣,卻感覺自己呼吸困難,有種快窒息的強烈感覺!

生活已經夠艱難了,為什麽連喘息都這麽費勁?

若不是當時對金錢的訴求過於強烈,她起碼還能幹凈的茍活!!!

之後,就是打工掙錢、拿補助、四處借債,拆了東墻補西墻。

人生,好歹還可以艱難為繼。

那時候,她與其他人,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隔閡。

人與人是不一樣的。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麽感同身受;他們,也無法理解被人狠狠在心頭剜了一刀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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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她被同學強行拉去相親,做了十幾站地鐵來到江邊一幢高檔餐廳,相親對象已經在裏面等候多時。她略微有些歉意。相親男開口便是炫耀父母資產,說家裏如何有錢,這次純粹是給朋友面子,和她相親是拉低了他的格調。

她說:“相親本來就是給男女雙方提供一個彼此了解的平臺,覺得適合就在一起,不適合就離開。”

相親男繼續抱怨:“我家裏條件夠我玩比你這樣的好百倍的女人了。”

“抱歉,我想我們不是一路人。我不是來賣/肉,我是來找生命中的靈魂伴侶。”

“靈魂?靈魂能吃能喝嗎?還是能給你帶來錢與權?”

“人生從來不是以錢與權來衡量。就算你再有錢有權,一日也同我一般吃三餐,一晚也只睡一張床。”

“可是我能吃鮑魚龍蝦,你,吃糟糠還是泔水?”

“請你收回侮辱我人格的話。”

“好吧。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她不想和loser一般見識。和他說話簡直是自取其辱。

“抱歉,我身體不適,先回去了。”

“好,我也走。”

離開餐廳的時候,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相親男湊過來非要和她打一把傘。

她帶的是個很小的太陽傘,然後相親男搶過她的傘撐起來。出於禮貌,她沒有收回傘。

一路上,他撐著傘,把傘向自己那邊傾斜,導致自己完好無損。待抵達地鐵站,她半邊身子和書本全濕了。相親男一句謝字也沒說,頭也不回的離開。地鐵裏人太多擠不動,她被迫站在風口,冷氣直吹,再加上水分蒸發帶走她身上的熱量,她的半邊身子涼透了。

待回到宿舍,想到自己被相親極品男諷刺,她有些心煩意亂。

牽紅線的朋友打電話問她,她也只是禮貌的敷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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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相親或者面基,她沒有什麽抵觸情緒,牽紅線的同學給她介紹了一個更不靠譜的。

出於禮貌,她還是沒有拒絕。

這回這個男生,是個無權無勢無錢無能的男生。看到別人發財還各種眼紅。

相親的時候,一輛拉風的蘭博基尼從路邊呼嘯而過,車裏坐的是個年輕的女孩,年級和他們差不了多少。

看到女孩乘坐蘭博基尼,面基男直接來了一句:“坐這麽豪華的車,肯定是被包養的!”

她看向面基男,他的頭頂,仿佛頂著一個大寫的LOSER。

回到宿舍,她打開電腦,一肚子苦水傾瀉而出。

她只是大力吐槽面基的H大男生“無權無勢無錢無能”還各種仇富,然後附贈自己找男友的標準。

論壇帖子底下一大片H大男生說自己也是個“四無產品”,大家表示紛紛中槍,一片哀鴻遍野。

不多久,一條回帖引起了她的註意。回帖這樣寫道:“二十歲出頭普普通通的男生,本來就是學生,哪裏會有什麽積蓄!有的話,要麽是自己創業掙的,要麽是父母給的。二十歲的人本來就處於人生最弱的階段蓄勢待發,拿這一階段和闖蕩社會十幾二十年的中年大叔比,哪兒有什麽可比性!男人,要比的是人品、執行力、胸懷!沒聽過什麽叫厚積薄發麽?這帖子發的真是一點尊重人的意思和自知之明都沒有。這女生說了那麽多條件,唯獨沒有談到愛情。她父母是有多窮,要靠賣女兒得到榮華富貴?”

她只是想出言在BBS上發洩幾句,沒想到居然被人懟了回去!這次被懟,害得她顏面盡失。

她不服!

世界呈現紡錘形,一個佇立在終端的人,居高臨下的俯視在紡錘底部弱小的自己,她暫時可以勉強接受;一個與自己在同一等級的人,憑什麽用蔑視的眼神審判的語氣給她定性?

跑去查ip地址,結果查到楚空桑的宿舍。

楚空桑在學校的名聲並不好,聽說早年曾被老師......

她雙手攥緊,咬牙切齒的想:明明站在同一水平線上,楚空桑憑什麽趾高氣揚的指責?

她討厭那種感覺。若對方是比爾蓋茨,她或許還會任其發展;但對方是個殘次品,有什麽資格居高臨下的出言諷刺?

看楚空桑不順眼,她處處做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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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課,偷偷跑去看望智障的妹妹,妹妹卻糯糯的叫楚空桑“姐姐”。

心裏難過,妹妹從來都不說話的,自己是親姐姐,妹妹卻叫別人姐姐,更何況還是她討厭的楚空桑。

她十分不喜歡楚空桑,因為她感覺楚空桑的善良是一種虛偽。以善良的名義播種所謂的希望以接近她的妹妹,難道不是變相的掠奪她的親情?誰允許她接近她今生最珍視的人?

情感錯位,出離理智。

待楚空桑離開,她瘋狂的把妹妹拽到四下無人的地方。

當初為了妹妹,她艱難掙錢,最後被迫與人茍且,茍且的對方是她繼父!如今妹妹叫他人姐姐.........

她面露兇光,惡狠狠的對妹妹低吼:“他怎麽對我的,我就怎麽對你!”

她拽著妹妹的衣服,無知的智障妹妹輕聲叫了一聲“姐姐”,瞬間,她楞住了,感情與理智崩塌。

她頭痛欲裂,世界仿佛瓦解一般可怕;她瘋狂的在地上翻滾,人......幾近崩潰。

回學校的時候,她面色沈重而崩潰,一路悔恨不已。

大錯已鑄,她......無力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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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歌舞表演社任職的時候,偶然聽到楚空桑的關於話本的構想,心生一計。

這個社會,本來就是錯位的。

什麽臉面,什麽驕傲,在血淋漓的現實面前,那都是狗屁!她已經窘迫到了連狗屁都不要的境地了,還會在意他人?

勝者為王,贏了就擁有一切,誰還會在意用什麽手段?

地痞流氓地頭蛇可以憑借擺攤費掙錢、賺得盆滿缽滿;警察可以憑借權力魚肉百姓、財源滾滾;那些文壇抄襲者憑借抄襲改梗可以四海名揚;為什麽她不可以呢?以致敬的名義仿寫,這太LOW了,如何讓自己占據道德制高點將別人的作品據為己有?

大部分人都有共性,那就是——相信的都是他們願意相信的內容,同情弱者同時對同一水平線上的人保持敵意。

一個大膽的計劃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喃喃道:“......構陷!”

可以構陷她!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受人憐憫,占據道德制高點。

學長學姐們的畢業晚會,她沖上舞臺......

這世界渾渾噩噩黑白顛倒那麽荒唐,也不差她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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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賺得盆滿缽滿,以一副弱者的形象接受大家的施舍,在歌舞表演社站穩腳跟。

偷來的榮譽、竊取的勝利,足夠她站在比楚空桑高一等級的平臺上了。只是......

“你為什麽不笑呢?”

她有什麽好笑的?或者說,有什麽值得她笑的?

“笑一笑,更平易近人嘛!”

她咧開嘴,學著大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露出一個虛偽骯臟的笑。

她的人生,不就是個讓人寒到骨子裏的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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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空桑的身邊,多出了一些人。他們圍繞在楚空桑身邊,讓她說不出的嫉妒。明明是同一類人,為什麽楚空桑可以混得如此開心,而她卻要與人虛與委蛇?

她不想讓楚空桑活得開心。

處處針鋒相對。

我不開心,你也別想開心!

我過不好,你也別想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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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時,聽說楚空桑加入了何光燕綏他們的團隊,爭奪建築設計大賽的獎項。

地頭蛇找上門。項目太大,他們也要分得一杯羹。

兩人合計,本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被H大的一群楞頭青楞生生打斷。

她逃離現場,想回家,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是世界這麽大,哪裏是她的家?

唯一讓她感覺到安全的地方,就是歌舞表演社,至少在那裏,她得到了尊重,雖然那份尊重是竊取的、並不光彩。

房間裏,有她熟悉的味道。

景雲闖進來,兩人扭打成一團。打鬥時,她才詫異的發現——景雲力道驚人且身手了得!她身體挨了景雲重重的幾皮鞭,絲毫上風都撈不到。她毫不猶豫的幾記重拳還擊,卻發現景雲身手敏捷閃躲迅速、自己卻連還擊與喘息都那麽費勁。最後,景雲一把拉下她戴在脖子上朱紅色的石頭項鏈,那是她媽媽留給妹妹、妹妹轉給她的禮物,不值錢,卻是最後一份珍貴的禮物......

從什麽時候起,她糾結的生活就開始發生錯亂?

多方面原因,她選擇了一條看似輕松的不歸路。

淚水從她倔強的臉龐劃過。

貧窮不是罪過,是自己自暴自棄的行為大錯特錯了。

她熾熱的心,徹徹底底的冷卻了。

她的人生,像不像一朵翻滾的浪花?大海翻騰,她只是浪花一朵,夾雜著一股子鹹濕味,在熱烘烘的夏天,消失殆盡。

景雲出門而去,她低吼一聲發出了最後的攻擊,丟出的皮包卻被楚空桑攔下。

眼睜睜看著景雲緊緊抱著楚空桑去了校醫院,她無力的倒下......

寂靜的歌舞訓練房,她趴在冰涼的地板上,蜷縮著身體,放聲嗷嗷哭泣,像一只瘋狗,久久說不出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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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若一場夢,鏡花水月一場空。

她想去警察局自首。

這世間蘊含太多她不可思議、無法觸碰的壁壘。對於像她一樣過著螻蟻生活的人,生存從來不可怕,窮人有窮人的活法,富人有富人的生活。可怕的是階級固化後、上升渠道關閉、宿命輪回。或許通過讀書,她曾經有過觸及上一階層、改變命運的可能性,可她終究還是沒能把握住機會。珍貴的機會稍縱即逝,徒留她一生感傷。

她這一路上恍恍惚惚,突然感覺這錯亂的時光流轉的太過艱辛與沈重,她站在巨大的十字路口,眼睜睜看著時光緩緩的碾碎了一切,包括她的驕傲與自尊。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說的大概就是她這種人。

她一言不發的站在警察局門口,沒什麽表情,感覺街對面有個熟悉的人影背著紙簍在叫喝著賣鮮活的小龍蝦,像她又不是她,活得艱難,太像一只茍延殘喘的狗,也像即將埋入塵土的殘花,更像穿堂風過去空氣中散漫的塵、卑微入塵埃裏,唯獨不像一個有尊嚴的人。

遠方這個孤單的人影消失在人海。

這人的背影似曾相識,迷糊間,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進了警察局,頭腦中突然一片澄澈,她的人生,從來都是錯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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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空桑來警察局看她了。

她討厭她,因為在她眼中,楚空桑總是一副聖母慈悲的樣子,以悲憫的心態販賣著自己的三觀;她們明明是同一階層的人,楚空桑又憑什麽審視她?

於是,她出口就是厭惡。

生活從來不好過,不幸的大有人在;錯亂延續的精神;又哪止悲慘可言?

多得是他們不知道的事,就讓所有的不堪與夢想全部湮沒在時間的塵沙裏吧。

對方終於離開了,她的世界安靜了。

底層荒唐的世界,最是人間失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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