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摸進了鬼市。

兩個年輕男子皆是一身普通粗布衣裳，混在人員龐雜的鬼市中看似平平無奇，可魂靈對身負靈力之人最是敏感，那周身縈繞的靈力氣息早就讓兩個人無比紮眼。

幾乎在兩個人踏進鬼市的同時，負責管理鬼市的常舌便收到了消息。

“讓小鬼們盯緊了，買了什麽記下來回頭上報。”

常舌照著鬼市上的規矩吩咐道。

本來鬼市是不禁修士出入的，只是這兩個人行為實在反常。

明明可以堂堂正正以修士的身份前來賣賣東西，可偏偏要作一副普通人的打扮。

刻意打扮成普通人也不打緊，畢竟鬼市嘛，總有一些不那麽幹凈的生意。

對於這類人，按照鬼市的規矩，常舌會專門讓底下小鬼們盯一盯，將這類人在鬼市上交易的東西記錄下來。

這也是防止萬一以後出了麻煩，能第一時間找到源頭。

除此之外還有一層考慮。

那就是在鬼市上，有一些特別的東西是不賣給修士的。

就比如那些前來請惡鬼殺人的人命買賣，萬一回頭買賣完成了，再把責任往魂靈身上那麽一推……

除了這種活計，還有一樣東西是不賣給修士的。

那便是通過特殊手段，再搭配一些靈藥制作出來的，能夠儲存魂力的靈丹。

這種靈丹只賣給魂靈或者修為低下無力自保的初生小鬼。

魂靈吃了這種靈丹，便能將靈丹內的魂力轉移到自身體內使用，直到將這部分魂力揮霍光為止。

若是修士吃了這種靈丹，一種用法是同樣可以將魂力儲存在體內，用來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順便將其嫁禍給魂靈。

而另一種用法，是可以在使用靈力的同時將魂力參雜其中，產生驚人的爆發力，並且因為有靈力作掩護，很難被人察覺有魂力混在中間。

其實從根源上不出售給修士，並不能代表就沒有修士通過其他途徑得到這種靈丹。

之所以這麽做，只不過是為了避免麻煩落到他們鬼市頭上罷了。

一句話。

愛從誰那拿從誰那拿，管不著，反正別從我這兒拿。

兩個人自以為偽裝得極好，殊不知那些跟他們擦肩而過的小鬼，又或是周圍毫不起眼的商販，都有可能是業宮的眼線。

兩人看上去像是早就摸清了鬼市的路，混進來之後就徑直沖著鬼醫的醫館而去。

其中一人扯了扯同伴的袖子，警惕地擡頭打量著四周，湊到同伴的耳邊輕聲問道：“你確定沒走錯方向吧。”

被問的人看著倒還算鎮定，只是仍舊有些忐忑，不停咽著口水，顫聲回道：“應……應該沒錯，鬼市的地圖我曾在其他人手裏看過，鬼醫的醫館……應該就在前面了。”

兩個世家弟子平日裏都是窩在家中修煉，從沒有跟魂靈接觸過。

這次偷跑出來可倒好，直接紮進了魂靈的大本營。

身邊時時刻刻縈繞的不再是充沛的靈力，而是陰森冰冷的鬼氣。

漆黑的天幕飄滿了幽藍鬼火，陳舊的街道屋舍，猩紅的燈籠，各式面色慘白姿態各異的魂靈行走其中，都讓兩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感到不寒而栗。

街邊的戲臺上咿咿呀呀唱著不知名的戲曲。

戲臺上濃妝重彩的艷鬼一個轉身，擡眼的一瞬間，正好與兩個青年膽顫的眼神對上。

兩個青年被嚇得一哆嗦，再也不敢隨意觀望。

“咱們還是……買完東西趕緊走吧！”

另一人瘋狂點頭。

沒多一會兒，兩人就在醫館的門口蹲好了，身邊還帶了一個隨手在鬼市上找的魂力微弱的小鬼。

小鬼狐疑地端詳著兩個人：“真的能給我三倍的靈石？”

兩人齊齊點頭：“能！”

隨後見小鬼兒還在猶豫，其中一人直接掏出一袋靈石來往小鬼懷裏一塞。

“這些先給你，算是定金！等你出來再給你剩下的！”

小鬼這才佯裝為難地答應了下來，揣著靈石走進了醫館。

兩人目送著小鬼走進去，隨後彎腰竊竊私語：“這個小鬼真能替咱們買來靈丹？”

“放心，我早就打聽過，鬼市雖然管著不讓靈丹直接售賣給修士，但是卻不管修士私下從其他小鬼手裏高價購買，拖小鬼去購買靈丹這種事在鬼市並不罕見，咱們可是開了三倍的價錢，肯定不會有問題！”

另一人這才安心地點了點頭。

醫館內，被兩人寄予厚望的小鬼剛一關上醫館的門，就向著櫃臺後的鬼醫撲了過去，將二人讓他幹的事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鬼醫鬼醫！門口那兩個人讓我幫他們買靈丹，可是我剛剛進門的時候才瞧見！這倆人被業宮的眼線盯著呢！是不是犯了什麽事兒啊！”

小鬼拍著腦門懊悔：“早知道就不該貪圖靈石！或者早點兒發現這倆人不對也成啊！”

小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跪在鬼醫腳下，伸手扯著鬼醫衣袍的下擺。

“求您給支個招吧，你說這靈丹我還能不能賣啊？”

鬼醫任由小鬼扯著他的衣服，籠著袖靠在身後的櫃臺上，不耐地打了個呵欠。

“這是你自個兒找來的麻煩，跟我有什麽關系。”

小鬼兒見狀一咬牙，“小的願意將交易來的靈石分您一半！”

小鬼並不是病急亂投醫，鬼醫跟業宮的那位總管關系甚好，這種事問上一嘴根本就不是什麽難事。

也是門外那倆人開的價格實在高，讓他實在不想放過這筆油水。

要不是他身板脆弱，抗不住業宮刑罰，否則即便是拼上遭一次大罪，他也要把這筆靈石拿到手。

他心中估摸著。

即便是事後分給鬼醫一半，自己剩下的靈石也能讓他用上大半年了！

面對小鬼許出的價格，鬼醫懶懶散散地瞇著眼瞥了一眼，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

“七成。”

小鬼楞了一下：“什麽？”

鬼醫：“我說一半不夠，我要七成。”

***

鬼醫慢悠悠地掏出一枚刻有笑臉的印信，敲了敲印信對面的那人，將這件事簡要說了說。

一旁角落裏的小鬼含淚看著正在與常舌聯系的鬼醫，心裏恨不得把這個奸商生吞了！

“是兩個毛頭小子，一看就是修真界那些世家裏出來的。”

醫館的窗戶緊閉，鬼醫半靠在窗沿，從兩扇窗之間的縫隙瞄著外頭那兩個人。

印信那頭的常舌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這時候跑來買靈丹，估摸著是打算在試劍大會上作弊吧。”

“切，這些個所謂的名門子弟，做起腌臜事兒來可一點兒也不輸給那些惡鬼。”

鬼醫：“那到底賣不賣給他倆啊？”

常舌見著這些世家子就煩躁，“拉倒吧，免得試劍大會上被人發現使用靈丹，最後還賴到咱們頭上。”

到手的靈石就這麽飛了，鬼醫很是有些不情願。

“那行吧。”

常舌：“我這就讓人給這倆扔出去，你甭操心了。”

有了決定後常舌又隨口問了一嘴：“能看出來是哪個世家的嗎？”

知道是哪家的子弟，以後有機會他還能嘲笑嘲笑。

鬼醫捏著印信朝角落裏的小鬼喊了一句：“誒，門口那倆有沒有說過他們是打哪兒來的啊？”

小鬼瑟縮著探出腦袋，“這個不知道……”

略微想了想後，突然一敲腦門。

“哦！對了！”

“這倆人手腕上好像都用黑繩系著一個小玉牌！其中一個人塞給我靈石的時候正好讓我給瞧見了！”

鬼醫對著印信說道：“聽見沒？手腕上有玉牌。”

“嘶——”他摸著下巴思索，“這好像是那個什麽……哪家的標志來著？”

印信那頭突然變得十分安靜。

打算冷嘲熱諷一通的常舌聽到後居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鬼醫想起來了，“昂，莫家……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那個什麽莫家的標志吧？”

常舌依舊一言不發。

直到時間過去了好一會兒，鬼醫才疑惑地又敲了敲印信問：“餵？還在嗎你？”

印信那頭突然發出一陣笑聲。

這笑聲聽起來陰沈又帶著股狠厲，與以往常舌那笑嘻嘻的語氣十分不符，就像是跟這兩個人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

常舌笑了一陣，沈聲道：“賣給他們。”

鬼醫：“啥？”

常舌又重覆了一遍，聲音也恢覆了往常，“我說，把靈丹賣給他們。”

鬼醫一下子就站直了身體，也不再兩指夾著印信，懶懶散散地靠著窗戶了，直接把印信平放在手心，對於常舌這般突然轉變十分震驚。

“你瘋了不成？你剛剛還說這倆人使用靈丹暴露後，恐怕會殃及咱們酆城。”

“你就不怕被鬼王知道你故意這麽做？”

鬼王可是個說一不二的主。

雖然護短，但是對於這種故意不守規矩的行為，哪怕常舌是她的親隨恐怕也是照罰不誤的。

哪知這一向在鬼王面前賣笑討好的常舌，這回居然滿不在乎是否會惹鬼王不快。

“我敢這麽幹，當然是有後招了，只要你跟你身邊那個小鬼兒嘴巴閉嚴實了，就沒什麽事兒。”

常舌磨著牙想著。

若是能惡心到莫家的人，別說受罰了，就是要扒他一層皮，他也照幹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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