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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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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灝那聲“委屈了。”仿若輕嘆入耳,年輕男子聲線一貫沈穩,此刻卻有些漂虛,雜了絲無可奈何在其中,李梓瑤聽了陡然一僵,心臟也如他溫暖的手掌拂過後背的節奏一樣平緩跳動。

一個身處京都,一個遠在淮南,齊灝的無可奈何她哪裏不懂。

對齊灝而言,此事又何嘗不是一個打擊?聽從皇兄之命枉顧自身安危離京為他平亂,離開前本想著他會為自己護著端王府兩分,誰知他竟這般行事,使得自己妻與子都不得安穩。若非自己回的早,想想當時見到的那面色青白的死嬰便覺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自己只是聽李梓瑤解釋,便覺氣憤不已,她當時的苦楚不言而喻,後宮裏的陰私,即便是他也不寒而栗,更何況是單薄無助、孤苦無依、懷有身孕的李梓瑤了。今日之前見她還面容氣色俱佳的樣子,本以為風平浪靜,哪曉得暗地裏波濤洶湧。

齊灝對朝政之事了如指掌,知曉皇後的迫切之心,有多著急,便有多大的膽氣去冒險,加之她處中宮多年,安排自然縝密周到,便是讓李梓瑤猜到了又何妨,哪會讓煮熟的鴨子飛掉。自己為這樣的母親和兄長辦事,卻讓李梓瑤和孩子陷入險境。想到此,他不禁緊閉雙目,用力平覆下內心的躁動。

孩子也有了,原想著事情會向好的方向發展,誰知是拉開了一直掩蓋著真相的帷幕。暗地裏沒偷著,便來明搶,原來這就是他的好兄長。平日裏端的是溫爾儒雅,對自己更是關心備至的太子竟做出這種事來,齊灝若是有一兩分不信,聯想到自己在淮南和歸程中的經歷,也不得不放下疑心。

他本就不是感性之人,一旦理智占了上風,更要比常人冷血兩分,畢竟成長過程中親情本就單薄,怎能奢求他養成以德報怨、寬以待人的性格來。

說到底,李梓瑤還是不懂他,想到他對甄夕絡的偏執,便如何都不敢小看了他對太子的情誼。原想著兩個人的關系漸漸好轉,何必用那些不確定的因素來毀了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哪裏知道若是早些說出口,反倒是好了。若不是齊灝起身來安慰,她倒要再想一番說辭來突顯自己話裏的真實性了。好在,終究不過是一場虛驚。

漸漸止住了哭泣,她平覆下來,也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可那些無助是真的,哪是她想壓抑便能壓抑的住的,只是不常在齊灝面前示弱,這樣一來,反倒覺得有些羞赧。拉過他的手示意他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不防被李梓瑤抓個正著,齊灝一個恍神,松開了緊握著的拳頭,只是眉間還是緊皺。此時他的目光掃過李梓瑤的臉龐,向來不是繃著臉跟自己鬧別扭就是笑的歡脫的她,幾時像這般,眼睛紅腫的跟個核桃似的。

是為了他的孩子才這樣,齊灝心底裏這樣說,剛被涼過的心不由得劃過一絲暖意。

李梓瑤嗓子有些沙啞,開口問:“你可還有旁的要問?”

齊灝搖了搖頭。

“那便輪到你來回答我的問題了,以往你的行蹤日常我是不幹涉的,今日既然提及,自然是覺得非同小可,你可不要敷衍我。”

齊灝早先便猜到她要問什麽了,這會兒也不推脫,與和太子的僵持不同,他反而先開了口,道:“你想知道太子找我所謂何事?”

倒沒想過他這樣自覺得接過話題,李梓瑤一頓,隨即點了點頭,她就是想知道這個,想知道太子找齊灝過去是不是自己猜的的那樣。

李梓瑤拉過齊灝的手便沒有放開,齊灝也由著她未曾掙脫,只是這會兒緩過神來才發現就像是個冰條搭在了手上,軟是挺軟,可怎麽那麽涼?

給李梓瑤倒了杯熱茶,讓她暖暖身子,這才不急不緩的說道:“外面流言正盛,皇兄心急不已,”卻刻意停在了這裏,把李梓瑤急得不行,連忙問:“然後呢?”

齊灝靜默了會兒,才接著道:“皇兄的意思是將我們的孩子過繼過去,以堵住悠悠之口。”

呵呵,果然如此。還以為暗的不行太子會收手,哪裏想他竟……真虧他提的出口。

“那你怎麽回他的?”這才是李梓瑤真正擔心的。

把李梓瑤的猶疑看在眼裏,齊灝一時察覺出不對勁來,她要是來句:“太子怎能提出這樣的要求來,決不能應他。”齊灝反倒覺得正常。

可是現在這樣子……

微皺的眉間裏全然是擔憂,像是覺得自己會將孩子過繼過去一樣。

她的表現倒是與自己想象中的不同,不是對太子這種行為的憤懣,也不是對孩子處境的擔憂,反而是對自己態度的懷疑。

不相信我嗎?

齊灝盯著李梓瑤的眼睛,突然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麽樣子的,直接來了個反問:“你說我怎麽回他?”

李梓瑤若是真的相信齊灝,便不會坐在這裏等上許久,她要是篤定齊灝會拒絕,這會兒便在床上歇著了,也因此,不知如何回齊灝是好。

本是自己來質問他,沒想到反被他質問了,李梓瑤尷尬的笑了笑,也不說實話,只道:“你自然不會應他,這畢竟是我們的孩子。”

像是聽出了李梓瑤話中的勉強,成親這麽些時日了,雖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多少是摸得清她的性子的,一眼便看出她話裏有假。

問的時候便有了她可能不信自己的猜測,然而真應驗了,卻覺得有些難以承受。這麽大的事兒,居然對自己有所懷疑?

其實與事大小無關,他只是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慢慢對某些事情變得在意起來。

心中一股無名火隱隱升起,齊灝牽出絲冷笑:“我為什麽不會應他?”

聽他如此說,話裏盡是涼意,李梓瑤頓時一驚,笑意僵在臉上,不可置信的看著齊灝,道:“你說什麽?”

所有事關孩子之事都是母親的弱點,李梓瑤本就不大相信齊灝,這會兒早已亂了心神,哪還有精力去辨別他話裏真假?

在齊灝看來,她這神情竟是信以為真的模樣,她把自己當成什麽人了,是不是從未相信過?

陡然覺得荒唐又好笑,口中的話也禁不住一句比一句鋒利。不知道是要惹怒李梓瑤還是越是生氣越愛講反話。

“你一介婦人,哪裏懂朝中局勢,若太子倒了對我而言有何好處?十五歲離京,去年才回來,朝中沒有一股自己的勢力,甚至不能順利一搏,此時太子一倒,便宜了二皇兄,到時候,還有你我的安穩日子嗎?”

這確實是齊灝的擔憂不假,這等私密之事不好與人商量,便一直壓在自己心中,獨自承受。卻沒想到竟在這種情況下對李梓瑤講了出來,還是年輕,心性不穩,怎能拿這種話傷人,更何況玩笑的是孩子的安危,話一出口便有些懊惱,卻又拉不下臉來緩和氣氛。

“所以你要為了你的安穩日子置孩子於不顧是嗎?你能想象這孩子到了東宮等待他的是什麽嗎?太子連自己都顧不了能顧得了他嗎?”也是氣急,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

齊灝剛生出的愧疚感便被她這句話壓了下去,你能想到的事情,我怎麽會想不到?可即便如此,你也認為我會將孩子送入虎口是嗎,我在你心裏便是這等不堪之人嗎?

齊灝表情愈加沈郁,李梓瑤看在眼裏越發不是滋味兒。

“這樣的日子過一天就夠了,我體諒你有政務,那十個月裏不曾有一絲怨言,如今到了你盡父親責任的時候了,你就拿這樣的話來搪塞,試問能安了你自己的心嗎?若是可以,倒不如和離了算了,跟你的心上人生孩子給太子作繼子去吧!”

這樣說倒是有些誅心了。

和離?

跟心上人生孩子?

這話她也說的出口?

這一激反倒把她的實話激出來了。齊灝扯出一個冷笑。

“新婚夜裏我便將實情相告,反倒是你要糾纏不休,如今又說想抽身,幹脆這世間的事兒全讓你一個人做主算了。”

媽的,是啊,我賤我怨誰?

說話漸漸偏離主題,眼前事兒還未解決,李梓瑤不願與齊灝爭吵,便將話繞了回來。

“我最後問你一句,你究竟答應太子了沒有?”

齊灝憋著氣兒不說話,把李梓瑤急得沒辦法。

她不知道以什麽心情說出了那番話:“甄友和入獄了,沒有幾個人能救得了他,甄夕絡倒是有心,卻走投無路,我知你必是憐惜她想幫她一把的,若是你保住了我兒子,我便做主將她納進來,好叫你名正言順的給甄友和找活路。”

這是她最大的妥協了,什麽都不求了,就讓一切都回到原位,她一個人將孩子平平安安的養大就好。你們的愛情,你們的權勢,我都不插手了,什麽“好好的”都見鬼去吧。

齊灝氣息都粗了,還是壓不住火。自己當時不過是救了甄夕絡一次,她便不講理成那幅樣子,這會兒倒好了,主動要求著納人了,他要是想讓甄夕絡進門,豈要她李梓瑤同意?

“那你可不要後悔了才好!”說完就要大踏步離去。

李梓瑤反應過來後也不甘示弱,沖著他的背影道:“我要說一句後悔,我就給她奉茶自請做小的。”

什麽人啊這是!

管齊灝去不去淮南,他愛走哪他走哪,孩子留府裏不安全,如今說什麽也要回衛國公府住一段。

墨笙墨竹早在外面侯著了,只待她傳喚便進屋裏來收拾包裹,今兒晚上弄好了,明早就走。

齊灝在外頭溜達了一圈,涼風過腦,漸漸冷靜下來,他本就沒過繼孩子的意思,不過是試探李梓瑤怎麽看他,到把自己惹的一身火,最後竟還牽扯到了甄夕絡。

這才發覺,自己已經許久未想起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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