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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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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要怎麽說呢,就好像自家為了某個事情鬧了個天翻地覆、人仰馬翻,而漩渦中心的人物卻依舊優哉游哉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完全沒有被這事影響到分毫。

說氣憤倒是談不上,反正許建民就感覺到了一陣陣的無力感。

到了這時候,他也顧不上家醜不可外揚了,主要是兩家嚴格來說就是一家,畢竟許建民和許學軍兩人的父親是親兄弟,哪怕許學軍的父親早早的沒了,兩家不也一樣還是親戚?

只遲疑了一瞬,許建民就把這段日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訴了唐嬸兒。

其實真要說起來,事情還得從年前開始算,當然爆發的時間點卻是正月裏了。

而現在,連暑假都快要結束了。

唐嬸兒的耐心相當不錯,她還特地拖了個板凳過來,頭頂的大電扇呼啦啦的轉著,輕松自在的聽許建民在自己面前叨逼叨逼家裏的那點兒破事。

足足說了有小半個鐘頭,許建民才把苦水給倒幹凈了。

平心而論,也許在對待二桃母女倆的事情上,許建民犯了很大的錯,不過對於長輩而言,他也算是個乖巧聽話的晚輩。至於家裏鬧成如今這個樣子,他覺得錯不在於自己,也不在他媽。

“又不是我願意生閨女的,當然我也知道這事怪不得二桃,她也是喜歡兒子的。唉……”

說著說著,許建民連連嘆氣:“怪只怪生不逢時,偏就攤上了這麽個政策,要是擱在以前,頭胎生了閨女又不是什麽稀罕事,我上頭還有倆姐呢,按著概率來說,起碼一半人家頭胎生的都是閨女。”

唐嬸兒起身走到冰箱跟前,打開後拿出了一瓶冰鎮的汽水,當著許建民的面打開後,咕咚咚的喝了起來。喝了一小半,她才發現許建民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納悶的問道:“說啊,你怎麽不說了?”

許建民默默的咽了咽口水,稍稍回憶了一下剛才說到了哪裏,頓了頓才又道:“也是我命不好,連累了我媽。可我奶……大伯娘,你覺得我奶做的地道嗎?”

“不地道又咋樣?你還能不認她?”唐嬸兒無語的翻了翻白眼,“再說了,你媽跟你奶本來就一個樣兒,這事兒沒法解決。”

“什麽意思?”許建民有些聽不懂,“我媽怎麽會跟我奶一個樣兒呢?”

“還不懂?我這麽說吧,在你媽看來,你爺奶的房子和錢都該叫你拿著。為啥呢,學軍他爸沒了啊,你二伯也早早的沒了,你四叔有小二十年沒來瞧她了吧?老五生的又是個閨女,肯定沒得分。所以,不給你給誰?”

許建民認真的想了想,覺得這話沒毛病啊。

就算他沒開口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可他又不是城府很深的人,心裏想什麽全擺在了臉上,看得唐嬸兒無語的同時,也險些叫他給氣樂了:“你覺得你媽這想法沒錯?那你奶又做錯了什麽?你媽覺得老五生了閨女沒的分錢,你奶覺得你生了閨女一樣沒的分,這不一樣嗎?”

“不一樣。”不想,許建民當下搖了搖頭,很是認真的說,“就算我沒兒子,我不是我奶的孫子嗎?她給我不就行了?”

“那她給老五不就行了?老五又沒死。”唐嬸兒淡淡的嘆了一口氣,“你呀,完全叫你媽給教壞了,說白了,房子和錢是你爺奶的東西,他們願意給誰就給誰。不過呢,我也可以把話撂在這兒,我不會收你爺奶的任何東西,學軍也不會。”

“真的???”

許建民原本還在思考唐嬸兒剛才那番話,看他那樣子似乎還想反駁。可等一聽到唐嬸兒最後那話,頓時驚喜交加,一副恨不得跳起來的樣子。

唐嬸兒也納悶了,因為照她看來,許建民真的不是那種鉆錢眼裏的人,他只是觀念如此,假如今天許家爺奶真的不把房子和錢給他,他也就覺得這事不對,做的不妥,別的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

然而,他如今那樂淘淘的樣子也完全不似作偽。

猶豫了一下,唐嬸兒道:“我可以保證不要你爺奶的任何東西,可你就那麽樂呵?你還年輕,能耐本事都有,做什麽非要盯著你爺奶的那點東西?他們早二十年前就退下來了,就算手頭上有積蓄,又能剩下多少?這幾年錢貶值得厲害,再過上十年,我看連萬元戶都不稀罕了。還有他們的老房子,值不了幾個錢的。”

講道理,唐嬸兒不是不愛錢,她只是個普通人,真要是有一筆龐大的財富擱在她眼前,她不要才叫怪了。再說了,這是別人硬塞的,又不是她去偷去搶的。

之所以毫不猶豫的放棄這一切,主要還是因為不值得。

為了這三瓜兩棗的去低頭也太不值得了吧?有這點工夫,多少錢她都能掙回來了。

不想,聽她這麽一說,許建民卻義正言辭的說:“我是不在乎爺奶的東西,可我媽在乎啊!大伯娘,謝謝你,我這就回去告訴我媽,你不要爺奶的東西。”

說罷,許建民連道別都顧不上了,轉身就一溜煙兒的跑遠了。

唐嬸兒原先是想叫住他的,可奈何這小子跑得太快了,就這麽一眨眼功夫,人早就跑沒了,只剩下她捏著涼冰冰的玻璃瓶子,目瞪口呆。

半晌,有雇員叫她:“姐啊,你沒事兒吧?我剛才聽了一耳朵,你不要老許家的東西呀?”

“不要。”唐嬸兒回答得異常堅決,不過隨後又道,“我是不要,我也可以保證學軍他們都不要,可誰跟他說就一定是他的了?”

雇員有些不解,因為她是唐嬸兒的娘家親戚,對於老許家那些是是非非也都是有所耳聞的,想了想後,納悶的問:“不然還能給誰?許家那老太婆也沒幾個孫子啊。”

“老四倒是有倆兒子,不過都沒啥來往,再就是學軍和建民了。”唐嬸兒頓了頓,把手裏的汽水一飲而盡,“這兒子跟孫子哪個親?橫豎建民沒兒子傳宗接代,那把房子和錢留給小兒子不是更好?別看我,我只是特別了解我那倒黴婆婆罷了。”

雇員瞬間放心了,她還以為唐嬸兒瘋了。

不過仔細一想,唐嬸兒這話相當得有道理,畢竟許奶奶確實有很大概率會這麽幹。

事實證明,唐嬸兒猜對了。

許建民回去後,就把唐嬸兒這邊的態度給擺明了,盡管當時許學軍並不在場,也沒有表態,可因為人人都知道他是孝子,一定會認同唐嬸兒做出的決定,因此這事等於是完全沒了轉圜的餘地。

據說,許奶奶大病一場,病得迷迷糊糊間,還不忘哭訴大兒媳婦太狠心,當真是老淚橫流,看著叫人頗為不忍。

話是這麽說的,可再怎麽樣日子還得過下去,許爺爺心疼老伴,日夜守在病榻前,左思右想還真叫他想出了個好法子來。

“我說老太婆,你也知道咱們大兒媳婦脾氣有多犟,可再犟又怎麽樣呢?她跟咱們家老大當年感情多好啊,為了他,年紀輕輕就守寡,一輩子都沒再嫁,任勞任怨的把學軍那孩子拉拔長大,又攢錢給他娶妻生子……”

“你要這麽想,她是記恨咱們,可她對咱們老大、對學軍還有對浩浩他們小哥倆,那可都是掏心掏肺的。就算她不要咱們的錢,那學軍也是咱們的孫子,浩浩哥倆也是咱們的曾孫子!”

“我想過了,她不要就算了,要記恨咱們也沒法子,反正只要他們家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咱們老倆口也算是對得起祖宗了。”

“老伴兒,別想那麽多了……”

要不怎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呢?哪怕唐嬸兒自認為很了解她婆婆,可事實上,這世間能開解許奶奶的,還是只有許爺爺。

好一番開解後,許奶奶慢慢的好了起來。

這期間,許建民他媽也聽了兒子的開解,覺得只要沒了唐嬸兒當攔路虎,許家的房子和錢就穩妥了,當下心裏沒了煩惱,很快也養好了身子。只不過,正因為沒了壓力,她也就沒再顧得上許奶奶,因此這段時間裏,真正照顧許奶奶的,除了許爺爺外,也就是老五媳婦了。

結果,等許奶奶的病徹底養好後,她又一次召開了家庭會議,表明自家二老以後由老五家贍養送終,而他倆的房子和錢也將有老五一家繼承。

一石激起千層浪,許媽當即痛呼一聲,一下子仰面撅了過去,不省人事。

興許是因為太激動了,哪怕許建民立刻把他媽送到了醫院,還是傳來了壞消息。

許媽中風了。

倒不至於特別嚴重,卻也是半邊身子癱了,醫生倒是說好好靜養還是有康覆的可能性的,可因為許媽的情緒特別激動,加上許家父子真的不會照顧病人,一來二去,病情愈發嚴重,錯過了最佳康覆期後,恢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這個事情,其他人當然也知道了,就算一開始不知道,也會有那等子閑人特地登門拜訪告知的。

譬如唐嬸兒,她就是被老熟客轉述才知道的。

對於許奶奶的家產分配,唐嬸兒毫無意見,稍後才知道的許學軍和唐紅玫也完全不在乎。

唐紅玫道:“錢咱們可以自己掙,房子也可以自己買、自己蓋,整天盯著老人家的東西算個什麽樣子?”

許學軍也是這麽想的,自打從機械廠辭職後,他花了近兩個月時間學車,而後花錢買了一輛輕卡車,除了幫自家拉貨外,偶爾也接外頭的單子,生意好得不得了。

這也是正常的,誰叫整個縣裏也沒幾輛車子呢?就算有好了,也是政府機關的小車,像輕卡那是連市裏都很少見的。

平常也許用不到車,可萬一碰上搬家之類的大事,卻是想找車都沒地方找。

現在,許學軍開了一輛回來,他又不用再上班了,等於全天候有空。剛開始,興許知道的人不算多,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鹵肉店的老熟客口口相傳,沒多久整個縣裏都知道了,但凡需要用車了,都會前來通知他。有時候還得提前預定,不然壓根就接不完單子。

車子買了花了家裏幾乎近一半的積蓄,可僅僅一個半月之後,這錢就回來了。

許學軍素來話不多,好在這年頭的輕卡司機是個緊俏到不行的職業,壓根就不需要他開口兜生意,各種活兒接踵而至,忙都忙不過來。別說他只是話少,哪怕他是個啞巴都無所謂。

只這般,他才看不上許家那點兒破東西。

至於許家其他親戚,就好比老四家,他們遠在邊疆,二十年都不帶回來一趟的,本來就對老父老母有所愧疚,覺得沒盡到贍養責任,得知這事後也沒說啥,反正又寄了五百塊錢來,希望老五能替自己好好盡一片孝心。

相比之下,許建民他媽鬧成這樣,非但成了一個笑話,還害了自己。

哦對了,也害了許建民。

也不能怪人家姑娘太現實,主要是許建民本來就是老大難。哪怕已經是八十年代了,小縣城裏的人結婚都偏早,最晚算三十歲好了,往上就少有未婚的。

許建民已經三十有二了,他結過一次婚,有一個閨女,卻在當年離婚時,死活不願意撫養閨女,強行丟給了前妻撫養,並且多年以來不曾給付哪怕一分錢的撫養費。

李二桃是沒逼逼什麽,主要是她也不怎麽關心十金這個閨女。問題是,就算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許建民就合格嗎?

最近幾年,離婚已經不是一個很稀罕的事情了,可九成九的離婚案件,孩子都是判給了男方的。哪怕男方再娶後不適合照顧孩子,那也是當爺奶的代為養育孫子孫女。

例如唐光宗家,他和前妻生的兒子就一直是由唐爸唐媽撫養的。

光不養閨女這一點,已經足以令人詬病了。

人就是這麽矛盾,你要是養了閨女,人家姑娘興許會遲疑,需要仔細考慮後才會給予答覆;可徹徹底底的放棄了閨女,人家姑娘別說遲疑了,連見面都省了,這麽冷心冷血的人,能處一輩子?

本來就是老大難,許媽又放出了“生了兒子才能進門”這種話來,等於是人為的又給增加了一個難度。這還不算,剛五十歲的許媽還因為公婆不將房子和錢給自家,氣到中風偏癱……

這下好了,跟現實不現實都沒關系了,只能說,誰嫁誰傻!

又因為家裏有長期臥床的病人在,許建民和他爸不得不從頭開始學做家務。偏生這家務事本就瑣碎得很,以前站在一旁看許媽做,好像是簡單到不行,可到非要自己上手不可的地步了,才發現太難太難了。

原來,洗碗不光是要洗裏面,連外頭也得洗幹凈,不然下回用時容易手滑給摔了……

原來,洗衣服的學問那麽多,領口和袖口都要仔細的打上肥皂,否則洗不幹凈,淺色系的衣服不能跟深色系的放在一起洗,會掉色……

原來,光做個飯都那麽難,買菜有講究,洗菜要將角角落落都洗幹凈,切菜很容易把手指切到,至於炒菜,隨緣吧……

原來,廁所是需要每天打掃的,時不時的還得通一通,不然下水道容易堵住,其他死角也會滋生病菌,一片烏黑……

許家進入了兵荒馬亂之中,看這樣子,沒個幾年時間是決計緩不過來的。

也正因為太忙太忙了,忙到許建民壓根就想不起自己那些深埋心底裏的小遺憾,甚至完全忘了打聽他心愛的前妻近況如何。

……

李二桃最近過得也不好,她又跟唐光宗鬧離婚了。

其實吧,很多事情是不能開頭的,一旦開了頭,有了這麽個開始,之後發生的事情是無法人為控制的。

甚至李二桃都不記得自己第一次提出離婚時,到底是在什麽情況下,只依稀記得,那次唐光宗很慌,明擺著他沒想過要跟二婚妻子離婚。

然而,可一不可二。

頭一次,唐光宗是很慌,因為他清晰的記得自己頭一次離婚時是如何的兵荒馬亂,家裏人都不同意,所有人都在跟他鬧,尤其是他二姐,擰著他的耳朵罵了好幾個小時,還是見一次罵一次。

那會兒他被罵怕了,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騎虎難下,不得不頂著挨罵把婚離了,又跟二桃結了婚。

所以,他本能的害怕再來一次。

可人就是這樣的,你嚇唬他一次還行,多來幾次,他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二桃完完全全是在唬他呢?

“又要離婚?行吧,你這回想幹什麽,直說行不行。能給你辦到的,我就辦,辦不了的就算了。要是你真的鐵了心要離婚也成,擇日不如撞日,咱們這就走?”

看到唐光宗痞氣十足的說出了這話,李二桃是懵的。

每次鬧離婚的人都是她,唐光宗不說次次依著她,起碼十次裏面能有七八次是順著她的意思的。剩餘的那幾次,也都是唐光宗主動讓步,或者幹脆就是用花言巧語先哄著,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

頭一次,唐光宗滿臉不在乎的甩出了這話,離就離,咱們走吧。

“你……”二桃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唐光宗,一時間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考慮的怎麽樣了?離,還是不離?”

李二桃被這話憋得滿臉通紅,半晌才恨恨的道:“我警告你,要是離婚了,你這輩子都別想看到兒子!”

這話一出,唐光宗沈默了一瞬,可就在李二桃以為自己又勝利時,他卻滿臉認真的開了口:“兒子歸你的話,那撫養費你要嗎?”

“你你你……我我我……”李二桃氣得渾身戰栗,結結巴巴了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話,“唐光宗你不是個東西!”

“有話好好說嘛,我又沒說不給撫養費。”唐光宗一副認真考慮的模樣,“如果你不要兒子,我可以不要你出撫養費。可你要是鐵了心要帶兒子走,又要叫我出撫養費的話,也行的,按月給太麻煩了,不然你說的數?還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李二桃怒氣沖沖的奪門而出,並狠狠的摔上了門,用力之大,感覺整棟樓都在顫抖著。

沒過多久,唐紅玫就接到了電話。

對了,早在暑假快結束時,許學軍學完車回來,店裏就裝上了電話。依著唐嬸兒的意思是,橫豎自家開著店,就當弄個公用電話好了,方便自家,也方便街坊鄰裏打電話,至於收費,那就按照郵電局的標準來,不賺也不虧,權當掙個人氣,也刷點兒好感度。

還真別說,這麽一來,店裏的生意更好了,因為店裏還兼叫人聽電話,接聽電話是免費的,可大家都覺得這樣耽誤了事兒,每回聽完電話後,都會捎點鹵味回家,也好叫家裏的孩子樂一樂。

而在方便了街坊鄰裏的同時,自家接活兒也容易了,偶爾有附近鄉鎮的人家養的雞鴨豬要出欄了,還能給店裏打電話,報個地址叫許學軍去收購。

再就是,二姐打電話也方便了。

唐紅玫早在自家裝好了電話後,就立刻給二姐打了電話,奇怪的是,一直能打通的電話,這回卻沒有第一時間被接聽。她初時不以為意,後來在其他時段打了電話,打倒是打通了,接聽的卻是她二姐夫。

二姐夫江誠安給了她另外一個電話號碼,讓她回頭撥這個,也沒說理由,只叫她自己問她二姐。

初聽這話,唐紅玫還嚇了一大跳,以為姐姐姐夫鬧矛盾了,好在回頭她把電話撥了過去,一聽到二姐的聲音,就是特別的中氣十足,光聽就知道二姐心情好得不得了。

仔細問了,才知道現在倆人不在一個地兒,各管一頭,都忙得不可開交。

隱隱約約的,唐紅玫覺得二姐仿佛有什麽事情瞞著她,可因為她本身就不是什麽敏感的人,加上對二姐天然的信任,也就沒多嘴問什麽。最最關鍵的是,唐紅玫一直覺得,假如有什麽難題是她二姐處理不了,那她也一樣沒轍兒。

直到十月的這一天,唐紅玫照例在廚房忙著,唐嬸兒剛往前頭送了鹵味,一分鐘不到點兒,就“唰”的沖進了廚房:“紅玫!你二姐打電話找你!快快快!!”

因為唐嬸兒那異於往常的焦急催促,唐紅玫被催得心慌氣短,丟下鹵了一半的鹵肉,三步並做兩步的跑到了前頭店裏,一接起電話,她還沒詢問發生了什麽事兒,就聽到電話那頭二姐喜極而泣的聲音。

“紅玫啊!我生了個兒子!”

唐紅玫:……???!!!

這一刻,她滿腦子都是一片空白,完全回不過神來。

“你是誰?我二姐?你是我二姐吧?你剛才說了什麽?什麽兒子?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我說我生了個兒子!!”什麽叫做溫柔不過三秒,說的就是二姐,剛才還是喜極而泣呢,轉眼就變成了兇神惡煞。

好在,聽到這熟悉的口吻,唐紅玫放心了:“嗯,你是我二姐。不過等等,二姐你什麽時候懷孕了?現在是十月裏,那你豈不是過年那會兒就懷上了?”

“對,可我當時不知道。”電話那頭,二姐稍稍平覆了一下心情,不急不緩的說道,“我是回到了鵬城後,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因為月份還小,我年紀又不輕了,生怕這胎不穩,就沒說出去。你姐夫當時也叫我別說,怕人家眼紅去舉報了我,一面把我手上的活兒接了下來,一面送我來了港城……”

二姐沒說的是,她其實還是挺迷信的,總覺得這胎來得太意外了,感覺像是老天爺在補償她。

怎麽說呢?事實上在生下了小鸞兒之後,她就在縣醫院裏做了結紮手術,也就是俗稱的帶環。

她還記得,當時她挺不滿的,嘀咕著憑什麽要叫女人帶環,男人就不能做了?當時給她做手術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女醫生,看著人很和善,聽到她這句頗為大逆不道的話,也只是笑了笑,隨後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了句話。

‘結紮手術男女都可以做,男的做創面小恢覆起來更容易,可這手術不是百分百的能成功,你想想,萬一要是沒成功,又懷上了呢?’

假如是女的帶環後又懷上了,大家第一反應就是結紮手術出了意外,或者環脫落了。可反過來是結紮的是男的,結果老婆又懷上了……

那就是世界大戰了!!

當時吧,二姐沒想那麽多,嘀咕了兩句也就翻篇了。及至意外懷孕後,才突然想起了這個事兒。明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連她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記得那麽清楚,好似從未忘記過一般。

“……你幫我回一趟村裏,跟爸媽也跟我公婆說一聲,他們那頭沒個電話,發電報寫信都太麻煩了。”

唐紅玫楞楞的聽著二姐說事兒,及至這會兒才猛的回過神來,忙點頭,又及時想起電話那頭的二姐看不到她在點頭,趕緊說:“嗯嗯,我會的,我一定告訴他們的。”

“還有啊,孩子太小了,就算養到過年也不到半歲。我跟你姐夫商量過了,今年過年就不回去了,不過光宗倆口子會回去的,到時候我叫他們幫我帶東西。”

“不用帶東西了,現在家裏什麽都不缺的,姐你現在要養三個孩子呢,錢緊著點兒用。”唐紅玫忙勸道。

不想,電話裏傳來二姐的笑聲,輕快極了:“說啥呢!錢又不是省出來的,再說了,別以為我沒發覺,你姐夫這人平日裏嘴上是沒說什麽,其實還不是嫌棄我沒給他生兒子?前頭叫他去投資地產,他還推三阻四的,覺得沒這個必要,橫豎現在賺得錢也夠花了。現在呀!哼,我就是要可勁兒的用錢,看他還敢不敢留力!”

姐姐和姐夫之間的事情,唐紅玫覺得還是別多嘴了,橫豎她二姐一貫都是最有主意的那個。

“那行吧,我會把話傳達到的。”頓了頓,唐紅玫又問,“光宗倆口子最近還好吧?”

“不太清楚。我在港城,又不在鵬城。你姐夫倒是每天會給我打電話說生意上的事情,可他不愛說光宗的事,怕我心煩。”

唐紅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畢竟比起聽話又能幹的耀祖,光宗實在是太叫人操心了。

卻聽二姐又說:“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最壞的結果也就是這倆人又離了唄。”

“……二姐說得對。”

“哦還有,你幫我買點兒禮物送給小鳳兒,前頭她過生日我給渾忘了,也不知道她生氣了沒。唉,也怨我,興許是年紀大了,這次懷孕反應太大了,回頭等我安頓下來,就叫小鳳兒姐倆來港城上學,這邊的學校質量也好,還能去國外留學。”

“這……姐倆的事兒二姐你看著辦吧,不過你倒是不用擔心小鳳兒生氣,咱們小弟妹可喜歡她了,前頭因為她也懷孕了,耀祖又時常不在家,我婆婆就把她領了回來。等一開學,耀祖也回來了,小弟妹立刻就哄了她過去,還給她辦了個特別時髦的生日會。我呀,只擔心等你回來,閨女已經成了別人家的了。”

“給她小舅當閨女也沒啥。”二姐很是大氣,“反正你記得啊,千萬要告訴我婆婆。別的倒是沒啥,我早先一直擔心我婆家三弟媳這胎要是生了兒子,我婆婆一定會鬧起來的。”

沒孫子全是孫女倒是沒啥,江母肯定更稀罕出息的大兒子家的孫女。可假如老三媳婦給她生了孫子,那江家絕對平靜不了。

二姐並不是重男輕女的人,可她絕不甘心辛辛苦苦掙下的家當,白給別人做了嫁衣。

其實吧,這些事情就算二姐不說,唐紅玫猜也猜到了,畢竟妯娌一多是非就多。正因為目睹了太多太多類似的事情,她不止一次的慶幸自家人口簡單。

簡簡單單的過日子,才一直是她最最向往的幸福生活。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格外的理解她二姐,也盼著二姐將來能過上無憂無慮的小日子。

“嗯,我都記下了,二姐你就放寬了心,好好坐月子吧。”唐紅玫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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