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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最後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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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君、為、道,事、君、如、己,逞、君、之、意,望、君、如、願……

十六字真言仿若燒灼在天空中的永恒符文,阮慈內景天地之中,如海道韻奔湧而下,幾乎遮蔽了整面天空,但承露盤上,那如日金丹大放光芒,將所有激流全都吸食殆盡,竟沒有一滴道韻往外溢出。實數之中,在南鄞洲殘破大陣籠罩之下,天空中亦是雷聲陣陣,不片晌,烏雲密布,雨聲大作,但海面卻只是微起波瀾,並不見雨點落下的漣漪。這大雨仿佛只有聲勢,其在實數中的雨滴已被某種力量全數掠奪,這場面奇詭無比,即使是中央洲修士,也不由引為奇觀,都在甲板上眺望遠方。

以眾人目力,便是數千裏也在觀望之中,不過此時那大雨中央已被一團雲霧遮蔽,看是看不分明的。王真人對阮容道,“勿要太用神觀望,道祖之身,不可強求。”

低輩修士便是望見洞天修士的真身也往往不可承受,阮慈那未來道祖真身,平日裏也沒什麽不妥,但在運法時一舉一動自然牽動道韻,倘若被人看去,或許是頓悟,也或許會亂了道心,只看自身緣法。眾人聽聞王真人此言,都是一凜,便不敢過分強求。阮容情牽妹妹,道,“師叔,慈姑她……”

這般聲勢的確駭人聽聞,四面八方,神念所及之處,仿佛都在落這那無形大雨,天地間似乎有什麽規則正在悄然改變,只是一眾金丹修士很難感應分明,王真人道,“她無事,但此地或有不可測的變化,你們手持玉蓮子,不可留在這裏。先駕舟出去,在大陣外等待,若是數年內不見我們出來,便駕舟返回山門去。”

他望了阮容一眼,道,“你修為還差了些,資糧可足夠麽?”

一氣雲帆乃是上清門靈寶,只有上清弟子可以祭煉,按說金丹修士若是出類拔萃,也可以驅動靈寶,當日周晏清便是這般將阮容帶回壇城,但那時他亦是金丹圓滿,只差外功便可換得資源,閉關結嬰。阮容成就金丹未久,還在金丹初期,若是按照常理,也難使動一氣雲帆。但她有神通在身,只要靈玉足夠,駕舟便不是難事。聞言頷首道,“已是有了,倘若不足,還可和道友們湊些。”

王真人便果然不再下賜,只是目註種十六,將人袋擲去,緩緩道,“看好玉蓮子,此物非同小可。”

種十六身為太微門弟子,雖然不得不服從上清門調派,但也始終留有一絲傲氣,但此時神色凝重,把枕風子收好,點頭道,“師叔放心,我會照看好的。”

眾人雖然也想留下旁觀王真人所說‘不可測的變化’,但也知輕重,這等洲陸翻覆的餘波,便是元嬰真人卷入其中,也難全身而退,金丹修士想要窺伺其密,只能是因緣際會,卻不可強求。王真人將袍袖一拂,把阮容送入舟中,片刻後,一氣雲帆渾身靈光一閃,已是換了氣息,王真人微微一點頭,道了聲,“去罷!”

他周身法力蕩漾,宛若潮水,將一氣雲帆推向天邊,小舟在半空中一個顫動,便驟然間破空而去,在空間裂縫中滑行跳躍,靈動處竟不下於王真人親自駕馭,王真人看其走勢,也是微微點頭,道了聲,“到底是劍使羽翼。”

他又將左右一望,把南鄞洲中湧動翻滾的氣勢盡收眼底,唇邊微露一絲笑意,身形一閃即逝,卻是就此不見了蹤影。

且說阮慈這裏,卻是難得失卻了對外界的感應,胡不忘秉南鄞洲幽怨之意所生,乃是南鄞洲那不計其數的生靈,在滅洲之戰中橫死時迸發的怨氣所化,南鄞洲有多少人口、妖獸,便有多少念力。如此龐大的怨念,對太初道韻來說不啻於大補之物,但也需要全力煉化,否則便趕不上怨念湧入心靈的速度。再者此地有護洲大陣遮蔽,大玉修士又都已就擒,還有王真人在左近護法,她也就放開心神,臻入那物我兩忘的境界中,毫無保留地全力煉化怨念。

她的道韻本來經過多方掠奪煉化,已有了四五分滿,後來因果、氣運又在過去追上道韻,甚至猶有過之,尤其是氣運,已然是接近圓滿,而那道韻裂隙,此時被南鄞洲這一洲情念灌註,終於逐漸有了滿溢之態。便連法力也在這後三層裂隙圓滿之時,自然而然受到那跨維度的滋潤,逐漸從金丹四轉邁向五轉、六轉……這景象若是被其餘修士看到,真要道心失守了,須知道這修士修行越是往後,便越是難行,其中原因便在於這後三層道基的修築太過艱難,便是洞天修士,想要返回過去彌補道基,也只能先通過法力試圖反哺後三層道基。如此由後三層道基帶動法力運轉,提升修為,當真是奢侈之至!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怨念大海也終於變成涓滴道韻細流,那寬廣如海的玉池中央,一座險峻小山頂峰,那如大日一般徐徐轉動的金丹之上,驟然綻放出一道彩光,伴隨著不知從何處響起的宏大鐘鳴,那大日射出七彩光輝,徐徐又是一轉,金丹之上,有一道裂隙緩緩彌合,隨後消失無蹤,那便是道韻在這一層次,已然是臻於圓滿,達到了金丹境界能夠承受的極限。

再算上已然彌合的六道法力裂隙,此時金丹之上,還有五道裂隙,其中氣運、因果兩道,也已經接近圓滿,反倒是法力還需時日煉化填補,但和這後三層虛無縹緲的維度相比,已然不存瓶頸。在那大日之下,盤坐著一人一獸,阮慈所化少女一襲白衣,面上寶光流轉,而那似豬非豬的小獸卻是身形虛浮,連人形都無法維持,但其神情寧洽,卻似乎反而隱隱帶了一絲解脫。

“嗡——”

當最後一滴細雨落入金丹之中時,天地上空自然而然,迸出一道金光,一聲長鳴,似是內景天地也在慶賀金丹又是一轉,阮慈緩緩睜開雙目,註視眼前那身形波動不定的小獸,嘆道,“果然如此。”

她指尖射出一縷靈光,註入小獸體內,助她重新化為少女,問道,“你還有什麽話想說麽?”

胡不忘睜開雙目,微笑道,“我現在感覺很好,你不必為我感到難過,我終於完全屬於我自己了。”

她身形中放出萬丈微光,似是有什麽東西不可避免地要離她而去,胡不忘也無意攔阻,只是欣羨地望著阮慈的內景天地,望著那山海連綿、鳥語花香的青山綠水,神色中無限向往,輕呼道,“世上的大道,是多麽的奧秘神妙,令人心醉神迷,想要追尋其中的隱秘……道祖,我好想要探詢那無窮道妙。”

她的面龐,在這微光之中逐漸蒸騰模糊,仿佛被燒成幻影,只有那歡欣話聲宛然回蕩,“哪怕只有一刻,我也正向著這無窮隱秘而去,道祖,我好自由,我從未如此自由……”

“我雖然求了你的幫助,但我還是渡過苦海,到達了彼岸……”

她的面容,已然不存,從她身軀中蒸騰而出的東西,終於投入大日之中,令金丹又是一聲嗡鳴,其上代表氣運的那條裂縫緩緩彌合,胡不忘是南鄞洲怨念所化,正是南鄞洲最後一絲氣運所存,如今隨著她的隕落,這最後一絲氣運也被阮慈所得,終於令她圓滿了氣運這一轉!

氣運一去,原地便只有一點純凈而又微小的情念,仿若火花一般輕輕躍動,而胡不忘的歡喜也正飛快淡去,正如她的言語一般,已然並不完整,正如阮慈所言,這麽一點情念,承載不了胡不忘的神魂、識憶,還有她的滿腔抱負,她秉念而生,沒有肉身,這些東西只能不斷散失在虛數之中,當她自由的那一刻,便也是念獸消散的時機。

那情念閃爍不定,傳遞出模糊的情緒,“之後……我會如何……”

阮慈垂目俯註,感慨萬千,撚起這朵念花,輕輕說道,“你會散入虛數之中,在那萬千情念的沖刷踐踏之下,或許會很快消亡,或許會融入情念之海……但你確然存在過,胡不忘,有人對你念念不忘,誰又能說得清將來會發生什麽呢?”

那念花閃爍了幾下,還有些微歡欣,“閔……華……”

阮慈微微一笑,道,“不錯,還有我,胡不忘,胡不忘,我們都不會忘記你的,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麽?你已度過了苦海,將來倘若還有再見的一日,我自會教導你大道中蘊含的那些東西,你可也不要忘了。”

那念花最後閃爍了一下,像是想要對她說話,但情緒已含糊不清,在阮慈指尖緩緩熄滅,落入虛空之中,消失不見,阮慈望著它沒入虛實障礙,毫無阻攔地融入虛數,不由微微一嘆,輕聲道,“念獸秉念而生,怨念是念,思念也是念,念,果然是這世上最神奇的東西……”

在那虛數之中,距今不知多少萬年以前以後,那混亂不堪,隨心緒隨時變化的波瀾之地,忽地有兩名少年站住腳步,同時向遠方眺望,“咦?”

“阿閔/阿華,我好像……突然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氣息。”

兩人暫停了腳步,凝神感應,片刻後並無所獲,便是相視一笑,緊緊拉著手往前方並肩行去。“阿閔,你說我們還能見到不忘嗎?”

“我好想再見她一面啊。”

“還有黃掌櫃,它去了好久。”

“還有師父……下次相見,便可拜師,什麽時候能拜師呢?”

念,是這世上最神奇的東西,人心中的思念,在少年腦後綿延成一條無形的長線,在這光怪陸離的虛數之中肆意飛揚舞動,延展向無盡的遠方,仿佛一條回家的長路,接引著那些念茲在茲的人。

“不忘……她現在還好嗎?還開心嗎?我們都很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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