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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因情生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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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雙成如今下落,也是阮慈一樁心事,她和楚九郎有夫妻之緣,在燕山或許不會有太多危險,但燕山那樣的所在,楚九郎不過金丹修為,也很難說完全護得住她。唯一可堪告慰的,便是感應中楚九郎和董雙成似乎都還活著,若是楚九郎死在阮慈在洲際發出的那一劍中,董雙成身為階下囚,留在燕山可就是兇多吉少了。

阮慈將自身感應告知桓長元,又問道,“桓師兄如今欲要作何行止?是回南株洲去,還是在中央洲歷練一番,或是北上燕山,去尋雙成?”

中央洲陸如今風起雲湧,戰端無日無之,而且規模越來越大,金丹層面的廝殺已是家常便飯,就是元嬰交手傳來的靈壓波動,在感應中也越來越頻繁,這樣的環境對金丹修士來說,或許也有些過於危險,但桓長元卻夷然無懼,平靜道,“劍修突破,往往就在生死一瞬間,如我在南株洲,固然得享太平,可又如何能和中央洲這些高手切磋?我欲在中央洲多修煉一段時日,順帶也可尋找雙成,還要請阮道友多加照拂了。”

如今阮慈貴為未來道祖,他卻依然不卑不亢,桓長元道途也算波折,一路行來也有落魄之時,但他還和築基時一樣,言語不多而神態從容,似乎沒有什麽事情能讓他難堪。阮慈對他說不上多親近,情分自然是不如董雙成,只是微微一笑,道,“中央洲陸哪有什麽切磋,只有生死之爭。”

桓長元肅容道,“不錯,我本已有所感覺,只是未有這般精到,多謝阮道友提點。”

他想要在中央洲落腳,若是要走得順些,非得依附阮慈不可,在阮慈也是舉手之勞,當下便喚來從人,將桓長元帶到玉叢峰登記造冊,領了客卿令牌,憑此令牌,便可在玉叢峰接取差事,在上清門庇護的下宗所在也可任意行走。自然,桓長元所有功績,此後都要分給阮慈一份,他身上也會牢牢地打上紫虛天的痕跡,倘若他從此便在中央洲陸修持,更在此地破境元嬰,那麽他和阮慈的因緣,有一日或許比他和師門的因緣還更厚上幾分。

金丹之後,已有資格培育己身羽翼,在門外亦已結交了一批氣運深厚的友朋,在驚濤駭浪中各得機緣,或是因師門格外青眼,可以存身,或是靠著眾人共同經歷的險境中所得的感悟,脫穎而出,如今個個功行都是突飛猛進,暫無隕落之憂,但這也只是眼下而已,將來不定哪一日便會因阮慈、因東華劍而隕落。桓長元前來依附,阮慈不至於拒絕,但又不禁想起四大令主,又想到蘇景行也令胡惠通修行替死秘法,當日若她不能及時拔劍,還有人會陸續因她而死,不由也嘆了口氣。

桓長元暫還慮不到這些,便是阮慈說明,他也是不以為然。如今前路已明,卻還不急著告辭,品了半盞香茗,方才問道,“阮道友是雙成失蹤前所見最後一人,依你之見,她……會希望我去尋她麽?”

饒是他修成一顆通明劍心,此時也不由得略露一絲迷惘,阮慈見此,心中不由一動:“難道他對雙成……”

若是如此,這桓長元情竇開得便有些晚了,阮慈想到董雙成在南株洲提起他時,一副師兄不知何時便會殺了我的態度,那時桓長元的確心中唯劍,想來是在從南株洲一路到此,在那空間通道中艱難跋涉時,因董雙成苦苦相求才保住性命,因此才對她生出了一絲異樣情愫。

但董雙成歡喜他麽?阮慈卻是不知了,不過她心地的確十分純善,從南株洲迢迢到此,百般回護不說,且還設法為桓長元換來了結丹資糧。桓長元亦不回避此點,道,“雙成師妹對我是有深恩的,若是按常理來說,似乎我也該設法找到雙成,將她的喜樂問個清楚,那楚九郎依附燕山,算計於你,雙成總要做個抉擇,若她願意隨我回上清門,將來一路尋道往南株洲走去,那是最好,若她不願,更情願和楚九郎在一處,那我也不當勉強,自此分道揚鑣也就是了。”

他是劍修,自然親近東華劍,立場傾斜於阮慈乃是發乎天然,再說楚九郎所在的燕山,對玄修絕不友好,桓長元的選擇是很自然的,這般處置也十分妥當,但桓長元心中顯然還有別的思慮,猶豫片刻,還是坦然說道,“但在我看來,雙成心中其實對那楚九郎頗有情意,只是楚九郎行事和她又十分不同,倘若我不去尋還好,以阮道友所說,楚九郎依附太史令主,那是位元嬰後期的大真人,此次說不定便要乘著燕山這番風雲激變晉升洞天,雙成要逃是逃不了的,若沒得選,她心裏反而安樂些,也不必有那些兩難的思量。她和楚九郎本是雙修,功行也不會耽誤。”

“倘若我尋到了她,她便不得不直面內心,或許這情意便會讓她痛苦,她隨我走,又放不下楚九郎,雙修功法互相呼應,也甩不脫他。若不隨我走,又如何面對自己呢?她本是個光風霽月的人,頗有幾分清高,只怕那份難堪也不易受,便是留了下來,也會纏綿成心魔,反而給他們道侶之間,增添了口角呢。”

他一向給人以劍外無物的印象,不料如今說起人心,竟也是絲縷分明,那劍心便猶如明鏡一般,將身旁人映照得纖毫畢現,甚麽瑕疵都逃不過。不過桓長元也並無褒貶,只是冷靜道來,阮慈也不由聽得住了,暗嘆他所言不假,董雙成心底的確相當介意這點,倘若桓長元不去尋她也罷了,尋到了反而兩難,且楚九郎又十分好妒,見桓長元來尋,勢必要和他打一場,董雙成就更為尷尬難受了。

“此人稟賦果然甚厚,倒不是一味修煉的劍呆子,他來問我,也不無為雙成分說辯解之意,倘若我心中對她有氣,此時也能更體會些她的不易。”

阮慈心中對桓長元此舉,自然也有些看法,倒更高看他一眼,因道,“你所想的,和我所慮者也是一般。找也不是,不找又怕她發生誤會,以為我們這些親友對她生怨,實則她也不知實情,又怎會遷怒呢?”

桓長元神色一松,旋又一笑,坦然道,“我一點小心思,阮道友蕙質蘭心,原來早已看破。”

阮慈笑道,“我看穿的何止這些?桓師兄,你若早些開竅,說不定現在便是美人在側了,又哪有如今的風波呢?美人如花隔雲端,她心中已有了人在,你想要細訴情思,只怕很難了。”

桓長元有一絲迷惘,喃喃道,“原來阮道友看來,我對雙成是有情意的麽?”

阮慈笑而不語,桓長元倒也不羞澀,只是搖頭道,“我自幼心中便只有劍道修行,直到築基後期,心中才仿佛有些情意浮現,仿佛天地中其餘人,對我才有意義。此前所結識的任何人,都只是我參悟大道的一部分而已。如此修行,到了築基後期,前進的腳步便逐漸放緩,好似這般修煉,越是往後便越是難行。原來劍道也一樣包含萬物,我對萬物一無所覺,所關心的只有自己,若是這般下去,道途自然越來越窄。”

“或許是因此,對世間萬物,也逐漸發生興趣,其中便也包含了那一縷旖旎情思,但若說我思慕雙成、輾轉成狂,似乎也並非如此。她待我有恩,我便盼著她好,可歡喜一個人或許並非是這樣簡單。”

“此次得了令牌之後,我想要多接些殺伐魔修的差事,一面是借此多少打探些雙成的蹤跡、處境,二來,便是我想要借魔修之力,磨練心境,聽聞魔修最善七情六欲之法,我想若那個借此多品味些人間情致,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他雖然沾染人間情念,但劍心通明顯然未失,對己身的映照評估,依舊是如此冷靜,阮慈想到桓長元第一次見面便想收她做劍奴,心中也是一動,暗道,“此子靈覺的確敏銳,他所言對我道途似乎也有指教,人間的愛恨情仇,若可分出化身一一體會,對我的修行應當也有極大裨益,只是金丹期還難以擬化分魂,中央洲甚至整個瑯嬛周天,也沒什麽修士有這些閑情逸致,桓師兄的思路或者是個辦法,可以不耽誤修行的同時又體會到人間情念,但對他來說非常行險,倘若被魔修在心中種下種子,將來或許便是又一個魔奴。”

她婉言規勸幾句,桓長元卻並不在意,只道,“修道人只爭朝夕,劍修每一劍刺出時,都要有身死道消的覺悟,借魔煉心固然行險,但也險不過中央洲如今處處可見的血肉戰場。”

阮慈和他交情有限,只能言盡於此,桓長元起身道別,她送到捉月崖邊,道了珍重,桓長元對她稽首一禮,轉身望向天際白雲,忽而又道,“我來此之前,本來深心內是不願去見雙成的,只是慮及風評,還有些猶豫,可不知為何,現在我又想要見她一面了,甚至還想把她帶回來,情之一字,便是如此變幻莫測麽?”

阮慈神識忽然一跳,感應中仿佛見到桓長元面上黑氣一閃,有一種陌生之力纏縛周身,開始緩緩燃燒他護身靈炁,但定睛看去,桓長元又是安然無恙,剛才那一幕仿佛只是她的幻覺。心中不覺大奇,卻也沒有點破,將桓長元送走,方才問道,“盼盼,你也瞧見了嗎?”

王盼盼雖有貓身,但其實是半個虛數生物,能看見的東西很多,它臥在崖邊一株大桃樹上,舔著爪子含糊不清地道,“我瞧見了,也知道是什麽,但卻不能告訴你。”

阮慈很是費解,細思道,“盼盼知道卻不能告訴我的……難道是金丹晉升元嬰的關隘之一?”

她也不知自己突破元嬰需不需要跨越關隘,或者還是從意修取巧,為著把穩,自然是不能再問。只好暫且收起好奇心,又和王盼盼商議道,“門外已有許多棋子,門內交好弟子,似乎仍是不夠,說來同氣連枝的,也只有容姐而已。月嬰和芃芃有些香火情分,月嬰還好說,乃是七星小築弟子,本也和我們交好,芃芃卻是歐陽真人門下,我築基以前,她還送來念修功法,也不知歐陽真人究竟是好意還是歹意,此次我出關之後,她可有送來什麽口信麽?”

王盼盼道,“如今誰不奉承你!你那些禮物堆山填海的,我可看不過來——”

話還沒說完,只見空中一道白光破空而來,阮慈心弦也微微波動,仿佛有人在摩挲九霄同心佩上的紋路,她伸手一招,將白光接到手中化為玉簡,笑道,“真人招我覲見,回來再說罷。”

王盼盼冷笑道,“瞌睡給送枕頭來了,你既然有意在棋局中落子,想來這一次他又要給你交辦什麽恰到好處的差事,能讓你和宗門諸多才俊,好生交際一番了。”

阮慈心中也做此想,只是不曾揭破,身化遁光,熟門熟路飛回紫虛天中,直落入王真人院內,也不通報,便推門而入,笑道,“真人,你既用了玉佩,如何還發玉簡過來,豈不是多此一舉——”

只見屋內一站一坐,兩個王真人同時舉目望來,其中一名手中正持著玉佩,這兩人氣息相似卻又不同,給她的感覺都極為熟悉,明明都是王真人,卻並非同氣連枝的本體、化身關系,仿佛就是獨立的兩個王真人同時出現,一時不由大為訝然,停下了口中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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