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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滄浪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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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一聲悠遠鯨歌,仿佛洞穿虛實兩界,那本已遠去的宙游鯤又回轉游來,向著下方水域一頭紮去,追逐著水中那不斷蔓延,仿佛風暴往上吹拂的寒流根部而去,只是它的身軀雖然正在移動,卻仿佛穿行在另一個層面之中,絲毫沒有擾動水域,就和那凍絕之力一般,只是在這平靜水域內制造出了一道道裂痕,但水域本身卻始終沒有蕩漾,讓一切充滿了疑真疑幻的朦朧感。只有瞧見水域中那緩緩飄蕩的種種生物,望著它們異樣死寂的身形,才能體會到這凍絕之力的威能。

水母、海藻、巨蛇……各式各樣的妖獸靈植從水底往上浮起,全都失去生機,被凍在薄薄冰塊之中,因冰比水輕,便自然往上漂浮,若非是這些生靈被凍絕身亡,旁人根本無從知曉,原來寒水澤深處還有這許多生靈。更有一艘法舟,也在這冰塊之中緩緩往上,只是這麽漂浮之勢十分緩慢,去向因極細微的水流改變而有極大變化,頗有些難以捉摸的味道,此舟上下全被寒霜覆蓋,禁制也多有剝落,不斷有散發著靈光的符文往下落去,一望即知,舟中修士應該已是兇多吉少,至少已無力顧及法舟,全副心力,都在和凍絕之力抗衡。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法舟在那滿是冰晶盛放,猶如一條條水晶花莖的風暴中跌跌撞撞,驚險萬分地往外飄去,每一次碰撞,都令法舟上的禁制剝落得更多更快,總算巧之又巧,在禁制掉落殆盡之前,這法舟已是漸漸飄離了凍絕之力最是濃郁的水域,往深濃黑水之中沈去,原來法舟又和那些妖獸不同,本身沈重萬分,禁制剝落之後,被自身重量帶累,便是凍絕之力的噴發之勢,也無法令其飄向上方。若是按照這般勢頭,很快法舟便要被黑水吞沒,金丹以下,幾乎沒有能力將其打撈出來。

就在法舟落入深黑水域的前一刻,水中那逐漸稀薄,但仍是泛著淡白色往外蔓延的暗湧冰瀑之中,一雙手突地浮現出來,發出一道白光,將水域凍結,連向法舟,但僅僅是這麽一根冰柱,還無法遏制法舟下墜之勢,那雙手不疾不徐,掐出法訣,接二連三召來冰柱,被她召喚出的冰柱之中,亦有素手伸出,掐訣造兵,不一會兒,法舟便被縱橫交錯的冰柱固定在水域之中,猶如被一張大網網了起來,其上的禁制更是接二連三地往下掉落,猶如一個美人,被強行剝去衣衫。

舟中靈光連閃,似乎是舟室內的修士已發覺不對,正竭力催動法舟僅餘禁制,那冰柱之中,一張俊顏浮現,往外吹出一口寒氣,遠處的凍絕之力仿佛受到吸引,緩緩蔓延過來少許,周圍的水域泛起淡白,舟中靈光也逐漸黯淡下去,最終緩緩熄滅。那俊顏方才現出一絲極其細微的笑意,往外邁步走出,卻是一尊如冰似玉的冰晶人形,且不說那超凡脫俗的長相,便是連衣袍都是冰霜鑄就,在這深水之中,便猶如先天神靈一般,令人望而生畏,更不敢興起絲毫對抗念頭。

“顯師兄。”在他身後,數十名冰晶人形從冰柱之中走出,但有些人形似乎不能維持太久,很快便重新化為人身,但其面上也是一片冷漠,語調不見波動。“是否可以動手了?”

顯師兄站在法舟之前,透明睫毛微微下垂,似是在感應舟中動靜,半晌才點了點頭,淡聲道,“諸弟子,結成接引法陣。”

眾人演練得極為精熟,聞言身形突然化為透明,更似流水般柔軟靈活,若非眼力過人,幾乎很難分辨出其與寒水的區別,水中很快現出一個隱蔽法陣,只在剛成型時散發出一陣幽幽白光,再定睛看去,已是和水域融為一體。那顯師兄回首望去,微微頷首,轉身一指,牽出一條冰柱,那冰柱在他手中便仿佛綢帶一般柔軟,在指端輕輕纏繞飄舞,散發著幽幽寒意,往艙門探去。

‘砰’地一聲,艙門被凍硬擊碎,現出廳堂,寒水白霧頓時湧入其中,所過之處,無不是冰封凍絕,轉眼間便鋪陳出了一條冰霜甬道,顯師兄這才踏上舟頭,往內走去,雖然舟中有徐少微這樣的高手,但其俊美無儔的容顏仍是沒有絲毫波動,只要是有冰霜在,這冰晶之身便可隨時遁入其中,更有身後那接引法陣,隨時可以將凍絕之力引來,把敵人殺死,在此處,顯師兄可說是已立於不敗之地。

他穿過甬道,來到廳中,果然見得數名修士,各做不同姿態,身上都已結起淡霜,廳中榻上一位少女被護在正中盤膝而坐,手中托著一枚小鐘,雙目緊閉,膚色泛青,瞧著楚楚可憐,極是惹人憐愛。身側一名老者斜倚著靠在榻邊,已是呼吸斷絕,仿佛毫無生機,在少女身側身後,各有三名女修,或是支頤俯首,或是蜷縮抱膝,或是微笑凝望來人,也都是姿容過人,其中要以微笑凝望來人的那位女修,年華豐茂,最是美艷迷人。此女修手中托著一枚小磬,磬旁還有隱隱光暈蕩漾,仿佛剛才敲響,便連聲音一道被凍絕其中。

顯師兄望了那女修數眼,身側冰霜之中,突然有人出聲說道,“這便是上清徐女吧?聽聞她實力超群,甚至可與元嬰一戰,只可惜,凍絕之力噴發,身處風暴中央,她的速度,較真正元嬰修士,還是慢了一拍。”

這一磬未能擊響,即是永遠,凍絕之力便將其冰封,生死只能操諸人手,顯師兄伸手輕撫過徐少微臉頰,指尖自額前劃過,但並未真正碰觸,猶自留下一絲距離,他道,“此女體內生機濃郁,離開這片水域之後,不消片刻便會覆蘇。”

那聲音笑道,“你這般說,我倒是起了壞心思,想將她扔到黑水域中去,看上清門的人怎麽在黑水域裏找她。”

顯師兄搖頭道,“不可。”

他似是寡言性子,但藏身冰霜中的聲音並不介意,嘿嘿笑道,“也對,她有風波平在手,小磬和母磬自有感應,要尋到她並不是難事。更何況她是徐真人衣缽傳人,此時歷練沒有性命之危,徐真人不會隨意出手,若是我等還有多餘動作,那便不好說了。”

顯師兄眼珠轉動,將眾人一一看去,低聲道,“還有一位,似乎是法寶器靈,天下沒有任何物事能阻礙它回到主人身邊,不要碰它,由得它去罷。”

“這個身披紅衣的小姑娘,應當是那位劍使羽翼,”那聲音嘿然道,“據聞此女性子最是嬌縱,又得紫虛真人寵愛,一怒之下,將茂宗一脈滅去,紫虛真人竟也不肯出面管束。這還偏偏是個修感應法的師父,也殺不得。”

顯師兄勾動透明唇角,註視著齊月嬰,淡淡道,“這也殺不得,那也殺不得,這個也就不必想了。”

那聲音道,“不錯,你元鶴顯豈是欺軟怕硬之輩。總算此番差使,辦得還是頗為順利,眼下只要劍使沒被凍死,便是大功告成了。”

顯師兄伸手探去,似乎便可感應到眾人體內生機,他伸手在中央那少女額前微微一按,頷首道,“劍使有青劍護身,體內生機無限,哪有那般容易死,便是她那羽翼,氣運也頗強大。”

那聲音嘿嘿笑道,“是了,她本來難以逃脫凍絕之力,偏偏和玄魄門那位關系匪淺,偶然得贈火行之物,可以稍微抵禦凍絕之力,可見此女氣運之盛,也難怪她如此飛揚跋扈。”

說話間,顯師兄已將中央那少女抱起,邁步往回走去,那少女倚在顯師兄懷裏,兩人倒顯得十分相配,只是手中那小鐘微微顫動,似乎有些不安。顯師兄低頭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處,那小鐘也被冰封起來。他轉身走出法舟,淡聲道,“快走罷,此次既得劍使,寒雨花已無關緊要,恩師已遣化身前來接應,我等要在上清來使之前,離開此地。”

眾人所化法陣頃刻散開,那透明身影紛紛融入冰柱之中,顯師兄懷抱少女,無法再行冰遁,腳下踏冰而行,手中放出融融白光,將劍使和逐漸濃郁的凍絕之力隔絕開來。

身側冰晶之中,流光閃爍,遠方宙游鯤鯨歌不絕,顯師兄遙望前方,只是片刻功夫,便已行出數百裏,胸前突然有人柔聲笑道,“原來是北海滄浪宗高弟,怪道對凍絕之力如此熟稔,你們在此地布局已有多久了?”

這聲音柔和親近,還帶有淺淺嬌嗔,就仿佛是同道侶閑話家常一般,直收入心底去了,顯師兄一時不察,答話也是從心底說出,“已是苦候二十年了。”

但也只得這一句,靈臺便已示警,顯師兄低頭看去,容色不變,淡淡問道,“徐道友?”

那少女面容如煙,扭曲散去,徐少微嬌艷容顏現於顯師兄懷中,微笑道,“少微見過滄浪神子。”

顯師兄四周那暗湧冰瀑之中,無數面孔浮現,白氣呵來,織就成網,凍絕之力縱橫交錯,要將徐少微困住。顯師兄手中更是白光亮起,徐少微睫毛間頓時結上冰霜——

片刻後,一陣安寧平定之意猛然爆發,方圓數千裏內,原本逐漸上浮的妖獸靈植,全都被凝固當地,便是那宙游鯤的歌聲,似乎都黯淡了一瞬。兩大法則之力翻翻滾滾,互相推斥,無數暗湧冰瀑悄然碎裂,便是在上清法舟之側,冰柱也都逐漸破碎。

法舟漸漸沈入黑水,舟中卻已是空無一人,數千裏外,一輛飛車在水中如飛行駛,圖仆雙眼放出毫光,回首說道,“從此處往前三萬裏,似乎是主君曾踏足之地,若是到達那處,我便可為小姐指明方向。”

齊月嬰回顧來處,面帶憂色,嘆道,“來人一身水行功法,在此地極難被滅殺,只盼徐師叔能及時脫身,和我們匯合,否則……”

阮容平靜地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月娘,你是怕這群人也不過是為敵先驅,真正的黃雀,還在後頭。”

齊月嬰嘆了口氣,未有說話。阮容伸手為阮慈扣好火鼠裘,叮嚀了一句,“穿好,莫要脫下一刻。”

她面現堅決之色,淡淡道,“若真是如此,我自有主張,到時你們都聽我吩咐行事。”

阮慈欲言又止,阮容美眸瞥來,她垂下頭去不再說話,齊月嬰也是點頭服膺,圖伯往左上方看了一眼,道,“來了。”

他話音剛落,眾人神念亦有感應,氣勢場中驀然多出一股龐然大勢,似乎有數百魚群,往此處疾游而來,更有隱隱氣機藏身魚群之中,給人以強烈的危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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