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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稱量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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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如楚真人所言,入門以來,阮慈一直被局勢逼著往前走,沒有一刻真正悠閑,便是偶然修行得煩悶了,也更願意和靈獸嬉戲游玩,對博弈之戲沒有太多興趣,這和楚真人一脈的志趣似乎並不投合,她見楚真人和掌門下棋時,兩人都是認真,顯然也引以為樂,心中也是暗道,“不知恩師喜不喜歡下棋呢,若他喜歡,棋力必定很高。”

不過,圍棋規則十分簡單,她到底也下過幾盤,曉得規矩如何,以阮慈此時神念,對這些博戲,便是從未接觸過,腦子略微一轉,也能精通。也只有圍棋這般規則簡單,卻又變化浩蕩,很難算盡的棋戲能夠吸引修士的註意,其餘什麽鬥獸棋、象棋等等,都因為過於簡單,任何一個築基修士,都能下到登峰造極的地步,餘下便只有比拼運氣,對修士來說太過乏味,因此並不流行。但這也只是對築基修士而言,阮慈卻不知洞天修士的神念,是否足以把圍棋的變化算盡,若是如此,其實她和楚真人的對弈也只會有一個結果,那便是楚真人一直贏下去。

但她拈起一枚棋子,才剛落下,眉頭便是微微一挑,問道,“這是……法力麽?卻又不是的。”

原來這棋局,卻並非阮慈當時和老丈所下的那般單純,當時下棋便只是下棋而已,之後墜入幻陣,完全是老丈引動,但此時一子落下,只覺得周身氣機引動,仿佛這一子落在哪裏,都有講究,落在某一點分外輕松,落在另一點時,便顯得分外艱難,好似要把無形中某種冥冥之物消耗許多,才能落在那一點上,而這冥冥之物一旦用盡了,便再也無法落子,只能推盤認輸。

若只是單純博弈,阮慈興趣實在不大,她其實並不特別好勝,只是入道以來,一直未曾輸過而已,就如同她也不怎麽喜歡殺人,但已不知牽連多少修士殞身。但一旦有這冥冥之物參與,這對弈便很像是鬥法以前,在氣勢場中的對峙,而老丈亦把自己的修為壓制到了築基期內,阮慈並非沒有勝算可言,就是輸了,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要知道阮慈平日在上清門中,無事想要尋人比試,卻是十分難得,這瑯嬛周天之中,並不存在點到即止一說,氣勢場中互相博弈,氣機蘊養到最盛時,這一招若出,必不能留手,若不出,則己身要被氣勢反噬受傷。這棋盤之中的較量,卻全無這等弊病,怎不讓她感到趣味盎然?當下便試著將那冥冥之物琢磨度量,以便完全駕馭。

但那無名之物卻極是狡猾,幾乎不可捉摸,不似老丈那般駕馭嫻熟,落子飛快,阮慈每一步都下得很是艱難,要在許多應招中找到無名之物消耗最小的一招,對神念消耗極大,唯一可堪告慰的,她這裏每回試著捕捉那無名之物,都會激起其陣陣漣漪,令老丈那處也是波濤湧動,如此一來,楚真人應對也逐漸艱難起來,在棋盤之中,逐漸被阮慈找到機會,以些微差距,贏了一盤。

自然,這也是楚真人將神念壓制在了築基期內,否則阮慈是萬萬沒有機會贏下的,她將一朵花放到自己面前,也覺得很有趣味,暗道,“這種棋只能用天命棋盤才能下麽?若是什麽棋盤都可以,回頭我也求一個來,叫天錄陪我一起下,它這個書呆子,背的棋譜定然也是很多的,勉強可以做我的對手。”

興致濃了起來,便下得更加認真,楚真人對阮慈來說,是個極好的對手,雖然把修為神念壓制在築基期,但洞天真人眼界仍在,在那博弈之中,往往有羚羊掛角、天馬行空的妙招,便如同和一個修為勝過自己一些的對手餵招,往往阮慈自以為必勝,卻被他點破弱點,盤出生機,反而落入下風,稍有不慎,就要落敗。阮慈不由提起十二萬分精神,想方設法和楚真人周旋,好在她學得也快,第二盤上棋力便已提高不少,本來花在思忖棋招上的心力便更可琢磨那莫名之物,在那局勢萬般危急之時,偶然得一妙招,竟是險而又險地小勝楚真人一子。

三盤下來,阮慈都是小勝,第三盤她已感覺到楚真人極是認真,似乎不甘就此連敗三局,也是暗笑楚真人著迷對弈,好勝心極強。不過阮慈性子便是這樣,她坐下來便要認真玩,卻是沒有什麽體諒長輩,主動容讓的念頭,連一絲動搖都不曾有,兩人鬥得天翻地覆,大劫小劫連綿一片,難分高下,幾乎要將棋盤填滿,也還是不分高下,下到最後,楚真人伸手探入棋盒,卻抓了個空,掌門在一旁道,“恩師,已經無子可用了。”

阮慈本在琢磨棋局,聽掌門一言,方才愕然擡頭看去,果然她那棋盒之中,還有三枚白子,而楚真人棋盒內,卻已是空空蕩蕩,這黑子原來是比白子少了三顆。想來也和阮慈這般,是將雲子賜給後輩,最終竟影響到這局棋的結果。

楚真人不禁愕然,良久方道,“天意如此,奈何,奈何。”

阮慈也是微覺遺憾,畢竟此局在棋力上未曾分出勝負,但結局如此,也就從容接受,將三朵奇花,都放到面前,起身笑道,“多謝師祖今日指點。”

這三盤棋下完,她便猶如慘烈廝殺了三場,於鬥法一道上的提升,勝過不知多少年的苦修。因此這聲師祖叫得極是真誠,楚真人微微一笑,竟沒有說什麽俏皮話,猶自在那擺弄棋子,似乎深陷棋局之中,掌門在一側道,“你既然取得三朵,那我便將護法、靈玉以及法器都給了你們。靈玉也罷了,另外兩個,你要如何挑選?”

阮慈毫不猶豫地道,“便由容姐做主即可。”阮容亦是長於謀略,在七星小築挑選護法,由她做主是最好。至於法器,阮慈這裏很多,已足夠使用,阮容卻並未出門歷練過,自然需要掌門賜寶。

掌門對她回答似乎還算滿意,微笑道,“劍使也曉得遮護羽翼,不錯、不錯。”

又道,“你方才纏鬥三局,險而又險方才贏下,就我看來,這對弈險過你出門所遇所有敵手。你在同階修士之中,已是不可能遇到對手,如今步入後期,或許可以說是瑯嬛周天所有築基修士之中,最是出類拔萃的一個,便是築基九層大圓滿,也贏不了你。要說為容兒護道,你已足夠資格,但此次寒雨澤一行,卻還是要格外小心,畢竟築基期內無敵,也只是築基期內而已,瑯嬛周天雖不喜以大欺小,但這也不過是落子之時,要多花費一些代價罷了。此次劍使出行,願意花費代價的宗門,想來也有許多。”

他之前誇讚阮慈同階無敵,阮慈也是居之不疑,亦並不自滿自傲,此事乃是理所當然,她有這樣奇遇,手持瑯嬛周天只有兩件的宇宙級靈寶,若是不能同階無敵,豈非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聽掌門說起寒雨澤一行,心下倒是越發謹慎,暗道這才是理所應當,天下哪有無法突破的規矩。因就問道,“師伯,如此說來,寒雨澤並非是限定修為之地了?”

掌門道,“那裏是一處水行世界,所產靈物頗為脆弱,金丹一轉,勉強也還能夠進去護道,不至於激起過大風浪,若是元嬰修為,一旦靠近寒雨澤,便會激起極大風浪,因此臨近宗門設有陣法禁制,要嚴格驗看修為。”

阮慈心中不由暗想,“這臨近宗門,有什麽份量?若是洞天真人,拼著毀了靈物也要擄走東華劍使,那陣法難道能攔得住麽?”

她依舊有些疑慮,只是見掌門無意解答,也就不再詢問,見楚真人還在凝視棋盤,不由抿唇一笑,伸手一招,那枚白子依依不舍地飛回手心,阮慈定睛看去,卻恰好是她所下的最後一枚。

棋子在棋盒之中,她也是分辨不出,不料竟有這般巧合,阮慈也是暗嘆神異,她此行已經圓滿,便起身行禮告辭,規規矩矩走了幾步,想到今日贏了三盤,不知為何,十分高興,便跳脫起來,一陣小跑,躍到空中,向天錄跳去。

天錄本來從花園中被人帶出來,還是規矩走著,見她這般,慌忙也跑了起來,迎合著阮慈落點,阮慈哈哈大笑,將他一卷一帶,丟上半空,自己也騰空而起,攬著天錄的臂膀,一同往出口飛去,惹得那一眾美姬追在身後,亂得不輕。

兩大洞天真人一坐一立,都未就動,目送阮慈身影消失不見,掌門才是嘆道,“此子氣運淩人,按師尊看來,是否比入門時更盛?”

楚真人道,“自然是更盛了幾分,勝我三子,嘿嘿,那便是至少有四位道祖,在她身上落子……但即便如此,三盤對弈,我都是棋差一招,這是她強盛了,也是我老了。”

他說到此事,面色平靜,掌門喚了聲‘師尊’,卻也沒有往下說去,兩人默然相對,均是寧靜異常,卻又有千言萬語,仿佛已在無聲中傾談終了。

良久,楚真人方才長出一口氣,笑著將棋盤收起,道,“無妨,還來得及,也不會很久了。”

他問掌門,“你可曾等得焦急?”

掌門搖頭道,“我只怕那一日來得太快。”

楚真人笑道,“何須如此,那一日不會來得快,也不會來得慢,該來時就來,道祖落子便是這般,總是能來得及的。”

他望著阮慈遠去方向,眼神卻又有些空茫,仿佛在透過阮慈,註視著無窮遠處的過去,又或是不知何時的將來,突地又是嘆道,“唉,我這兩個徒兒,又收了兩個徒兒……”

阮慈對這一切,自然一無所知,依舊和天錄相攜而行,說起自己和楚真人下的三盤棋十分好玩,又說到要和天錄對弈,天錄聽得也是入神,卻搖頭道,“這棋我下不了,慈小姐要下,只能和真人、羽小姐來下,啊,不過羽小姐不會壓抑修為,所以你只能和真人下了。”

阮慈忙追問緣由,天錄道,“這是大老爺在稱量慈小姐的氣運,天命棋盤,以氣運為戲,我們這些洞天生靈,在天地間並沒有自己的氣運,全都是依附主人,和那些靈寵一般,雖然能夠運使法力,也能晉入元嬰境界,但沒有氣運,無望洞天,主人一去,亦是難以安身,和修士終究不同,因此下不得這種棋。慈小姐要是想要嬉戲法力神念,倒是有類似法器,只是終究做不到天命棋盤那般生動罷了。”

阮慈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那莫名之物,便是周身氣運,只是離開棋盤,此時想要再度感應,已是無從辦到。不由咋舌道,“還有此事,那我連贏三盤,豈不是說明,我的氣運已勝過師祖了?”

天錄搖頭道,“這其實十分不該,便是慈小姐氣運再盛,終究也只在築基之中,大老爺連一盤也贏不了,可見氣運在慈小姐面前確實處於下風,洞天真人乃是天地間有數的大人物,一舉一動,身系一門氣運,大老爺贏不過慈小姐,那便是……”

他雙目微紅,有些難過起來,低聲道,“那便是氣運漸衰……大老爺只怕離隕落不遠了。”

阮慈心中大震,知道此事幹系甚大,忙止住天錄話頭,“未回紫虛天,不要說這些話。”

天錄慌忙握住嘴點了點頭,阮慈又叮嚀其仔細轉告王真人,這才回到洞府之中,連著幾日都未曾閉關,只怕王真人召見。但王真人竟終究是未曾傳召,只令天錄送來些許靈食,又讓阮慈好生修行,此去寒雨澤,定要助阮容將師門所囑咐之物攜回雲雲。

阮慈心中十分納悶,不知王真人為何突然避而不見,她此時心中因青君那幾句話所起的漣漪,也是逐漸淡去,不再自疑,想來王真人不見她,多數是因果之中別有安排,便在洞府中靜心修行,也將此事忘在腦後。

不覺已是三年過去,到了阮容出行之期,阮慈三年之中,多在閉關,打量時日已近,這一日便提前出關,要安排些出行之事,她有一個習慣,出門以前,要將上一段時日內所有變化,都在心中再回想一遍,記下一些日後需要留意之事。此時盤膝閉目,先想到僧秀,正好眾人前去寒雨澤,可以繞路往無垢宗去,將僧秀送還。又想到南株洲往事等等,到了最末,心中一動,卻是突地想起三年前那幾局棋來,將天錄的話來回一想,卻覺得有些不對,皺眉暗道,“若說師祖氣運漸衰,才能和我下個旗鼓相當,最終棋差一招,但我記得我去的時候,師祖和掌門下的那局棋,已至打劫,也是未落下風。若是師祖氣運衰落,才不如我,那這樣低落的氣運,和掌門對弈,豈不是要中盤落敗?”

“到底是我氣運極盛,還是師祖、掌門二人的氣運,都已十分衰落?”

“這氣運衰落,是否和謝姐姐三千年前叛門一事有關?”

她心中不由生出許多疑問,只是出行在即,不好深究,只好留著等回山後再糾纏王真人,又自收拾思緒行囊,到得時日,和阮容眾人一道,往北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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