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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師徒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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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築基修士,繁若星海,而且每過一段時間,便可又生出不計其數的弟子來。便以上清門來說,你入門三十年,如今也多了不少師弟師妹,若是十年開山收一次徒,那麽每十年,光是上清門內便會有上千名築基修士。”

月色溶溶、竹梢曳曳,似是通天徹地的巨竹林上,一艘法舟正自停泊,這法舟靈壓過處,方圓百裏不聞絲毫鳥鳴獸吼,舟中卻也不見燈火,船艙中寂然無聲,萬籟仿佛都已入寂,只有一名青年修士隨意坐在舟頭,一名豆蔻少女斜簽著跪坐在他身邊,玉手虛捏成拳,有一下沒一下地為那青年修士捶著膝頭,雙眼卻是入神地望著青年修士指點而出的上千靈光,手上由不得也漸漸停了,半伸過頭去,差些要栽下舟頭。開口說話時,卻又一竿子岔開了去,“恩師,你修了《太上感應篇》的心法,在你感應之中,瑯嬛天是這個樣子的麽?”

話音剛落,又皺了皺眉,似是覺得這數字極為龐大,“上千名?可我認識得也沒有幾個。”

王真人嗯了一聲,長指輕輕一推,那上千靈光一斂一放,轉眼間變成舟前恒河沙數一般的靈光星海,仿佛倒映了天上繁星,口中薄責道,“安心聽講,不要隨意打探旁人功法……光是中央洲陸,每十年便會新增這麽多築基修士,這也只是約數而已,從上清門所占靈地供養門人數量推算而得,真正的人數,只怕還要更多。”

“築基修士這樣的多,你和李小郎的來往,便如同兩粒靈光偶然相觸交匯,在你而言,不過是偶然交了一個朋友,在這星數之中,根本並不顯眼,便是將來對天下大勢有所影響,那也至少要等到你和李道友各自都有望元嬰時,方才會引起大能註意。”

王真人指尖輕彈,兩粒靈光越變越亮,不自覺來到眾多光點之上,幻化為一只頭結雙鬟的小靈豬和一枚李子,旋又消去,阮慈卻已氣憤起來,叫道,“呀,恩師!怎麽這般欺負人!”

但她終究理虧,也不敢大發脾氣,見那兩枚光點泯滅,便不再說話,悉心聽講,王真人也仿佛沒聽到一般,繼續說道,“但在我等眼中,因果並非如此連接。這萬枚靈點也並非是這樣孤零零地飄浮在這裏。”

他袍袖一揮,靈點扭曲蔓延,仿佛樹種發芽一般,在空中衍生出各色絲線,有粗有細,形制各自不同。一時間仿佛這所有光點已自成一天,在空中幽深如宙緩緩轉動,阮慈還想要分清光點本身,卻已不能,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心道,“洞天修士大概也不是個個都能將這許多光點全都感應清楚的,這麽多因果,太消耗神念了。是以只有修士之中最為驚才絕艷之輩,才有資格修煉感應心法。”

她斜睨了王真人一眼,又想起謝燕還、太史宜,心中突然生出一絲不服,好似若沒有修持一門感應心法,隱然便被這些周天中最是出類拔萃的修士給比了下去。不過,感應心法最早也是在金丹時才能修持,如今只暫且按捺了這般心思,聽王真人繼續說道,“這許多因果,按理更該將你們二人的交往掩蓋下去,不過,大多洞天真人也不會感應這許多小輩因果,一來費神,二來無用,也因此,在推算一道上,註定是遜色於修持過感應心法的修士。”

“他們多數會關註幾類人的因果。”王真人長指輕點,其中因果牽紫的光點逐漸浮現,“築基九層,洞天有望,將來或許有資格能成為我輩中人,自然值得多看一眼。”

“氣運旺盛,為宗門、洲陸,甚至是周天氣運所鐘,這般氣運之子,多數是應氣數而生,來到這世上自有一番作為。洞天真人亦要思忖自己在這氣數大劫之中的立場,是要順劫而為,還是逆劫而動,自不可能等事到臨頭再做決定,有時當這枚光點剛一化生,各方因果牽動時,博弈便已開始。”

“除此以外,築基上三層,有望元嬰,亦算是宗門中堅,可與那些核心弟子同行一段時間,更與他們糾纏一些因果,也若不是神念十分有限,多數也會留意一二。洞天門下弟子,和師尊因果糾纏,自然也要時時在意。”

隨著王真人的話語聲,絕大多數光點均已淡去,只有環繞紫、紅、黃、藍四色絲線的光點還在場中熠熠生輝,這些光點之中有些亦有各色因果之線聯系,在這遼闊夜空之中,這數百光點顯得那樣稀少,時不時還有幾顆熄滅,阮慈見了,亦不由著急,抓著王真人的袍袖,指著前方問道,“恩師,怎麽還有,還有星星在掉落呀。”

王真人道,“那自然是半途隕落了,你殺了燕山那個弟子,不就是有一顆這樣的星星沒了光芒麽,還有恒澤天這一去,也有數名本該在註視之中的小星消失不見。”

阮慈這才明白過來,想來中央洲陸之大,這般的爭端也不會僅僅在她身旁發生,每一日都有能進入上境修士感應的新星誕生,也是每一日都有這般的修士隕落。這數百光點,每年加進來的人和隕落的人,恐怕數量也是相當。最終在年限內突破到上境的修士,對洞天修士來說,自然是個可以隨意便掌控其中的數字。

即使知道並非人人都能登臨上境,隕落於逐道半途才是常態,她見到此情此景,還是不禁有些失落,將王真人的袍子捏得皺巴巴的,半晌才回過神來,忙松開手略略拍了拍,王真人仿若未覺,袍袖輕拂,眼前已出現一顆大星,蔓延出各色粗壯絲線,更有一道白線,劍氣盎然,王真人道,“即便是元嬰修士,也能通過法寶、功法來窺視因果,不過多數還是以自己親近弟子為主。你知道,像是你這般的弟子,在星空之中是何等引人註目麽?而你和李平彥兩人相交之後,生出因果的那一刻,他身旁又有多少親近的上境修士在冥冥中會有所感應?”

阮慈那枚光點一側,不知何時又生出數枚光點,其中一枚晦暗隱匿,和阮慈似乎毫無聯系,仔細觀察,才能發覺一道黑線相連。還有數枚光點,都是光輝燦爛,更有一枚星光四射、劍氣縱橫,王真人將它們都揮開了,只留下一枚旺盛光點,和阮慈那枚大星緩緩靠近,雙方都是一顫,一道綠線將彼此鏈接起來,此時兩枚光點之上,其餘絲線也都受到影響,開始生長糾纏,仿佛被這些因果線聯系的大星,其行動也受此影響,未來多了許多變數。

“這便是你們在黃首山結交為友朋時,因果中的變化。這般的變化,於我們紫虛天一脈,自然是樂見,有了這道綠線相連,將來便會蔓延出更多因果,便像是我們紫虛天的氣運,透過你往外蔓延,將來可能便在金波宗內擁有一些腹心。但這只是虛中所見,要落在實處,還要順應虛數映照,采用一定的手段。”

“而那些不願見到這般因果相連的修士,又該如何辦呢?”

阮慈已是聽得入神,隨著王真人指點,望向那變幻莫測的照映星海,試著回答道,“將,將我們的因果之線捏斷?”

王真人不免微微一笑,“除了因果道祖之外,誰能這麽做?因果潛藏於虛數之中,玄而又玄,非是修煉因果大道的修士,想要撥弄,便會像是這樣。”

他挽起袖子,微微傾身,仿佛要親自撚起兩枚光點,但隨著長指伸入虛空海水之中,那光點仿佛受到極大壓力,竟是微微顫動起來,下一刻,兩枚光點逐一熄滅,轉為黯淡,光點之中的因果之線卻並未因此暗下,反而更加明亮,一道極粗的藍線從阮慈那枚星中往上延伸,連入一片光輝燦爛的星雲,星雲受此影響,微微一跳,竟有千百根因果之線因此新生,有一根便是纏上了王真人的長指。而李平彥那面,也有類似的景象,都是因為光點熄滅,反而又生出無數因果,將星海攪得一片混亂。

阮慈不禁叫道,“我怎麽死了……恩師,快叫我重新活過來。”

王真人袍袖一揮,阮慈的光點又重新生出,阮慈這才松了一口氣,她明知是王真人衍化而出的幻象,但剛才不知不覺間,卻也是大為關心,傾身爬了幾步,探頭下望星海變化,又把王真人膝頭衣襟抓得皺巴巴的。

“瑯嬛周天不喜以大欺小,便是如此,上境修士想要幹涉下境修士的因果,往往事與願違,造成不測影響。尤其是你這般的洞天親傳,因果直接與我相連,便是有修士想要斬斷你的因果,也只能這般行事。”

王真人將指頭從那星雲往下一層輕輕一點,推出一枚大星,長指順著大星蔓延而出的因果,描繪軌跡,延綿到了再下一層,最終,這因果之線,匯聚成了一個小小星團,往阮慈和李平彥飛來,眾星交匯,因果大亮,隨後才慢慢黯淡下來,此時各方因果都是改變。阮慈和李平彥的綠線猶自相連,但光芒已有所黯淡,而兩人又生出了許多新線,卻不知是綿延往何方了。

“這樣的行動,在實數之中便是今日襲擊你的那幾個人。而天下大勢,便是這般的因果匯成的一片混沌之海。”

袍袖再舞,此時阮慈所見,已完全是天幕中那數不盡的星海倒映,王真人道,“便是再無用的生靈,其隨意一個舉動,也許都會推動到洞天層數的星光流轉。只是我等並非道祖,無法洞見那細微聯系,在我等眼中,天下大勢,你們這般弟子也是與上層緊密聯系的星數,或許築基弟子,生生不息,但在此時此地,有資格被我等關註的也不過就是這麽幾個。你的一舉一動,亦能推動大事往前進展,只是通過你想不到的方式罷了。是以我說,你把你自己看得太小,而又把這天下大勢,看得太大了。”

“現在,你告訴我,我讓天舟跟隨,另一側派人前來挑逗恩怨,我們兩側,到底誰先誰後,誰是因,誰是果?”

阮慈今夜一定要見到王真人,本意便是不願王真人又將她當做一枚棋子,要去攪動金波宗局勢。她已在無知無覺間,成為掌門一脈崛起之機,但卻未得絲毫好處,甚至連最基本的知情都未能做到。便如同今日之事,以王真人推算之能,焉能不知金波宗派出的這麽一支暗兵?她本意只是訪友,卻又成了紫虛天插足金波宗的急先鋒。自己還無知無覺,王真人甚至連面都不見,只囑咐虎仆等人,於她怎能不生出被利用的感覺?

聽了這麽一堂課,方才知道洞天真人眼中尺度,的確和築基截然不同,若不是王真人仔細解釋,恐怕雙方又要生出誤會。她沈默片刻,方才試探著答道,“只怕是無先無後,都是弟子和李師兄交匯時生出的因果變化?”

王真人唇畔微現笑意,伸手一指,那片倒映星海眨眼間化為星光,匯入他袖中,只有一點星光,又化為那頭頂雙鬟的小豬,搖著尾巴跑到二人面前,王真人點了點那小豬的鼻子,笑道,“還算有些悟性。”

阮慈大不開心,伸手要去撲滅那小豬,叫道,“我才不是豬呢!”

她抓不到星光,便一指自己頭發,將雙鬟放下,嘟嘴道,“我以後再不梳這個發式了,恩師真討厭。”

王真人也不理她,伸指逗引小豬跑來跑去,不知何時,小豬頭頂的頭發也披散了下來。阮慈氣得幾乎要跺腳,但又思及王真人難得指教她,也有許多問題想問,只好忍氣問道,“恩師,有許多事你已有所預見,我卻並不知道,是否因為你告知實情,有時也算是親手幹涉,會對因果造成影響,甚而你告知我時,我周身因果已經發生變化,甚至會事與願違?”

王真人擡起右手,露出袖口,那小豬奔了進去,他點頭道,“不錯,你我已是師徒,因果相融,若我將我知道的全告訴你,便等如是我的因果,全數匯聚到你的星軌之內,那麽,你還是你麽?屬於你的部分,還有多少?”

“你便只在你的軌跡之中,盡量往前行去便可,有時該想得多些,有時又要想得少些,因果大道,變幻莫測,便是道祖,不修此道,有時也只能道一聲隨緣。”

阮慈點頭不語,心中一片空靈,只覺得王真人這一席話,仿佛令她與周天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規律、靈韻更加契合,此時靈臺如寂,玉池如照,道基微微一震,東華劍灌體而入的靈氣,似又比剛才更蓬勃了幾分。

她與王真人師徒三十年,終於漸漸感到王真人的教導,自有無窮妙處,這師父雖然在功法上指點不多,但今日這一席話,卻令她心中大是熨帖,至此對這師尊終於生出幾分親近,暗道,“恩師對我其實是很好的……頗是縱著我,唉,以後便不能動不動就想著叛出師門這樣的事情了。”

想到將來不能欺師滅祖,她又有些遺憾,側眸望去,見王真人似也有所感應,長眸斜睇,唇邊仿佛有一絲笑意縈繞,不由又有幾分羞澀,埋頭不看王真人,屈起膝蓋抱在胸前,長發披散下來,淹到腳邊,仿佛是多了一層披風似的,倒令她心裏安穩了幾分。但又怕王真人教完她,立刻就走,還是伸出手來,扯住王真人衣袖,問道。“恩師,那我今日殺了這些人,或許會影響到我和李師兄的因果,你……你責怪我麽?”

王真人笑道,“你說呢?”

阮慈便做出最可憐可愛的樣子,從睫毛下閃著眼睛望他,輕聲道,“應該不會吧,這樣做,也能生出新的因果,我想……我想終究是能滿足師尊的期盼。”

“便是滿足不了,你心中又何嘗真的在乎?”

王真人刺了阮慈一下,阮慈不禁一縮,又想給王真人捶腿,又覺得自己其實也如天錄一般呆傻,甚至還不如天錄,至少天錄端來的靈茶還能喝,而她給王真人捶腿,王真人又會有什麽感覺?

“我……我從前不在乎,以後便……”

她想說幾句漂亮話,但又思及王真人能大概感應到她的思緒,便只好嘆了口氣,說道,“好罷,是不怎麽在乎,我心中其實很仰慕恩師的,但……下一次再來,我想殺還是一定要殺的。”

這也是因為阮慈自問自己身為弟子,也已做得不錯,並無對不起王真人之處,甚至對王真人的回報遠超所得指點,不過此言她並沒有細說,而是嘆道,“但殺了那些人之後,我心裏其實也不大開心……恩師,你能感應到我當時的思緒,你……你會覺得我很奇怪麽?”

她因一只飛熊,殺了九人,更惹來這些因果,其實也並非是多麽喜愛飛熊,忍受不了其受到一絲傷害,若是那群人真是不知道她的存在,單純想要捕捉飛熊,阮慈即使看不過眼,也不會恚怒至此。最觸怒她的一點,乃是這些人為了引她前去,竟將一只一無所知、與人無害且還得她喜愛的靈獸做如此對待,在阮慈心裏,從前並不覺得自己是上清門人,如今認了王真人這師父,也不過是對紫虛天有了些感情,但對上清門依舊沒什麽歸屬感,而她亦根本並未覺得修道人便是她的同類,那些修士既然為了自己的籌謀這樣傷害黑白飛熊,那她當然也可以因為己身一怒,將他們全數殺死,甚至若是時間足夠,她還想將所有人都洞穿肩膀,懸掛起來,讓他們在傷勢之下痛苦數月甚至數年,在清醒之中緩緩死去。

這般舉措,堪稱殘忍,但阮慈心中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她不開心,只是因為察覺到自己的想法定然是離經叛道,便是親如秦鳳羽、阮容,邪如蘇景行、姜幼文,或許並不在乎這些,但也不會發自內心地讚同她,心中終究會覺得這樣的阮慈與他們不同。又知道自己這般作為,將來和李平彥關系,只怕終究是要受到影響,心中頗覺孤寂煩悶,此時在最能感應她的王真人身旁,終於忍不住問出心底話來。

想到兩人因果聯系如此深厚,王真人修有《太上感應篇》,對她的心思,只怕比瑯嬛周天其餘任何人都要了解,從前這念頭令她很是不適,但如今卻令她頗感安心,阮慈不覺便將頭靠上王真人肩頭,有些撒嬌地道,“便是奇怪也沒辦法,弟子都收了,反悔不得的。”

王真人先不悅道,“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卻也沒有推開阮慈,而是笑道,“所以你永遠只能是‘還算聰明’,去不得前頭那兩個字——你怕是已忘了收徒時我說的話,更是早已忘了,你若不是這般性子,也不是我收你做弟子。”

阮慈這才想起,自己在壇城時一子落下,無意間殺了棋攤老丈托體化身,雖然依舊蒙贈天命雲子,但卻因此不能再拜老丈為師,如今她已知道,這是要避諱二人這一段弒師因果。而王真人明知前塵,卻依舊收她為徒,如今想來,當時所說的那句‘徒兒,你如此憂心忡忡,未免小瞧了為師的氣魄’,豈非就是今日她這一問最好的回答?

她心頭陰霾,不禁一掃而空,精神奕奕地彈坐起來,只覺得王真人這師父真是天下第一合襯她,無一處不好,心中親近之意大漲,真不知該如何告訴真人知道——不過這般感激,也不過是瞬間便就消散,滿心裏已是恃寵而驕,想著要如何恣意妄為,全憑自己喜好處置此事,便如同王真人所說一般,在自身軌跡之中,不斷往前行去。

對阮慈而言,她從沒有‘顧全大局’這個念頭,若是連她也以為自己在恣意妄為,那便可見她的做法該有多麽離經叛道,但王真人一直未曾出言反對,阮慈便知道他多數也是默許,雖知成算不大,但試探著問道,“恩師,能否把師兄——”

轉過頭去,卻見月色寂寂,灑在甲板之上,卻又哪還有真人身影?

這般不告而別,阮慈心中對王真人才起的孺慕之思,頓時都化作腹誹,她站起身,在王真人坐過的甲板上用力跺了兩下,嘀嘀咕咕地走回艙房,四處張望了一番,奇道,“盼盼?你躲在哪兒呢?”

床底一陣響動,王盼盼鉆了出來,夾著尾巴驚魂未定地問,“真人走了?”

阮慈方才感應到她的氣息,卻沒見貓影兒,心下還是納罕,此時方才明白過來,暗笑了幾聲,這才埋怨道,“是啊,說走就走——便是不願派師兄來,又有什麽不好說的?”

王盼盼問道,“他突然顯化過來做什麽?剛才舟頭靈壓起伏不定,嚇得我不敢窺視,你倒是仗著東華鎮壓,安然無恙,天知道我們這些做隨從的有多害怕呢。”

她自問自的,阮慈也自說自的,“哼,師兄不來,難道我就沒人央求了麽?”

她已得到真人默許,自然盤算著大鬧一場,在心中撥弄著與瞿曇越的因果聯系,直到對方傳來肯定答覆,這才喜笑顏開,坐到鏡前,翻出一柄玉梳,問王盼盼,“你說我以後梳個什麽發式好,總之我再不要梳雙鬟了。”

她自來對這些簪環脂粉並不如何在意,因以前在宋國年歲尚幼,總是梳著雙鬟,之後自然不會有人來為其簪釵,如今五十多歲了,形容也沒什麽變化,依舊是常以雙鬟示人,只是被王真人取笑之後,便暗下決心,再不梳這個發式了。倉促間也不知要換個什麽樣的好,對鏡梳了幾下頭發,望著水鏡中的自己,突地摸著臉頰,‘咦’了一聲,轉頭問王盼盼。“盼盼——你有沒有覺得,我不知什麽時候好像長大了一點。”

王盼盼口中滔滔不絕的問句逐漸停了,綠幽幽的貓眼望著阮慈,瞳孔從兩枚彈珠變成了兩條線,又慢慢地圓了回來。它跳到梳妝臺邊,舔了舔爪子,輕聲說,“你……你長大不也很正常麽?你三十二歲才築基,只是因為劍氣淬體,身軀成長得緩慢些,這才是十三四歲的模樣,如今長個一歲半歲的,有、有什麽稀奇?”

阮慈瞥她一眼,笑道,“你怎麽結結巴巴的?”

她已翻出一枚玉簡,按在額前尋找發式,口中隨意道,“是這個樣子的麽?說起來,容姐築基年歲要比我更長,但看著也是十八九歲的模樣,她在那處秘境一定得到了什麽機緣,長得要比平常人慢些,但又要比我快些——我記得南株洲她被接回來的時候,看著還不是如今這麽漂亮的樣子。”

王盼盼又開始舔爪子,“或許是她服了駐顏丹呢,不過你也別問她這個,免得她害羞。”

服用駐顏丹有什麽可害羞的?阮慈心下不解,但分神看書,也就隨口應了一句。王盼盼舔夠了爪子,在桌上踏了兩下子,又伸了個懶腰,方才恢覆平靜,重新臥了下來,貓眼瞟了阮慈一眼,緩緩瞇起,輕輕嘟囔了一句,“果然是姐妹……真都怪得很……”

它不敢再說什麽了,瞇著眼又假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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