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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巨人提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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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伸入的瞬間,在場所有進過恒澤天的修士身軀都顫動起來,縱然仍是身處定中,但不少人耳鼻已滲出血液,阮慈亦是感到大網上方的氣勢場驟然大亂,仿佛天地間恒常的某些規則都是被這只手攪動得大亂,令空間極為不穩,更有一股極其危險的脈動正在醞釀之中,她心中微震:“虛實相交會引發劇烈的靈潮?難道這脈動就是空間風暴的起源麽?”

這大手的實力也許比洞天修士要高一線,但眾修士在此,卻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王真人敲起風波平磬,‘當’地一聲輕響,大網上方混亂的空間驟然被鎮定下來,似有一股極其柔和卻不容違逆的偉力,將那混亂空間一一撫平,這風波平磬被王真人一敲,縱是虛影,但也帶來那‘平息’、‘寧定’的大勢,在阮慈感應之中,不知比陳均在南株洲敲響時要靈驗了多少。

大勢求平,場中所有不該屬於實數空間,只是借由混亂規則潛入的力量,似乎都因這一聲磬響而顯得衰敗頹廢,那悅耳女聲亦是適時說道,“上使,你鎮守虛數,貿然采攝實數精魂,恐怕會惹來不測變化,虛實相交,恐怕會動搖道韻屏障,上使可是有意而為之?”

那上使的神智似乎並不如何清醒,又或者虛實交流本就是這般障礙重重,他側耳細聽那女聲的說話,但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既然風波平磬將他的來勢暫時鎮住,他便往後一仰,眼睛又消失了一段時間,另一只巨手也伸入洞中,往兩旁用力,似乎想將這濃黑再度擴大,以便他伸進頭來,釋放更多力量。

此時空中濃黑窗口,幾乎被兩只巨手占滿,那眼睛只在雙手之後的遠處,眼珠小成了日月一般的小圓球,鬼鬼祟祟地轉動著,這副情景叫人見了簡直有幾分作嘔,但王真人托著風波平磬,卻並未出手,遠處遙遙有人一聲嬌叱,一張薄紗往窗口處飛去,似乎是要把窗口遮蔽起來,但分明已貼到天際,但卻和那雙手仿佛身處不同空間,並不能遮蔽雙手的動作,上使依舊在撕扯虛空中不知什麽的屏障,雖然暫時未能建功,但空中隱約已響起裂帛之聲,顯然若是再撕扯下去,恐怕有些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正當此時,天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嘆,卻仿佛在眾人耳邊,阮慈連忙以神念代眼,轉念看去,她甚是小心,只敢遠觀外形,卻不敢在氣勢場中觀照此人,免得反受重傷。

王真人等洞天靈氣化身也紛紛轉頭望去,頷首示意,只見遠處一位黑衣女子,自山海間盈盈走近,她身形之巨,和那上使怕也是相差不遠,將那天地之間撐得滿滿當當,剛現身時,還在極遠之處,但容貌已是清晰可見,便如同一尊盡善盡美的雕塑,雖然極其巨大,但眉目宛然,卻是精致得挑不出一絲毛病,她手中拎著一盞提燈,一步邁出,便仿佛跨越了千山萬水,從天邊直走到了寶雲海遠處群山之巔。

那上使的眼珠忽又瘋狂轉動起來,在氣勢場中嘈雜地說道,“清善……你……又……壞……我……好……事……”

清善舉起手中提燈,向著燈中一吹,一股極其耀眼的靈光自燈中噴薄而出,竟仿佛是那被濃黑色遮蔽的太陽,被她采來安在燈中,那股靈光瞬息間便到達濃黑天際,巧之又巧,直射到那黑眼仁上,就仿佛是眼仁恰好轉動到靈光射至的位置。上使又是一聲慘嚎,一雙手驀地從空洞邊縮了回去,眼珠亦是不斷遠離變小,仿佛一個人正在天外跌落下去,很快便再看不見那枚白色的眼珠。

自始至終,清善均是站在原地,冷漠至極地望著那上使敗退,眾真人也保持著仰望天空的姿勢,並不移動,那提燈之中的靈光照在濃黑之上,黑色不斷冰消瓦解,最終空中只剩一處極小的黑點,便仿佛是一處針眼,紮破了皮膚,尚且還留了一個小小的傷口,來不及覆原,但可以感覺到周圍規則正不斷湧來,想要將黑點彌補起來。只是大概沒有抵過黑點之上附著的貫穿之意,並沒有立刻成功。

提燈靈光逐漸暗去,清善真人站在山巔,宛若壁畫中常見的擎燭仙女一般,美姿一片寂然,但阮慈能感應得到,她和眾真人的眼神都凝聚在了那黑點之上,她亦是心中好奇,見王真人並不阻止,也運起神念,往那孔中一探。

神念一經靠近針眼,便仿佛穿渡進了一處永遠沒有盡頭的甬道之中,隨著她前行之意,開始瘋狂消耗,阮慈的神念在築基期中絕對是超人一等,但不過片刻便已感覺神念即將枯竭,她還道這是她層次不夠,不足以潛出周天,正要遺憾放棄,忽覺一股熟悉神念在甬道前方等候,阮慈鼓起最後一絲力氣,飛到那神念之側,和它略微一觸。恍惚間仿佛見到王真人在洞府中垂目趺坐的身姿,心中不由湧起久別重逢那些微歡悅之意,那神念卻並不回應,而是將她一裹,剎那間已飛出甬道,穿入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

阮慈已在煉化東華劍時,無數次回到青君創世那一幕之中,此時立於宇宙虛空之中,神念向四周蔓延,全是無邊無際的虛無,但上下左右極遠之處,又有無窮燦爛星辰,在極遠處以玄奧軌跡緩緩而行,雖然彼此距離極遠,但在宇宙之中,別無旁物,靈光照徹,即使是無窮遠處,也有星光投映、輾轉而行。卻又和在瑯嬛周天之內,仰望星空的感覺,有微妙而切實的不同。

再回首望向瑯嬛周天,只見這極為廣大的周天,在虛空之中也不過是一枚散發熒光的巨球,球外有兩層閃著靈光的薄膜,阮慈暗自度量,曉得若她貼著薄膜往裏窺視,那眼眸投影在天空中怕也有上使那般大小,心中便知道大概他們是借助了上使留下的通道遁出,感應中才有此變,若是似謝燕還那樣,自己擊碎屏障,真身遁出,回望瑯嬛周天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十數人影在空中默然而立,均在四望周天星數,也不知過了多久,似是只過了極短一瞬,阮慈心中警兆隱現,知道通道恐怕就要彌合,不禁有一絲急促,王真人卻仍是不慌不忙,只在那通道即將完全閉合,只餘一絲微不可見的孔隙時,猶如電光火石一般,攜著阮慈眨眼間便穿過最後一絲縫隙,間不容發地回到二人身軀之中。

在他之後,十數靈光亦是再度凝實,俱都是望向清善真人,清善真人緩緩睜開雙眼,那猶如深潭大湖一般的雙眼,凝視著寶雲海上微塵一般的諸人,紅唇微張,仿佛正要說話,微微吸了一口氣,雲端眾人的身形便是一陣搖動,有些築基修士被吹得在瑞雲之上打滾,阮慈亦是被吹得搖搖欲動,更增煩惡:她剛才為了穿渡針眼,用盡神念,無法映照玉池,玉池之中的靈力如水一般四處亂溢,若不是身軀在寶雲海中似乎又受了一番祭煉,別有變化,溢出靈力多少會震動經脈,令她受些輕傷。

清善真人似是嘆了口氣,比之前強勁了千百倍的風力從那山洞一般的口中吹出,寶雲海上諸人都被吹到了半空之中,王真人的靈氣化身在空中一閃而逝,呂黃寧卻仿佛得到吩咐,將諸弟子裹在一起,於高空之中,順著清善真人那股風力急急往前遁去。

阮慈在空中眺望下方,只見寶雲海的無盡瑞雲,都被清善真人吹得四處散開,那靈力大海本就在潮汐之中,被這一吹,更是激起無形巨浪,清善真人站在山頂,垂目下望,似乎在仔細查看靈氣大海中的變化。她身邊還有幾道人影,並未被吹走,阮慈還想再看得仔細一些,但呂黃寧遁行甚速,只看得這一眼,便已失去感應。

她還想再看看呂黃寧遁行的路線,是否能看見鳳阜河中的妖物,又或是望見黃首山,但呂黃寧遁光又高又快,阮慈神念也是枯竭後剛才滋養出些許,心中實在疲憊,此時已在師門羽翼之中,無需再擔憂自身安危,便逐漸放松下來,緩緩睡去。

臨睡前猶自惦記著王盼盼:“它說好了在恒澤天外等我的,但剛一出來便有這般變化,也不知道現在藏在哪裏,是不是怕得四處亂逃,有沒有被恩師瞧見。真人們不許築基、金丹旁觀和上使的對峙,一定是有緣由的,盼盼也就是金丹修為,師父那麽小氣,會不會護著它……主人不在,我修為又低,盼盼真是好可憐的一只小貓兒……”

從恒澤天中出來之後,變數陡生,阮慈直到此時依舊無法自主行動,但心中著實也念著王盼盼,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仿佛受睡前思緒感應,夢中聽到許多聲貓叫,還有呂黃寧含糊的說話聲,也不知睡了多久,眼睛一睜,翻身坐起,便差點把站在她胸口的王盼盼掀下去。

“你醒啦!”

王盼盼伸出爪子,掛著阮慈胸前錦被,這才沒被甩出去,它從阮慈身上緩緩滑落,順帶著將錦被抓得發毛,貓臉仰著,在阮慈面上嗅來嗅去,仿佛在查看她的安危,“你這一覺睡得可久,那頭鹿都來看你好幾次了。”

說起天錄,她頗有些嫌棄,又聞了聞阮慈,抽抽鼻子,伸出舌頭舔了阮慈臉頰一口,有些納悶地道,“你的味道怎麽變了……啊,那頭傻鹿又來了。”

說著,便跳下床,三跳兩跳跑了出去,將門撞開,果然不多久,天錄便從門口直沖進來,跑到阮慈床前,方才揚手猛地剎住腳步,撲在阮慈膝上,驚喜地道,“慈小姐,你終於醒了!”

又道,“真人說,叫你醒了去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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