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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籌謀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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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陰陽五行道祖創世始,諸天生靈多求超脫,然而,超脫之路註定步步艱難。修道人或是師徒相傳,或是開枝散葉,從血脈中尋找助力。各大門派世閥應運而生,正可謂是千門萬派、競逐風流。諸天萬界之中,逐漸也形成對門派世閥的鑒別品論,如九品官人制一般,將各大門派定為世宗、盛宗、茂宗等各品階。

所謂世宗,乃是道祖親傳,承繼道統,萬世相傳,如今諸天萬界之中也不過只有寥寥數十,雖然世宗位列宗門最上品,但往往規模並非最大,只是地位超然。就比如洞陽道祖,道統傳承至今仍飄忽不定,不知藏在洞陽界的哪一座周天裏,但也有不少世宗,在諸天都有下院,甚至是瑯嬛周天這樣封閉的周天內,也少不得他們的傳承。

“就譬如上陽宗,乃是陰陽五行道祖膝下二弟子幽冥離火道祖親傳,離火道祖執掌幽冥、坎離二道,諸天萬界之中,除了極少周天可以缺失大道之外,其餘地界,皆是三千大道缺一不可,有大道,便有道祖的意志體現,道祖之能,遠弗宇宙,上陽宗在諸天萬界之中都有下院,其本宗山門位於上陽界上陽周天。也因此,上陽宗在瑯嬛周天地位也是超然——不過,雖是世宗下院,但行事卻一向低調謙和,不願招惹過多的因果。”

三千大道,七十二道祖,按理有七十二世宗,但瑯嬛周天為人所知的世宗下院,不過是五六座而已,王盼盼一一說給阮慈知道。又道,“世宗的掌教,當然是道祖本人,有些道祖別傳,隨意指了身邊道童作為掌教的,雖然一樣是道祖設立的門派,但便只能算入盛宗。盛宗多數也和道祖沾親帶故,很少有洞天真人自行創設的,像是玄魄門、燕山,都是魔門盛宗。瑯嬛周天的魔修傳承多數和兜率天主有關,但算不得世宗,不過,兜率天主早已隕落,傳承道統的世宗也覆滅許久了。”

“盛宗通常管轄著許多國界,只是外人往往無由得知罷了,玄魄門便是如此,他們行事詭秘,一向最擅長藏蹤匿跡,連山門都不知藏到哪裏去了。剛才那幾頭小蟲子說得不錯,若不是燕山來人,從中央洲過來的大能,也未必能找到他們藏起來的東西。只有燕山,傳承功法天然克制玄魄門,燕山魔主又娶了謝燕還,你說,玄魄門能不發了瘋似的找你麽。”

“那燕山魔主也是洞天大能麽?他……真娶了謝姐姐?”阮慈好奇地問,“等等,可柳寄子他們都覺得謝姐姐是男的呀!”

“那有人說過燕山魔主是男人麽?再說,就算他們兩人都是男的,男人就不能娶男人了麽?”王盼盼反問道,“你夫君瞿曇越那一百多個夫人,便是有男有女,甚至還有陰陽未定的混沌子呢。”

阮慈道,“他可不是我的夫君。”

王盼盼用貓爪子刮著臉,羞她道,“聘禮都收了,拜堂也拜了,掌道大老爺的牌位也擺了,哪有不認的?你已是有夫之婦了,以後玄魄門門人見到你,少不得要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少夫人。”

阮慈大為羞惱,怒道,“拜堂的時候我可不是情願的,是麗奴操縱我的身體,這也能算麽?”

她拿出靈華玉璧,擲到地上,“這什麽聘禮,也是瞿曇越塞給我的,我不要便是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丟,”王盼盼跳到地上,銜回玉璧,搖著尾巴尖道,“你哪怕開個真眼看看呢?”

阮慈聞言,不免將信將疑,凝神望去,只見玉璧之上光華流轉,除了靈力之外,更有無色劍華流動糾纏,劍意引而不發,竟有一種異常危險的感覺。王盼盼道,“這靈華玉璧是玄魄門掌道老爺給愛子的護身法器,所用寶材十分珍貴,瞿曇越用自己那尊築基化身為渠道,將你識海中無法容納的劍氣全都引到了玉璧之中,不然,他也消解不了這許多劍氣。你還是要陷入那種不死不活的狀態,直到下一個容器過來,卻也不好說能不能成功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第三次傾瀉劍氣,未必能和第一次、第二次一樣順暢。”

“你現在雖然能背負起東華劍,但還不能拔劍,東華劍對你來說,沒有什麽用處,只是修道的橋梁。行走玄門之中,總是難免爭鬥,這玉璧藏了東華劍氣,危難時是極好的護身法寶,閑了也能輔佐你修煉之用。我若是你,就好好地收藏起來,這幾個月你也看到了,別說凡人命如螻蟻,就是在修士之中,爭鬥還不是一樣說來就來?”王盼盼哼了一聲,“不然,下次,若你是張師兄,遇到了王師兄,你還只指望著我來救你麽?”

她說的是萬熊門一行人,因王師兄被血線金蟲入腦,殺害了一行同門弟子的事,阮慈回想起來,也是心有餘悸。再想到謝燕還高峰獨鬥兩大元嬰修士,只是一掌,便將一個修行多年的元嬰修士打死,知道王盼盼說得不錯,修真界只有比凡間更加險惡,連忙將靈華玉璧緊緊捏住,找了根絲線掛在頸間,“好罷,這聘禮我收了,做他的娘子就做他的娘子,橫豎……殺夫的娘子,世上也有不少。”

“你怎麽腦子裏總是不想好事。”王盼盼啼笑皆非道,“按理這話也不該我來說,但你這腦子,有時清醒有時糊塗,這會兒真和沒長了一樣。燕山魔主是謝燕還的姘頭,玄魄門是他的老對頭,你老想著殺瞿曇越做什麽?這不也和你那兩個哥哥姐姐一樣,正是幫著你的好人手麽?難道你還真想被魔主捉去,練成傀儡,渾渾噩噩地等著謝燕還回來取劍?”

在阮慈心裏,謝燕還救了她,又借給她東華劍,對她也是極好,兩人自然是站在一起的,愛屋及烏,她總以為謝燕還的親友和她也天然親近,被王盼盼一語點醒,這才悚然而驚,暗道,“不錯,謝姐姐氣魄極大,並不在乎東華劍在誰手中,甚至也許還希望我的本領大些,取回東華劍的時候,能給她一點障礙,這才好玩。但這不代表她身邊的人也這般想,若想要確保謝姐姐回來的時候能取到東華劍,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把我關起來,修行些只能長壽,卻無威能的道法。這樣不論是謝姐姐回來,還是其他的劍種托世轉生,都能輕而易舉地從我手中取走東華劍。”

她和謝燕還相處時間不久,但不知怎麽,卻是認定了謝燕還心裏,一定覺得什麽事都是多些波折、多些險要才有意趣。心中也頗羨慕謝燕還的灑脫倜儻,只是她如今處境和謝燕還大不一樣,只能處處小心。

王盼盼見她點頭不語,放緩語氣道,“以後你就明白了,一個個都是修行千年、萬年的老妖怪,便是兩相喜歡,也不就是全盤為對方打算了,更何況誰又會把心底的盤算放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出來?謝燕還便很明白魔主心裏在想什麽麽?我看也未必,他們之間的事只有自己清楚,外人確實都說,謝燕還是受魔主引誘,這才破門而出,叛離正道,可你要真把魔主當姐夫看待,嘿嘿,那就是找死。”

阮慈道,“也對,旁人看我和瞿曇越已成親了,也許還當我們有多親近呢,誰知道我們說過的話都沒超過十句。”

王盼盼喵喵笑道,“這就對了,修真界的事,不可用常理揣度,瞿曇越可以娶一百多個夫人,你也可以娶一百多個夫君呀,到時候謝燕還回來取劍,你叫一百多個俊男美女出來抵擋,豈不是也好玩得緊。”

“我才不要。”阮慈把玩著胸前玉璧,又道,“那謝姐姐到底是男是女?還有,秀奴、麗奴是血線金蟲,這蟲子很厲害麽,玄魄門有什麽功法?萬熊門、淩霄門、玉溪派、盤仙門還有雲空門,都是幾品門派?”

說話間,阮慈已在王盼盼指點之下,將那幾個暈倒的凡人運出地下洞府,否則,他們走不出秀麗設下的迷陣,要活生生渴死餓死在洞府內。王盼盼讓阮慈帶上瞿曇越留下的白衫,說那也是上好的法器,可以變幻成阮慈合用的大小,兩人邊走邊說,阮慈時不時揮舞一下手中的東華劍,這柄劍她如今已經可以輕易拿動,也是不輕不重,掛在身上很是熨帖,但依舊拔不出鞘。

“血線金蟲是玄魄門豢養的三十六奇蟲之一,你也瞧見了,此蟲聚合如意,聚在一起是能說能笑的靈寵,分開了便是一只一只的小蟲,爬過哪裏都留下一道血線,血線金蟲無物不噬,妙用無窮,可以鉆進修士或是常人體內,一旦被蟲鉆入之後,便會在不知不覺之間受到金蟲蠱惑,那秀奴、麗奴即使遠在千裏之外,也可暗地裏影響修士的心智,便如同腦海中多了一個心聲,反覆誦念。如果自己心意不堅,就和那王師兄一樣,不知不覺,思想偏激,以至於犯下大錯。金蟲收聲,不再說話之後,他醒悟過來,都還當是自己誤入歧途,羞憤自盡,至死也不知道是有人暗中害他。”

“此蟲可分可聚,軀體堅牢,為數又多,只要被跑出去一只,不過十數年時間,照舊可以繁衍出來,其神未散,一切還和往常一樣,幾乎是殺之不死。可以說是玄魄門手中的一大法寶,還好天有定數,蟲群規模有其極限在,否則,玄魄門非得成為天下眾宗門的眼中釘不可。”王盼盼曲著手指道,“麗華秀玉色、清歌遏流雲,玄魄門一共也就只有這十只蟲魂,其本體還在中央洲休眠,瞿曇越攜在身邊的無非是蟲子蟲孫而已。你還擔心秀奴被你殺死?哼,秀麗二蟲為了尋你,不知在南株洲找了多少宿主,你殺了他那些小蟲,轉眼又從附近爬出來一個,若是這麽輕易就殺死一只,憑什麽做玄魄門的招牌呢?”

這千奇百怪的法寶、異蟲、神通,聽得阮慈目眩神迷,嘆道,“不愧是魔門,手段隱蔽陰險,全都是不知不覺將心智迷惑,和域外天魔真是一個路數。”

“若非如此,玄魄門又怎能在中央洲立足,”王盼盼道,“有許多事情,我是隨在主人身邊才知道的,一般的修士,能知道血線金蟲這四個字,便了不起得很了。至於你說的其餘那幾個門派,雲空門是南株洲盛宗,洞天真人也有兩三個,才能有劉寅那樣的天才弟子,柳寄子他們所在的三宗,三個門派一起供奉一位洞天真人,一共才執掌了六國之地,不能獨掌一國,只能算是茂宗。柳寄子在他那個淩霄門,應當也算是大有前途,可在雲空門裏,便很普通了。”

那蟾光宗,門中無有洞天,有一位元嬰大圓滿真人,分等還要在茂宗之下,萬熊門那樣連元嬰都沒有的,更是等而下之,不必提了。還有許多築基修士拉扯起的宗門,傳承淺薄、形制粗陋。王盼盼連談論的興趣都沒有,說道,“那都是些散修宗門,成不了氣候,和你我也沒什麽關系,便是你願意拜師過去,他們也不敢收徒,這天大的因果,招來的東西不是他們能承受得起的。”

阮慈經過這連番變故,已非昔日懵懂無知的少女,聞言也是嘆道,“盼盼,這陳國我們還住得下去麽?我想著,有動靜的應當不止蟾光宗和玄魄門吧?天下間的奇物,應當也不止血線金蟲一種。”

“你總算是醒過來了。”王盼盼頗是開心,蹲在阮慈身上左顧右盼,“何止陳國?如今這整個南株洲都是暗潮湧動,你要跑,那是跑不掉的,但他們要找到你,也並非易事。”

阮慈很不樂觀,“瞿曇越和秀奴、麗奴都見過我,他們定有很多辦法把我的容貌傳遞給手下,玄魄門行事又如此隱秘,想要逃開他們的耳目,只怕很難。”

“這你就又有所不知了,”王盼盼翹起尾巴,神氣地道,“東華劍可以鎮壓氣運,你當是說假的麽?他們見過你又如何,東華劍使的容貌是描摹不下來的。”

在阮慈看來,其實描摹不下來也是一種破綻,她有許多辦法可以破解,比如從今日起,每個進出城門的人都要畫像,畫不出的就重點觀察雲雲。只是不想和王盼盼頂嘴,所以忍著沒說,王盼盼倒是看出來了,解釋道,“這就和察覺不到劍意的普通修士可以隨意擺弄你,我卻要避開一樣,都是知見障的一種,只有知道你身份的人不能描摹你,其餘人沒這個講究。”

這知見障是什麽,阮慈也極想知道,王盼盼被問得嘆了口氣,道,“這些都是你的師父該教你的東西。不拜師入門,也學不得上乘功法,你的肉身經過東華劍意上萬次的磨練,又被血線金蟲熬煮了幾個月,不到一年功夫,便走完了別人十幾年的路,又將東華劍煉化,此時煉體已近大成,是該拜入道門了。”

她們兩人邊說邊走,已走出了百餘裏路,阮慈在山間縱躍,足尖一點,幾乎便可跳入雲間,一口氣提著,能在空中翺翔一盞茶功夫才慢慢落下來。如此的輕身功夫,已堪絕頂,但在她卻是自然而然,沒有什麽內勁身法。王盼盼立在她肩頭,俯視著阮慈足下秀麗青翠的陳國山水,尾巴尖打著卷兒,傲然道,“三年後中央洲天舟靠岸,盛宗雲集,茂宗千百,全是為你而來。南株洲因你而得了這一場盛事,也算是為謝燕還償還七百年前的因果。”

“你也看到了,這超脫之路,步步艱險,第一步拜師,便要篩下去不知多少人。譬如那個柳寄子,我看他就很好,資質不錯,說話也好聽,只可惜拜入茂宗,底蘊永遠就少了盛宗弟子幾分,修道路上,一步慢步步慢,他要有大成就是很難的。便是拜入盛宗,中央洲陸和其餘洲陸又大不相同,此次天舟收徒,南株洲有見識的修道種子,自然是千方百計想要拜入高門,唯恐不入盛宗的眼,你就不一樣了,瑯嬛周天除了寥寥幾家世宗之外,你想拜哪家便拜哪家,無有不應的,阮慈,你可想好了,要拜入怎樣的宗門?”

阮慈沈吟道,“說是誰家都收,但我看,拜入尋常宗門,身份若是洩漏,最終還是要被轉送給盛宗。”

王盼盼不禁喵了一聲,笑道,“有幾分滋味了,不錯,盛宗、茂宗、恩宗、平宗,層層都有庇佑關系,你拜入小宗,最終還是要被當成禮物轉呈上去,只是對小宗而言,便是如蟾光宗那樣,最終要把你轉交給雲空門,只要和你沾染了關系,也能從你身上得到無窮的好處。不過對你來說,這也意味著無窮的麻煩和爭鬥,玄魄門從萬熊門手中搶到了你,可若是在瞿曇越本尊接到你之前被別人發現,他們一樣要盡起精兵前來爭奪。你要是怕麻煩,那拜入盛宗自然也是好的。——比如,去玄魄門做少夫人,不就很好麽?”

“還是算了罷,魔門手段最是隱秘,如果不知不覺間,也在我體內放個什麽血線金蟲,在我心底不斷念著什麽三從四德,或是什麽瞿曇越的好,讓我為瞿曇越如癡如狂,做玄魄門的打手,那我可不願意。”

阮慈嘀嘀咕咕,聽得王盼盼笑個不住,“你有東華劍在身,血線金蟲爬來一只,便被劍意殺死一只,才不敢來招惹你呢。不過,你說得也對,魔門功法古古怪怪的,和東華劍不合,你不去也罷了,瞿曇越和你都成親了,自然會助你,再拜入玄魄門其實很浪費。”

她沈吟道,“你的師門,也確實難挑,燕山那裏是去不得的,得躲著走,被找到就糟糕了。其餘什麽無垢宗、流明殿、歸一門那些,誰知道有沒有暗藏著劍種,上次被你一劍殺了,早就懷恨在心。”

“若是你拜入這樣的門派,他們養你幾百年,等精心培養的劍種成長起來,再來個殺人奪劍。那對你來說確實麻煩,而且你不能感應道韻,非得借東華劍才能汲取靈氣修道,這一點瞞不了人,也沒法隱瞞身份,錦衣夜行。”

阮慈對各宗門一無所知,只能由王盼盼綢繆,王盼盼尋思了良久,嘆道,“依我看,唯有一家宗門是最合適的,只可惜,也不知這一次中央洲的天舟上,有沒有他們家的人。”

“是哪家?”阮慈不禁好奇之心大起,“不是說人人都想收我為徒麽?怎麽就他家例外?”

“上清門。”王盼盼說道,“中央洲陸擎天三柱中的一柱,門中洞天輩出,元嬰雲集,乃是盛宗中的盛宗,也是謝燕還原本的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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