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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阮慈道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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瑯嬛周天之大,並非一介凡人可以隨意想象而出的,若不是阮慈曾隨謝燕還上到罡風之中,又開了天眼,可以俯瞰周天,也不知原來瑯嬛周天之大,連南株洲也不過是巴掌塊的地界罷了。可這巴掌塊的地界在凡人眼中,便是一生一世也難走出的天地了,從宋國到陳國,王盼盼帶阮慈走了一夜,若是凡人起碼兩個多月的腳程。按王盼盼所說,阮容、阮謙走的那條近道,他們習練過武藝,又可以初步感應天地道韻,腳力要比一般人好了不少,大約也還要走半個多月,若不是現在已無需持符避瘴,他們又都有靈玉在身,就算沒有大陣封鎖,也根本都無法離開宋國。

一俟離開宋境,便是山清水秀,立在山巔來看,這條交界線極是分明,一邊是昏黃嶙峋,一邊是綠水青山,雄關綿延,鎖住的似乎是兩方天地,但已有黃土不斷被風吹入陳國,也可看到陳國百姓如螞蟻一般,陸續往關口走去,王盼盼道,“這都是要去宋國做生意的商隊,還有想去挖掘靈礦的淘金人。宋國七百年間一片荒蕪,你可曾想過,造房子用的木頭,你們平時穿的衣服,都是從哪裏來的?還不都是在邊境和其餘國家貿易來的。”

阮慈對邊關的概念極為模糊,此事在宋國似乎嚴禁談起,她道,“是麽?可我們什麽都不出產,又拿什麽去換呢?”

“當然是粒稻了!哼,你們宋國百姓也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平時煮玉為飲,含稻為食,你們可知道,這些在其餘國家都是難得的寶貝,凡人吃了一顆,便可以益壽延年、百病不侵,是傳說中的‘仙人食’,哪有和你們這樣當飯吃的。”

在阮慈看來,宋國世世代代都是以靈玉為食,沒有任何稀奇的地方,聽王盼盼這麽說,忙仔細請教。王盼盼便道,“主人也告訴過你,這粒稻是厚土神光凝聚而成,靈玉卻也有講究,三宗立下大陣,封鎖了宋國所有水靈氣,這只能是將外頭的水靈氣鎖住了不讓進來,但要拔除國內所有河流湖泊的水汽,便不那麽容易了,他們知道主人可以化身滴水潛藏,所以將宋國內所有存水凝為玉礦,這種靈玉礦,實則是水靈氣所化的一種靈玉。玉礦枯竭重生,說來也是簡單,宋人服玉為生,靈氣蘊藏體內,死後還歸天地,自然而然又凝結成礦,這陣法是很高明的。”

“對三宗來說,安排你們吃這玉石也有好處,宋國五行不調和,什麽都不長了,草藥也沒有,如果有病如何醫治?不如就讓你們服用靈玉、粒稻,這樣百病不侵、延年益壽,宋人才能繼續在國中生存。橫豎人生死之後,水靈氣會被大陣接引而去,照舊凝結玉礦,損耗微乎其微,而且如此循環往覆,宋人自然會為了尋求玉礦到處挖掘。不過靈玉礦不許往外賣,只賣些粒稻,卻也足夠換來生活諸品,便是宋國的火鴉,打死了往外賣,也是頗為稀有的妖獸。”

王盼盼也不禁對布陣之人有些欽佩,“如此代代傳承,陣法運轉不破,七百年來,宋人的體質也越來越好,湧現出不少上好的修道苗子,大陣一去,各仙門還能過來選英拔材,充塞門下。而宋人自然歡欣鼓舞,被困七百年的怨氣煙消雲散——這個陣法很精巧,連收場都算得好好的,不是淩霄門那樣的中等宗派能布出來的,背後定有高人。”

阮慈低聲道,“怨氣也不會全都煙消雲散的。”

王盼盼笑道,“你肯定是這樣說的,因為阮家剛被滅了門,可你對滅了你生身門閥的仇人,怨恨就沒那麽濃了罷,甚至都不曉得是誰動的手。若你是什麽吳家張家,隨意什麽人家的孩子呢?這會兒聽說陣破了,還會有仙師來挑選弟子,你還在乎隔壁阮家的事情麽?”

“再說,你別以為不必爭奪靈玉礦就不會死人了,我告訴你,其實凡人的日子,在哪都差不多一樣。宋人這七百年來也未必就多死了多少,算下來,個個都身強力健,還有仙人收徒,比起陳國還算是賺了呢。”

阮慈將信將疑,但她對一般凡人的日子一無所知,便也不加辯駁,只疑惑道,“柳寄子對我說,這幾年會有很多仙門在宋、楚、武三國收徒,聽起來像是都過來了,並不止他們這些鎮守三國的宗門,甚至還有中央洲陸的宗門會過來,但他們這些宗門白費了七百年的苦工,劍也沒有得到,好容易培養出這些修道的好苗子,現在還要把修仙好苗子拱手讓人?”

“他們倒也想獨占,可卻是萬萬不敢。”王盼盼冷笑道,“非但不敢獨占,只怕這些好苗子,他們也只能收上不多的幾個,否則難免引來猜疑。謝燕還在小竹島受了重傷,墜入宋國,按說傷勢決不能在七百年內養好,可她再出來的時候,神采更勝從前。自然有宗門會想,是不是謝燕還和三宗勾結,應允了將東華劍傳人送到三宗門下,三宗明面上封鎖宋國,實則暗助謝燕還養傷。這一次,三宗收下的弟子來歷必須清白,要不然,收了也白收,幾年內都會陸續被人殺死的。”

和東華劍有關的事情,阮慈聽了只覺得雲裏霧裏,不寒而栗。只覺得這仙人雖然法力非凡,可以移山填陸,但生活比宋人還要更兇險了十萬分,想要把東華劍留到謝燕還回來,非得步步小心不可。並不是有了法力就能肆意妄為,沒腦子一樣是不行的。

但不論如何,法力仍是一切的基礎,她修道心熾,和王盼盼在陳國一座小山頭安頓下來之後,便請王盼盼傳道。王盼盼卻並不教她,說道,“我是妖怪,教不了你,再說你沒有靈根,註定沒辦法修真,須得是雜修一派,那就更沒法教了。”

她教不了道法,卻可以教些知識,當下便叫阮慈在開辟出的石室中盤膝而坐,將諸天萬界的道法流派娓娓道來,“這一切,須得從陰陽五行道祖開辟宇宙時說起了……”

大道三千,成道之法卻不止三千,陰陽五行道祖從舊日宇宙攜來的大天之中,本就有那方宇宙的道統流傳,本方宇宙新生的大天之中,一樣也有許多生靈在推演成道之法,自創世混沌至今,不知經過了多少量劫,哪怕是執掌了三千大道的金仙道祖,在量劫中也一樣難逃自身,眾道統爭鬥不休,到如今,宇宙中最常見的成道法門,便被稱為成道之‘真’,也就是王盼盼所說的修真。

這法門不管是什麽道統,總歸是交感宇宙靈氣,內修元嬰,外修肉身,內外交感,築基煉身、金丹煉炁、元嬰煉神、洞天煉法,煉氣、築基、金丹、元嬰、洞天、合道,如此一步一步往上攀升,最終成為道祖之後,便如同瑯嬛周天的洞陽道祖一般,煉道還己,最終有一天,道果成熟圓滿,將攜帶庇佑大天,從本方宇宙脫離出去,猶如道果落地一般,孕化出新生宇宙。本方宇宙創世者陰陽五行道祖,也是走的這條修道路子,是以這也是本方宇宙的‘真’道。

“將來你入得道門,便知道了,這天下妖魔鬼怪許多,但只要是按這四步劃分境界,逐漸提升,不管是鬼是魔,是人是妖,就都算是真修路子。”王盼盼道,“可真修並非是唯一的超脫之路,真外別傳為雜,雜修眾多,我並不知道全部。只知道有器修、法修、符修、身修、意修、念修、魔修、願修等等,真修、雜修也並非涇渭分明,大有兼修並舉的,像是你,如果你在別的周天,那麽就是上好的真修苗子,一個凡人可以開天眼,就算世代以靈玉為食,資質也頗驚人了,但你在瑯嬛周天,那就只能走雜修的路子了。主人把東華劍留給你,那你當然應該做個器修。”

器修說也簡單,顧名思義,便是從修道伊始,便傾盡全力打造自己的本命法寶,隨著修為提升,將法寶雜質煉去,不斷去蕪存菁,又投入許多天材地寶,最終將法寶鍛造至宇宙靈寶的級數,自身依托靈寶,享用無窮威能,許多先天宇宙靈寶傳下的道統,便是器修一脈。而阮慈先天就擁有一口東華劍,比所有器修都要來得優勝,要知道器修最大的關卡,便是煉器的天材地寶極難尋覓,而好處則是沒有真修要度的三災六劫,也沒什麽心障可言。以阮慈的情況,自然是一帆風順,只需祭煉東華劍,便可順理成章地通過東華劍的反哺,擁有一身過人的修為。

“只是,器修的一身修為,都在這本命法寶上,你將這柄劍還給主人的那一天,便是你修為盡喪的時候,修為一散,命不久矣,修道人只修今生,你的真靈掠奪過天地靈氣,入不了輪回,感應不了道韻,也做不得瑯嬛周天的鬼修,只能煙消雲散。”王盼盼嘆道,“所以主人也知道,劍給了你,你是一定不會還的。”

阮慈笑道,“我本來早該死了,活到那時候也該夠本了罷?大有可能還活不到那時候呢。”

王盼盼搖頭不再談了,阮慈又問她,“謝姐姐說,在宋國等了我七百年,她當時在小竹島,其實並沒有受傷麽?七百年前就能算出我會出生?這也太離奇了罷。”

如果不是謝燕還跌入三國,宋國不會被封,阮家也可能就不會崛起,還有沒有阮慈這個人都是不好說的事,如果謝燕還七百年前就能蔔算出這錯綜覆雜的命運,那這推算之能也確實太神奇了,不過王盼盼並不解釋,一語帶過,“主人在小竹島散盡法寶,靈獸也都放歸天地,只留下最寵愛的我,我是到了宋國才開始為主人辦事,在小竹島之前,一直生活在主人的隨身小洞天裏,從來不管外頭的事。”

謝燕還隨身居然還能攜帶一個小小的天地!阮慈不禁大為神往,恨不得下一刻就拜入仙門,修行道法。不過王盼盼一點也不著急,歇了幾日,她分出一只大貓,去獵了些野獸來,教阮慈剝皮切剁,串烤而食,阮慈第一次吃到鹹味,很不適應,覺得滿口腥臊,一如她取食的野果一般酸澀。

“你在宋國,從小吃的都是靈食,只怕凡間美食是無法享用的了。”王盼盼也不禁嘆息,“早知道你不好養,主人真是留了個大麻煩給我。”

阮慈勉強自己吃了幾口,才說道,“我可以慢慢習慣”,便忍不住扭頭吐了出來。王盼盼說道,“得了,別吃了,餓死算了。”

說是這麽說,但還是連夜出門,獵了一只靈獸回來,擲在地上,阮慈吃得大聲叫好,王盼盼沒好氣地道,“我連夜跑了幾千裏路,好容易才尋到這一只獨身孤居的獐子,別的靈獸不是被圈養了,就是成群結隊地居住,要殺得全殺了,可殺得太多,沒有儲物袋也保存不了,更會引來旁人註意。看來要在一地久住是不成了,得快些教你點修身體術,不然每次都要我帶你走,累死貓了。”

便從口中吐出一本小冊子,說道,“其實這也是真修入門之始,沒有人一開始就修行道法的,都是要錘煉體魄,將肉身經脈融會貫通,先天隱疾修補完全。今後你白天就修行這本所謂秘籍,晚上試著觀想劍意,和東華劍勾連,什麽時候你能和東華劍心意相連,令它大小如意了,我便帶你去城裏瞧瞧。”

阮慈其實連宋國的街道都沒見過,如今到了陳國,她是很想四處游覽一番的,只是懂事不提罷了。聞言不禁大喜,拿過秘籍仔細翻看,只見裏頭是七十二式長拳,她記性過人,翻看了一遍就全都記住,演練了幾遍,已很是熟慣,卻絲毫不覺得疲累,也未覺得打完了有什麽不同。

王盼盼看了大奇,搖尾巴叫她過去,探爪扣住她脈門,道,“一般人剛入門,一個月內能學會都算是天縱奇才了,若是認真去打,一天能打兩遍,已是極限,你這怎麽回事?”

探查了一會,也不禁嘆道,“到底是代代養成的苗子,靈氣洗練,你的根基太厚了,渾金璞玉,是極好的修煉苗子,可惜了。”

她趕忙又呸了一聲,“我怎麽也學起柳寄子說話了!”

阮慈既然可以承受,王盼盼便不禁她再練,阮慈一天打了幾十遍拳,只覺得神清氣爽,跳到山泉裏洗了個澡——她極喜歡水——濕漉漉地披著頭發回到洞中,按王盼盼的叮囑,盤膝而坐,雙手按在東華劍上,將心神沈浸進去,全力感受著劍在膝上的形狀、觸感、重量。

說也奇怪,東華劍在她身上,本來輕如無物,阮慈也拔之不出,可她這一觀想,東華劍卻越來越重,越來越沈,阮慈只覺得自己全身仿佛都被壓到了泥地裏去,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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