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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對弈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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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界發展千年,底蘊深厚,千奇百怪的術式如參天巨樹的開枝茂葉,而其中,可追溯本源、享譽天下的術式唯有三個。

加茂家,赤血操術。

禪院家,影子術法。

五條家,無下限術式。

咒術界的深潭不可窺測,“術師”這一概念都是平安京那群星薈萃的傳奇時代孕育而生的又一結果,自此,人類的神秘側不斷分支、延續,傳承至千年以後。

術師的世界,知識奧秘浩如煙海,星辰廣袤,就連禦三家的藏書房,關於這千年來咒術界的記載,也十不存一。

阿音就如同一個懵懵懂懂的初生嬰兒,她身懷咒靈操術,然而咒術界的相關知識卻只能從五條和禪院二人口中透露一二。

她的知識空白區太多太廣,正因此,她不了解隱匿在自己額頭的、由五條悟親手施下的封印術究竟是何種等級的存在。

五條家至高術式“無下限”的延展,硬生生壓制住了鬼王霸道的血脈,連同那流淌在鬼血中的咒縛一起,被禁錮在了無下限的封鎖之下。

她亦不知,在那一日,鬼舞辻無慘發現自己失去了和阿音的感應時,他的心裏刮起了何等風暴。

平白斷裂的聯系,如人間蒸發。無慘卻肯定阿音並沒有死,縱使她遭遇生命危機,他也能透過她的視角,看清發生了什麽事。

無慘是一個又慫又茍的人,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他對於手下惡鬼的極端掌控欲,他不允許鬼逾越雷池一步,一旦有脫出他掌握的事情發生,他就會驚怒交織,恐慌滋生。

阿音那邊信號失蹤,他沒法定位她,自然就不能讓鳴女把阿音帶回來。

在原因尚不明朗的情況下,鬼舞辻無慘更不可能走出無限城去冒險。

所以屑老板毫無心理負擔地把這事推給了上弦鬼。

“猗窩座,把上弦之零給我帶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猗窩座單膝跪下,俯首領命。

粉發的上弦之三面色冷淡,對於自己捉拿曾經同僚的任務沒有半點心理波動。

三味線琴弦撥響。

憑空出現的紙門大開,猗窩座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眨眼間就被那扇門吞沒。

無限城內,再無他的身影。

………

無限號列車前排的包廂內。

因著車廂都被包下,無人打擾,四方靜謐。一白一黑的兩位青年家主頗具閑情逸致地開了棋盤,手邊擱置著熱霧未散的茶水,不時抿上一口,修身又養性。

五條撚起一顆黑棋,輕描淡寫地放在白色棋子的交錯線上,角度刁鉆地堵死了白棋的退路。

禪院三個回合的精心布局就這樣被他一個棋子拆散,然而黑發青年眸色淡然,半點不覺意外。

說到底,天生六眼的五條不論與誰對弈,都是妥妥的開掛局。

禪院擡眸輕瞥一眼五條,果斷放棄圍堵的死局,重拾一顆白棋,落在了右下偏側的一個空白區域。

他的棋風正如他的人。

處處思量,步步穩重,以手中白子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防守無懈可擊,每一個落子都是布局,如同建造城池,緩慢、平穩,卻在悄無聲息地侵蝕整張棋盤,讓自己的領地一點點擴張。

即使一時被對手勘破局勢,也不過是失去了一小塊領土,他還有大把翻盤的機會。

相比起禪院的精心布局,五條的落棋就顯得散漫了許多。

他似乎沒有明確目的,黑子落下,卻頗為分散,正如他這人的玩世不恭,滑溜地跳躍在禪院織就的棋網裏,每一次都被逼到險而又險的境地,但在下一刻瞬間截住命脈,化險為夷,讓傾斜的局勢再度膠著起來。

“禪院閣下,你總是這樣。”五條悠悠地抿茶,又落下一棋子,“太穩實斂勢,專於布局,想把事態的發展都掌控於手心。卻往往因此而錯失一舉刺殺的時機,不覺得可惜嗎?”

“你再這麽玩,小心終有一日陰溝翻船。”禪院神色淡漠,不為所動,白子落上棋盤的清響過後,只聽他說道,“享受於游走刀鋒的危險快意,越是極端的險境越是讓你興奮。但這一點很容易利用,比如……現在。”

“啪”——是白子拍上棋盤網格的脆聲。

殘月的最後一個缺口被封上,白色的城池陡然屹立,而寥寥幾個黑子困囿於城池之中,不得解圍。

禪院的唇角是一絲極淡的笑意。

“五條閣下,你輸了。”

“誒……”白發青年呆怔著眨了眨眼,似是沒想到殺機暗藏在層層掩蓋之下,如毒蛇窺伺、潛伏,待得一擊斃命的時刻。

禪院此前故意專註布置棋局,失卻了數個截殺他的機會,以此迷惑住了他,給了他“穩而不進”的錯覺。

他演戲可真有一手的。

五條無奈地攤手,黑子從指尖落下,“好吧,這一局我輸了。禪院閣下的心思深沈,倒是遠出我的意料。”

禪院垂眸,收拾起了棋盤:“不過是想告訴你,盲目自信、依仗六眼,不是一件好事。你遲早會因為這散漫的態度而吃虧。”

大千世界何其遼闊,總有六眼也無法看透的事物,五條並非神明,他也做不到全知全能。

……雖是這個道理,這一局卻實在贏得艱難。

他們二人平日忙碌,對弈鮮少,因此其實五條不知道,禪院的慣常棋風並不是這樣的。

他有意更改下棋風格,不是對自己棋藝有多自信,而是他明白,想要下贏五條,他只能選擇這種方法。

隱匿,再隱匿,藏得再深一點,沈氣凝神,穩住心態,千萬別在此之前洩露一點殺機。

五條敏銳得可怕。

“這樣……多謝指教。”五條歪頭。

他的毛病自己也知道,但禦三家無聊透頂,生活沈悶,他養成了喜歡尋求刺激的癖好也不能怪他是不是?

畢竟不是誰都像禪院閣下一樣,二十來歲的年紀,八十來歲的心境,五條至今不明白他怎麽還沈得住氣,沒被無聊死。

禪院把最後一顆棋子收入盒內,嘴唇翕動,剛想說些什麽,車廂卻陡然劇烈震動起來!

棋盤跌落,棋盒傾倒,黑白如玉的棋子落雨般紛紛灑灑了一地,又在下一刻輕微跳動了起來,車廂仍然在晃動,震搖。

五條和禪院反應極快地起身,避開了車窗破碎時迸出的玻璃,二人眉間輕蹙,對視一眼。

這個時候,他們幾乎是下意識地、異口同聲地說出了最是掛心的那個名字。

“——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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