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響起了落地的聲音, 喬子瑜眼神一縮，不知所措地低下頭，覺得現在的這種心緒完全不適合見段懷瑾, 連忙解下床簾, 掀開被子把自己裹了進去。

段懷瑾一進房間，便看見貓蛋兒正趴在盛著板栗炎雞的玉碗旁, 牙齒篤篤篤地啃著雞骨架, 兩只白絨絨的長耳朵歡快地一顫一顫, 而本應在一旁吃飯的小夫郎卻不見蹤影。

朝屋裏一看, 便見著那原本撩起的床簾被放了下來, 段懷瑾一笑，子瑜這是累了，去床榻上休息了？

熟悉的腳步聲緩緩靠近，喬子瑜抓緊了被角，半張臉埋進被裏，眼睛閉地緊緊的。

“子瑜......”

暖色的床簾被輕柔撩開，溫柔的聲音淺淺響起，帶著不可忽視的珍視和小心翼翼, 像是在觸碰什麽要細心呵護的易碎品。

“睡了麽？”

不知怎麽, 那溫柔呵護的聲音像一片縹緲的絨羽緩緩落在喬子瑜的心上, 絲絲滲進心裏, 反而把他好不容易捆束在心底的委屈又掀了上來，對段懷瑾的埋怨和對自己的氣悶凝結成了一根細長的小棍，在裏面狠狠地攪了起來。

委屈, 難過，不解，憋悶，在心裏瘋狂地翻江倒海。

段懷瑾看著喬子瑜閉著的眼皮下微微轉動，烏黑長翹的睫毛在不住地發顫，便知道小夫郎是沒有睡著的了。

只是，不知小夫郎這是怎麽了，看著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

生病了？！

想到這，段懷瑾便沈不住氣了，一手輕輕罩在喬子瑜的額頭上，聲音有些焦急：“子瑜，怎麽了，不舒服麽？”

眼眶不爭氣地微濕起來，喬子瑜死死地咬著舌尖，楞是沒有發出一個字。

“子瑜？子瑜怎麽了？！”見子瑜既不說話也不動彈，段懷瑾是真的著急了，難道子瑜已經難受到不方便說話了？！

“子瑜，子瑜你別嚇我，你能聽到我說話麽？”

克制自己的動作不要太粗暴，段懷瑾壓制著力氣，顫著手輕輕掀開裹在喬子瑜身上的被子，俯身趴下柔聲道：“子瑜......子瑜能聽見我說話麽？”

再也裝不下去了，但也許是再也不忍心讓段懷瑾這麽著急了，喬子瑜心底苦笑，緩緩睜開眼，但是在看見段懷瑾那焦急的樣子在眼前放大，眼淚卻不爭氣地瞬間聚集到了眼尾，然後刷地一下流了下來，洇進了枕頭。

見子瑜一睜開眼便流了眼淚，瞳孔氤氳地滿是水霧，泛著水光的眼神委屈不已，瞬間便洇進了他的心裏。

段懷瑾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語氣不由得有些慌亂，“子瑜......子瑜怎麽了？”他想把人抱起卻又不敢，手足無措地半跪在床榻上，“子瑜哪裏不舒服？”

看著段懷瑾慌亂無措的樣子，喬子瑜心裏也酸脹地難受，一根名曰‘算了’的刺狠狠地紮進了心底，他試圖讓心頭血去軟化它，那刺卻直楞楞地豎在那，刺地他既無法忽視，也不能接受。

喬子瑜張了張口，卻怕自己一開口會帶哭腔，便又緩緩合上，伸手抱住了段懷瑾的胳膊，搖了搖頭。

“沒......沒事？”

“沒事......”喬子瑜閉上眼，淺淺勾起一抹微笑，像是困了似的打了個哈欠。

“子瑜。”看出小夫郎故作輕松的表情，段懷瑾面色變了變，他伸出右臂攬住喬子瑜身下，左手輕輕落在喬子瑜肩上，“子瑜......有事情不能告訴我嗎？”

告訴......告訴你，你卻什麽都瞞我麽。

喬子瑜淺淺向裏挪了挪，置氣一般沒有出聲。

看出喬子瑜這是拒絕告訴他的姿態，段懷瑾心裏有些著急，正欲開口卻腦中一閃......

子瑜莫不是因為自己之前掐的隔音決而委屈生氣？！

甚至......不光如此，還看出了自己在郡主一事上欺瞞了他......？

想法一開便停不下來，想到自己以前也沒有刻意在子瑜面前遮掩某些來歷不明的東西，說不定子瑜早就發現了不對勁，那麽......這些結合起來......

段懷瑾腦中嗡地一下。

若子瑜一直包容著自己的不對勁和對他的隱瞞，而自己卻連和郡主說話也刻意掐了隔音決瞞他......

段懷瑾心裏咣地一下亂了，他都幹了些什麽事兒？！

子瑜怕是被他傷到了，明明什麽也不知道卻一味地相信他，可他呢......

喬子瑜剛剛那泛著淚光的委屈眼神倏地在腦中浮現，段懷瑾心裏一下子揪地發疼。

他小心翼翼地撫了撫小夫郎的發，整整頓了半晌才開口：“子瑜......子瑜我錯了，原諒我好嗎？”

喬子瑜藏著被子下的手指一顫。

“我錯了，我以前有事瞞你是我不對，我本來想著成親前就坦白的，子瑜你......別生氣了，好麽？”段懷瑾把手伸到被下握住喬子瑜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都是我的錯，子瑜不開心就教訓我，別生悶氣了好麽？”

說著在喬子瑜手心凝出一枚小小的元氣梭，緩緩刺向自己的胸口。

“你幹什麽！”喬子瑜連忙凝出另一道元氣扇把那元氣梭打掉，又氣又怒，“你......唔。”

唇間的話語被欺身壓住的段懷瑾堵住，暧昧的水聲立刻在鋪滿錦緞的床笫間響了起來......

“子瑜......”段懷瑾像是久逢甘霖般，小心翼翼卻又霸道侵略地舐咬著那溫軟甜美的唇瓣，絲毫不給人換氣的機會，直到把人吻地軟倒在自己懷裏，才緩緩松開輕柔問道：“子瑜，原諒我好嗎？”

喬子瑜羞紅著臉頰，眼泛水色地瞪了段懷瑾一眼。

“子瑜......”段懷瑾再次欺身壓上。

“我沒有生氣。”喬子瑜連忙用手抵住段懷瑾的胸膛，猶豫糾結了半晌還是開口道：“沒有生你的氣，只是有些難過。”

“子瑜......”段懷瑾心疼又自責地嘆了口氣，把人輕輕攬到懷裏圈住，手掌溫柔地包住那雙修長白皙的手，與其十指相扣。

“我什麽都告訴你。”

喬子瑜感受著手背上的溫熱，眼眶也溫熱了起來。

“在我那次差點被酒樓的人打死後，醒來後我就發現我的腦海中多了一樣東西，那東西叫系統。”

“腦海？”喬子瑜卻是打斷了段懷瑾，慌亂地轉身看向他焦急道：“什麽東西進到你腦海裏了？！能不能弄出來，有危害麽，你......”

“沒事，子瑜別著急。”段懷瑾心裏既熨帖又難受，好像在暖得化成水的心底滴上了一滴酸劑。

他用盡溫柔地在喬子瑜額間落下一吻，再次把人抱在懷裏，“別擔心，乖，聽我說完。”

“這個東西叫做系統，對我沒有危害，它有一樣非常神奇的能力，可以探尋到人心底的欲望，並根據探尋到的欲望來給出相應的東西去予以滿足。”說著，段懷瑾頓了頓：“不過，要想得到東西，必須用修為去兌換。”

“這個......系統。”喬子瑜眉頭緊蹙，“怎麽聽怎麽不是好的。”他面色擔憂地看著段懷瑾，“它就是想吸取你的修為，你不要被它迷惑了。”

“不會的。”段懷瑾輕撫喬子瑜皺起的眉頭，“我很少用它，而且，這個系統有一個紕漏。”

“紕漏？”

“對。”段懷瑾笑了笑道，“若是兌換元植等物，所需的修為便寥寥無幾，若是要兌換丹藥元器或古籍，所需的修為便高一些。”

“那也少去兌換。”喬子瑜點著段懷瑾的胸口，“它可能是想借此引誘你呢？”

段懷瑾一把抓住那在他胸前作亂的手指，“好，聽子瑜的。”

喬子瑜頓了頓，看著段懷瑾道：“那當初的那枚碧元丹和那古籍......都是你從這個系統裏得的？”

“子瑜知道那是碧元丹了？”

“知道。”喬子瑜閃躲了下眼神，“在古籍上看到了。”

“那......子瑜也知道你當初並不是不能修煉，而是被赤毒草所......”

“知道。”喬子瑜側過臉，“這些都知道了。”

看出喬子瑜有些不對勁，段懷瑾坐了起來，“子瑜......可有事瞞我麽？”

喬子瑜眼神一縮，沒有說話。

段懷瑾嘆了口氣，語氣委屈：“子瑜，也不相信我。”

“不是。”喬子瑜慌忙反駁，支支吾吾道：“只是，只是不想......”

“不想給我添麻煩？”

喬子瑜抿了抿嘴，點頭。

“傻！”段懷瑾在額頭輕輕一敲，看著對方那濕漉漉的眼神笑道：“你是我夫郎，你的事叫麻煩嗎？那我以後若是受傷了，是不是因為怕給你添麻煩，就可以不告訴你呢？”

“不可以！”

“那不就得了。”段懷瑾捏了捏喬子瑜的手，“有什麽事情就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好麽？”

喬子瑜眨了眨眼，半晌後才揉著額頭點頭。

“那......子瑜可有要向夫君坦白的事情？”

喬子瑜艱難地下了決心：“有。”

“什麽？”段懷瑾笑著親了親喬子瑜的額頭：“現在可以告訴夫君麽？”

喬子瑜攥了攥手心，圈住段懷瑾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膛：“可以......”

胸膛傳來暖暖的熱氣，段懷瑾聽到小夫郎認認真真地說起了話。

“在我原有的記憶中，我的父母和我都是滇州喬家的奴仆，可是......其實並不是這樣，那應當是被篡改了的記憶。”喬子瑜語氣微頓，“在到了江宇縣後，每次升階後的第一次煉丹，我都可以找回以前的一些記憶片段，雖然現在我還有很多沒有弄清楚，但是我已經知道我的爹爹是誰了。”

喬子瑜臉頰微紅：“他是一名非常厲害的煉丹師。”

喬子瑜說的這些倒是的確出乎段懷瑾的意料，他輕聲開口道：“子瑜，可知道是誰害的你？”

“不知道。”喬子瑜的聲音有些失落，“我連我父親是誰都沒有想起來，上一次在夏郡的煉丹閣煉丹的時候，我才看到了我十五歲時候的一些記憶。”

“子瑜看到了什麽？”

“看到我過十五歲的生辰，爹爹送給了我一個很漂亮精巧的丹爐。”喬子瑜的眼睛亮起又黯掉：“可是那時候，爹爹的身體......好像就已經不太好了。”

段懷瑾安撫地在喬子瑜後背輕輕拍著，柔聲道：“子瑜，等我們進階到元液七階，就去滇州找你爹爹，好嗎？”

“真的？”喬子瑜不敢相信地仰起臉，“不需要進階到元固階麽？”畢竟那滇州是個大能遍地走的地界，所以他一直沒提。

“真的。”看著小夫郎開心地眼睛晶晶亮，段懷瑾心底嘆氣，子瑜要是不那麽懂事就好了。

“懷瑾真好。”喬子瑜開心地在段懷瑾臉上親了一口，因為業務不熟練，一不小心把口水蹭到了段懷瑾臉頰上。

段懷瑾無奈又寵溺地看著喬子瑜，“小笨蛋蹭了我一臉口水。”然後便一伸胳膊欺身壓上，輕輕咬了一口那粉嫩的唇瓣：“得懲罰！”

先前撩起的床簾又被放了下來......

半個時辰後，和好如初的兩位夫夫終於從屋裏走了出來，空氣中散發著肉眼可見的甜膩，吃的肚子滾圓的貓蛋兒斜躺在桌上，看了一眼陷入戀愛無法自拔的小瑜，發出了一聲老父親般的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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