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劍棠與葉久憐，是當世江湖上聲名最盛的兩大劍客，長年霸占所有各大關於武功以及劍法的排行榜的第一第二。

不過，這兩個人卻是迥然不同的兩種人，是極與極的區別。

一個是嫉惡如仇的捕頭，另一個卻是貪財如命的殺手；

一個恪守原則，二十年前從未妄殺一人；

另一個卻是只要給錢，不管是誰他都能一劍擊殺。

正如黑夜與白天，永遠也無法調和，也不存在兼容。

奇怪的是，這二十年間，他們兩人幾乎從未碰過面，也沒有交過手。也不知道是刻意回避，還是真的“有緣無份”？

不止是江湖上，整個大明朝其實都在期待這兩個人的相逢，然後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決出誰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今天，也許就是命運期許的那一天。

葉久憐居然主動來找顧劍棠，而顧劍棠恰好也回來了，看來大家期待已久的一戰終於要來臨了。

李幕遮他們沒有走，胡乞兒也沒有逼他們走，只不過為了不被兩人將即到來的大戰波及，還是乘著馬車到了幾裏地開外的高坡上，遠遠地眺望著長寧山莊方向。

顧青瓷不無擔心：“當家的，你說他們兩個誰會贏啊？”

寧小魚：“當然是顧捕神勝了，自古邪不勝正。”

湯夠：“難說，葉久憐的武功很高，而且身法很快，加上這二十年間經常出手，實戰經驗太豐富了。”

沐堂堂：“這方面顧叔叔也不差，這些年來多少窮兇極惡的罪犯、喪盡天良的歹徒……最後都一一落在了顧叔叔的手裏。”

湯不夠：“這不一樣。顧捕神心慈，幾乎從未妄殺過一人，這本來是仁德。但是高手對決，哪怕有一剎那的猶豫，一丁點的遲疑，都會有天差地別的結果。”

李幕遮也有些憂慮：“葉久憐是百無禁忌，顧大人卻要恪守律法，此消彼長，確實有些危險。”

胡乞兒忍不住翻白眼，說道：“行了。你們幾個人要麽武功平平，要麽一點武功也不會，在這裏瞎評論什麽，幹脆跟我走吧，別讓總捕大人白給你們拖延時間了。”

李幕遮：“我一定要知道結果才走。”

胡乞兒：“這不可能，我最多只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超過時間，我直接把你打暈帶走，其他人全扔給玄衛司處理，是死是活就不關我屁事了。”

湯夠不服：“還不一定推打暈誰呢。”

顧青瓷：“當家的，要不我們還是先走吧。顧大人肯定能贏的，我們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

沐堂堂：“不，我也要看看結果。”

湯不夠：“當家的，糖糖，你們盡管看，這乞丐要是敢動手，我第一個打暈他。”

胡乞兒驀地從懷裏摸出一只手統，指著他們：“非逼我動粗是吧？”

寧小魚：“大家不是在商量嘛，何必動刀動槍呢？”

胡乞兒又摸出個沙漏，倒扣在草地上，然後直接躺地上睡覺：“我先睡一覺，時間到了就走，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李幕遮：“你就一點也不擔心顧大人？”

胡乞兒沒有回答。

李幕遮看了胡乞兒一眼，有些看不懂這人究竟在想什麽，不過也沒有再說什麽。

顧青瓷：“我們給顧捕神祈禱一下吧，希望他能勝利，將葉久憐這惡貫滿盈的殺手繩之以法。”

湯夠：“那貨是東廠的，繩個屁的法，直接殺了了事。”

寧小魚：“邪不勝正，顧捕神必勝。”

湯不夠：“老天爺快點收了葉久憐那變態吧。”

沐堂堂不由得雙手合什，扣緊。

李幕遮攬住她的肩，沖她笑了一下。

……

起風了。

微微地涼意帶來了鬥大的雨滴。

長寧山莊的院子裏，葉久憐和顧劍棠相對站立，中間相隔大概有十來米。

顧劍棠一襲蒼衣如鐵，面色也如鐵，眉眼如刀，一動不動地站著，劍在手裏，握得不松不緊。

葉久憐則是白衣勝雪，臉上掛著一絲淡淡地冷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對面站著的那個人，那個傳說。

兩人對視著，眼睛裏都放著光，卻不是殺氣，而是一種意志，甚至不是人散發出來的，更像是劍散發出來的。

葉久憐先開了口：“你受了傷？”

顧青瓷：“無妨，路上有點波折。”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有半點遲疑，仍會全力以赴地殺你。”

葉久憐道：“因為這一天，我等了很久。”

顧劍棠：“怎麽說？”

葉久憐：“自我幼時，江湖上就有你的傳說，那時候你就是江湖上的天下第一，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的位置也該讓出來了。”

顧劍棠：“顧某從來不在乎什麽第一第二，習武也只是為了更好的辦案，捉住違法犯罪之徒。”

葉久憐：“所以你才可恨，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就霸著位置不挪動，實在是暴殄天物。不管是天下第一，還是天下第一劍客，這個稱號都應該是我的。”

顧劍棠搖頭：“你的心裏沒有劍，只有名利，連劍客都不配，更枉論什麽天下第一劍客。”

葉久憐：“所以說最討厭你這種假正經的人，劍不過是兵器而已，什麽心中有劍無劍，只是劍法沒練到家的人編出來的笑話，幼稚又可笑。”

顧劍棠：“劍直，人正，則劍一往無前；劍偏，心邪，則劍無所適從。你的心已經亂了。”

葉久憐臉色變了變，冷笑道：“此時此刻，我有手中劍，就能殺了你成為天下第一。”

顧劍棠：“我輩劍客，自拿起劍，就準備好了隨時死在劍下。連這點覺悟都沒有，根本就不配拿劍。”

“簡直是謬論。”

葉久憐倏地拔劍：“今日，便向天下證明，我手中劍能斬你心中劍。”

顧劍棠身形不動，劍橫在身前。

兩人的劍法一正一奇，速度都奇快無比。

顧劍棠的劍很快，是大開大闔地快，每一劍都幹脆利落地出招，瞬眼間就刺到了葉久憐的身前。

葉久憐的劍也很快，不過卻快得詭異，每一招都充滿了不可預知的變數，配合他神鬼莫測的身法，讓人防不勝防。

不過短短一分鐘，兩人就交手了十數合，不分勝負，也不知道誰占了上風誰落了下乘。

在遠處李幕遮等人的眼中，只看到兩道疾影，不停地碰撞又散開，山野間被他們兩人的劍氣激蕩得如同山雨欲來，狂風呼嘯。

李幕遮不會武功，卻有極強的共情能力，通過看見、聽見、感覺……慢慢地體會到了一些別樣的滋味。

葉久憐掌中的劍，每一招都是必殺必勝之劍，力求破敵殺敵，其餘不論。他的劍法充滿了功利與取巧，而且應該融匯貫通了許許多多門派的劍法精髓，從這一點來說，他確實是個練劍的天才。

顧劍棠的劍法卻顯得有些木訥，不但缺少變化，甚至連招式都少有，完全是見招拆招。在葉久憐那詭奇靈幻的劍法映襯下，顯得很是呆滯，仿佛隨時會被刺中一般。

又十合過去，兩人的試探基本上已經結束，接下來肯定會有一方發出最大的殺招來終結這場決戰。

高手對決，從來不會大戰個幾天幾夜，而是試探一番後，瞅準對方的破綻，然後一招分出高下。

果然，葉久憐退了兩步後，自信地使出了他的殺招。

擡手間，滿天劍光，如雨潑而下。

顧劍棠沒有躲閃的意思，也刺出了他最後一劍，最是平平無奇的一劍。

勝負即將揭曉，生死也將分出。

李幕遮他們幾人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地看著那邊，腦中一片空白，連給顧捕神祈禱的約定都忘了。

“住手！”

不知是誰忽然扯開嗓子沖長寧山莊那邊吼了起來。

劍光散，風雨停。

兩道人影分開站立，半天不動。

不一會兒，一道人影倒下，一柄古樸的長劍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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