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要找我們？”

李幕遮站在一輛裝潢頗為豪華的馬車前，沖著隔著車簾若隱若現的人問道。

幾分鐘前，他們在說寧王的壞話被當場抓住。

寧王顯然動了肝火，想把他們帶走，估計要出口惡氣。

半路上，顧劍棠阻了一阻，也只是讓寧王稍稍壓了壓殺心。

等到了拐角的時候，忽然出現了一個頭戴鬥笠、身著雨披的神秘人，他只是亮了一塊令牌，寧王就直接放了人。然後李幕遮和沐堂堂就被這神秘人帶出了驛站，來到兩三裏外的豪華馬車前。

至於顧青瓷他們，當然被勒令留在了驛站，沒有跟出來。

馬車裏的人一直不曾出聲，空氣中泛著薄淡的水汽，使得車簾也似重還輕，隱隱約約地能看見車裏人的身形。

這讓李幕遮生起了奇怪的體驗，一種說不清道不清的時間與空間的暧昧感。

“江南的一切事宜，與你們都無關了。”馬車裏的人終於開了口，只是聲音有些古怪，顯然是經過了變聲處理，有些男女莫辨：“回京城去吧，好好地當你的掌櫃，莫再多管閑事了。”

李幕遮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裏一動，有種莫明的熟悉感，不是因為聲音，而是因為說話的語氣。

“還未請教閣下是誰呢，為什麽要幫我？”

車裏那人：“我是誰你不必管，幫你也不過是受人所托。”

李幕遮：“受誰所托？”

車裏那人：“一個朋友。”

李幕遮又問：“你的朋友還是我的朋友？”

沐堂堂不禁疑惑地瞥了李幕遮一眼，不知道他問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車裏那人他認識不成。

車裏那人：“你問這個是想知道什麽？”

李幕遮：“想見見這位朋友。”

車裏那人：“現在還不是時候。”

李幕遮：“什麽時候才是時候？”

車裏那人：“不是現在，你們走吧。”

李幕遮看著那座馬車，欲言又止，有幾秒鐘甚至想沖過去撩開車簾，看看他到底是誰。

只是這時候，周圍又出現了十幾個戴著頭笠的人，一言不發地把馬車給擋住了。

李幕遮知道對方擺出這陣勢來是要趕他走的意思，只是他心裏的疑惑實在是太多，而且他有種感覺，車裏那人能斛答他大多數的問題。

只是車裏那人似乎並願意跟他再多做交流，李幕遮只能帶著沐堂堂離開了。

“你哭了，這倒是奇事。”

等李幕遮和沐堂堂走遠了之後，車廂裏忽然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如果李幕遮還在這裏的話，肯定能聽得出來這是如願和尚的聲音。

車裏的另外一人，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材頎長、樣貌俊朗，身上雖然穿著常服，但眉眼中卻透出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壓。

此人正是權傾朝野的東廠廠公戴笑樓，也是抵達江南的第五任欽差。

如願和尚：“是覺得你現在的模樣沒法見人，還是覺得貧賤之交入不得你的眼了？”

戴笑樓摸了摸眼角：“不是時候。”

如願和尚：“呵呵，借口吧。你就是不敢見他。”

戴笑樓：“沒什麽不敢的，只是確實不是時候。”

如願和尚笑了：“你就這麽傲嬌下去吧，小心他以後不認你。”

戴笑樓：“他不會的。”

如願和尚：“你這麽肯定。”

戴笑樓：“我了解他，比我了解我自己還要多。”

如願和尚：“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為什麽要改名字呢？”

戴笑樓撩開車簾，遠遠地看著李幕遮消失的方向：“因為那個名字是如此的幹凈，而此時的我渾濁不堪。在沒有洗清自己身上的汙泥之前，我不能讓那個名字也受到汙染。”

如願和尚：“那之前的戴小樓也不錯呢，為什麽要改成笑樓呢。”

戴笑樓：“小樓一夜聽春雨，明朝深巷賣杏花。小樓，這兩個字於我而言，也不配了。

“白雲蒼狗，滄海桑田……”

徐徐站了起來： “不管千錘萬礪，還是渾身碎骨，從今往後，我都一笑置之。”

如願和尚搖頭：“那你們就慢慢玩這種無聊的游戲吧，我就不奉陪了。”

戴笑樓：“你早已入局，逃不掉了。”

如願和尚：“他確實是個不錯的朋友。”

戴笑樓一臉還用你說的表情。

……

李幕遮和沐堂堂回到驛站，結果發現顧青瓷、寧小魚、湯夠還有湯不夠都站在客棧外面。

“你們都在外面幹什麽？”

李幕遮問道：“我們就是被帶過去問問話而已，不用這樣的。”

沐堂堂：“外面有點冷了，大家都回房吧。”

寧小魚：“糖糖，我們沒房可回了。”

沐堂堂：“怎麽了，是不是房間又被湯夠和湯不夠兩個人給破壞了？”

湯夠：“餵，糖糖，你這話就有點過分了吧。”

湯不夠：“而且為什麽要說又？”

李幕遮：“那你們站在外面幹什麽，就是想要喝西北風，也還沒到那個季節。”

顧青瓷：“我們被趕出來了。”

李幕遮一楞：“為什麽？”

寧小魚：“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那個寧王的安排吧。”

沐堂堂：“寧王不至於如此小氣，肯定是其他原因。”

李幕遮：“不用想了，肯定是那個驛丞見我們得罪了寧王，所以自作主張做了這些事。”

湯夠：“簡直豈有此理，我去揍那個王八蛋一頓。”

湯不夠：“我也去。”

李幕遮：“算了。驛店本來就是給官場中人住的。我們能住進來，本就有些逾距，現在正好可以離開。”

顧青瓷不解道：“我們可以離開嗎？我們不是江南那兩宗案子的重要證人嗎？”

湯夠也道：“而且不是當家的殺害於大人的嫌疑不也還沒完全洗清嗎？”

寧小魚：“你胡說八道什麽，那個根本不是當家的做的好嗎。”

湯夠：“我當然知道，但是外面流傳的兇手就是當家的啊。”

李幕遮：“這些都跟我們沒關系了，也沒必要去關心了。”

其他人一楞，齊齊疑惑地看著李幕遮。

李幕遮解釋道：“有人替我們了結了這些麻煩，條件就是讓人們馬上滾回京城，安安心心地開客棧，別多管閑事。”

顧青瓷：“當家的，你不會被騙了吧，這兩件案子都那麽重要，皇帝都親自下令讓東廠廠公來徹查，怎麽可能讓我們輕易脫身。”

湯夠：“就是，就連高田禮也不能放過我們吧。”

寧小魚：“高田禮自身難保吧。”

湯不夠：“這可不一定，有寧王在，高田禮很可能會全身而退呢。”

顧青瓷有些悲天憫人地說道：“所以大明朝也快沒救了麽。”

李幕遮拍了拍顧青瓷的臉：“行了吧，你連個秀才都沒考上，就別裝出一副心系社稷的模樣了。”

顧青瓷：“當家的，你這是什麽意思。古語有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沐堂堂拆穿：“這句是清朝顧炎武說的，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古語。”

顧青瓷額頭直冒冷汗。

李幕遮拍拍手：“既然有人替我們抹去了麻煩，那我們就不摻與其中了。”

其他人扭頭看著李幕遮。

李幕遮看著遠方：“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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