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從恩遇刺身亡第二天，大明皇帝就從東廠以及錦衣衛的渠道得知了這個消息。幾乎與此同時，南京的奏報也抵達了通政司，沒多久滿朝文武甚至京城百姓都知道了。

大殿之上，對著滿朝文武，向來溫良的皇帝終爆發出了九五之尊應有威嚴與怒火。

“簡直無法無天！”

大明皇帝群臣怒斥道：“江南究竟想幹什麽？南京六部上下究竟想幹什麽？”

“前後四任欽差，去了南京就難落個好下場！他們想幹什麽？”

“金陵到底還是不是我大明疆土？ ”

“皇命欽差，在行轅中被刺身亡，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大明朝已經亂到這種地步了嗎？”

“下一步是不是要將朕這個皇帝也殺了？”

殿中文武百官都噤若寒蟬，無人敢出聲，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的屏住了。

文臣之首的內閣首輔沐晚亭是一臉悲慟的表情，於從恩既可以算是他的得意弟子，同時也是他的知己好友。也是他極力推薦 於從恩去江南負責賑災事宜，想不到一別成永決，實在是痛心。

更讓沐晚亭難以接受的是，從於從恩去江南開始，就不停有江南的官員上奏，汙蔑於從恩在金陵貪贓枉法、盜賣災糧……前幾天更是有南京六部尚書聯名上書，說於從恩私通敵國、意圖謀反。

於從恩也給他寫過信，告知他江南的嚴峻形勢，還吐露了一些擔憂，彼時沐晚亭覺得這些問題於從恩能夠刻服，並沒有予以重視。誰曾想，那些人真的膽大包天到了如此境地，他深感有愧於從恩的信賴。

皇帝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平靜下來了，下達了命令：“此事內閣不要再管了，著東廠掌印太監戴小樓親自去調查，一定要將賑災糧調包案，還有於從恩被刺一案查個水落石出，敢有阻攔者，殺無赦！”

侍立在側的一名眉清目秀、氣度不凡的年輕太監伏身跪倒：“東廠掌印太監戴小樓領命。”

若是從前，皇帝任命太監來幹涉政務，絕對會引起清流諍臣群起攻詰，而此時群臣知道皇帝這是動了真怒，沒有誰敢出言阻攔。

沐晚亭現在已經徹底知道了一件事情，只要寧王在南京一日，那麽不管派誰去調查都沒有多大意義。

“退朝！”

皇帝拂袖離去。

散朝之後，沐晚亭剛打算乘轎回家的時候，皇帝身邊那位年青的侍立太監過來通知他：“陛下請沐閣老過去。”

沐晚亭知道皇帝找他要談什麽事了，只得說道：“有勞戴廠公帶路，江南一事還請你多費心了。”

那年輕太監笑了起來：“沐閣老這是折煞我了，能為沐老帶路，也是我的榮幸。”

沐晚亭也沒有多說什麽，在年輕太監的帶領下來到了皇帝的工坊。

皇帝喜好木工，在寢殿裏另辟了數間工房，傳供自己研究制藝所用。每當有煩心之事，難以決斷之事，他就會來此處靜心。

“陛下，沐閣老到了。”

年輕太監沖正在制作一根手杖的皇帝稟報道。

皇帝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怒氣，笑容滿臉：“沐老來了，坐吧。”

另有小宦官搬了條錦椅過來。

沐晚亭謝過之後直接坐下了。

皇帝：“今早看沐老行動不便，朕想著給你做一根手杖。”

沐晚亭：“多謝陛下關心，老臣初聞惡耗，有些失了心神，不日便好了。”

皇帝：“朕也知道於愛卿是沐老的得意門生，此番在江南遭劫，沐老定是悲痛異常。只是朝廷離不開沐老，還請沐老節哀順便。”

沐晚亭：“載仁（於從恩的字，作者臨時瞎編出來的，機智吧）向來忠心朝廷，倒也死得其所。只是江南一地竟靡爛至此，老臣實在是有失察之罪。”

皇帝：“江南的局面，是我那位不安份的禦弟造成的，與沐老何幹。”

沐晚亭：“南京六部上了奏報，除了載仁的死訊，還上呈了他貪贓枉法、盜賣賑災糧的證據，老臣不敢獨斷，特轉呈陛下定奪。”

皇帝接過沐晚亭遞來的奏報，翻了兩眼就扔到了一邊：“簡直一派胡言，真當朕好糊弄不成。”

想了想，又說道：“擬指，讓刑部總捕顧劍棠去江南一趟，將於愛卿屍身帶回京城，此案相關人員也一並押送回京。還有，下道中旨讓寧王即日起程進京，莫誤了太後的壽辰。”

沐晚亭暗松一口氣，只要寧王離了南京，江南一地的覆雜局勢才有可能化解掉，不管賑災糧案還是於從恩遇刺案才有真相大白的可能。

……

寧王接到對旨的時候，已經是於從恩遇刺第三天。

房裏裏，寧王的一眾謀臣都在。

敬陪次座的是一位須發有發白的中年男子，留著一縷好看的長髯，手裏拿著羽扇，頗有幾分諸葛丞相的風範。

此人是先帝給寧王選的一位老師，名叫柳從鼎。在他身後坐著兩個人，分別是王府長史崔功成以及高田禮。另一邊為首的是一位身披戰甲的黑臉將軍，還有張真人和如願和尚。

寧王：“我那皇兄果然來旨催我入京，諸位覺得孤該如何應對？”

高田禮率先開口：“此事是下臣辦事不力導致，還請王爺責罰。”

寧王：“於從恩屍體都涼透了，你現在說這個有什麽意義。”

崔功成道：“王爺，那於從恩確實也該死，早在數月前我們就已經警告過他，他也答應了我們的條件。誰料想突然反悔，還想將我們一軍，那自然不能放過他。”

如願和尚：“他不是突然反悔，而是從來就沒想過跟你們合作。之前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麻痹你們而已，實際上早就派人暗中在調查你們了。”

高田禮：“邵大師一口一個‘你們’，難道你不是我們中的一員嗎？”

如願和尚：“我只為王爺力，不是‘你們’也沒有‘我們’。”

寧王：“好了，孤只是想知道他這道旨意究竟是什麽意思。”

柳從鼎：“於從恩畢竟是欽差，在南京遇刺身亡，王爺授封南京，自然也有些失察之責。如今朝要派東廠前來江南徹察賑災弊案，自然不能讓王爺再留在南京，若是再出事，朝廷的臉面可就蕩然無存了。”

寧王：“那依柳先生的意思，孤當如何做？”

柳從鼎：“自然是應旨出發，盡快去京城。”

黑臉將軍不滿：“王爺要是走了，南京怎麽辦，江南怎麽辦？東廠那個新任廠公可不是什麽好人。”

柳從鼎：“他是不是好人這個並不重要，只要他不是於從恩這種軟硬不吃的人就行。再者說，若無王爺那位姓戴的小子也沒有當上廠公的機會。他應該知道怎麽做。”

如願和尚道：“可是高大人做下的那樁事情，還有幾個漏洞未補，不怕出事嗎？”

高田禮：“這件事高某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就不勞邵大師操心了。”

如願和尚笑了笑，不再開口。

寧王不由得瞥了高田禮一眼。

崔功成：“王爺請放心，江南已經是鐵板一塊，諸事都已準備妥當。王爺此去京城，正是潛龍出淵，一飛沖天。”

寧王：“那孤接旨了，今日就出發北上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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