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生活，湯夠其實沒有那麽多的奢求，不過是平安喜樂，親朋好友都在，每日能吃能喝能睡能有人鬥鬥嘴，人生足矣。

在劍仙門那段時光，他覺得很美好，很彌足珍貴。所以他才會那麽恨葉久憐，才會明明知道與對方之間的差距堪比天塹，卻還是有報仇的執念。

現在的萬能客棧也是如此，湯夠感覺這種生活很美好，不想再次被破壞，所以在遇到怡紅樓的那些人，再遇到葉久憐時，才會猛如瘋虎，他不想再懦弱地坐視失去這一切。

在聽到蓮娘提及劍仙門的仇人是於從恩的時候，湯夠心裏湧起一股不妙的預感，似乎他珍視的東西又將面臨崩塌了。

湯不夠想了很多，又好像沒有想湯夠那麽多。他思考的是蓮娘說出這話來的目的，還有這背後是不是有誰在指使。

於是忍不住問道：“劍仙門的仇跟於從恩有什麽關系？”

湯夠也道：“於大人跟我們劍仙門八桿子打不著吧？”

蓮娘：“當然有關系，如果說葉久憐是殺害柳掌門的真兇，那麽於從恩就是幕後主使。”

湯夠：“別扯了，於大人跟劍仙門無緣無故的，害劍仙門幹什麽？”

蓮娘瞪著湯夠：“看來你對這位於欽差很有好感啊，把滅門的血海深分都拋之腦後了！”

湯夠：“餵，熟歸熟，你亂說話我一樣可以告你誹謗。”

湯不夠拉開湯夠：“你懂點事，沖女人吼什麽。”

湯夠看了湯不夠一眼，頓時明白了：“行，我不說話，你們聊。”

“蓮娘，你為什麽說於從恩是劍仙門滅門的幕後黑手？”

湯不夠瞪著蓮娘，一臉認真的問道。

蓮娘：“我們東海仙劍門，雖是居於海島，實則也歸於應天府的管割之下，當年於從恩就是應天府知府。”

湯夠：“然後呢，沒了？”

湯不夠：“你別老是打斷蓮娘的話，讓她說完。”

湯夠以前對蓮娘還是非常客氣的，畢竟有可能會成為他的嫂子，甚至在劍仙門遭遇慘案時，他還替蓮娘慶幸過。只是今天再次看到蓮娘，他實在沒辦法把眼前這位描眉畫鬢、滿面風情的美貌少婦，跟以前的蓮娘聯系起來。尤其是想到昨天晚上碰到的那兩位自稱湯熱和湯不熱的女人，再念及她們使用的正宗劍仙門劍法的來源，再深入地想一想，他心裏就很不舒服。

蓮娘接著說道：“當年柳掌門受邀下山參加在金陵舉辦的武林大會，回來後就被於從恩扣上了通倭的罪名，柳掌門當然不會任憑汙水沷在他身上，於是給京中做官的好友去了一封信。誰知那封信被於從恩派人截下來了，之後沒多久柳掌門的那位好友同樣被栽上了通倭的罪名，被皇帝給下詔獄了。”

湯夠聽著這故事，真夠曲折離奇，讓他都有點想推薦打賞投月票了。

“柳掌門感覺不妙，想親自上京營救好友。”蓮娘繼續說著，“就在這時候，葉久憐殺上了劍仙門，說是奉了東廠密令來清除通倭之賊黨餘孽。那個於從恩只為一時黨爭，竟然栽贓柳掌門，還聯合東廠殺了劍仙門滿門，這難道還不能算是我們的大仇人嗎？”

湯不夠神情有些捉摸不定。

湯夠卻沒有全然相信，只是質問道：“這些是你自己調查的，還是別人跟你說的？”

蓮娘眼中閃過一抹驚慌，很快鎮定下來，喝道：“這是事實，自有知情者告訴我。”

湯夠追問：“那個知情者是誰？”

蓮娘怒了：“湯夠，你到底還是不是劍仙門的人！這時候你不想著怎麽報仇，卻在糾纏這些細枝末節。”

湯夠從來就不蠢，只是平時懶得思考而已，有李幕遮在，他樂得糊塗，但如果誰想真的糊弄他，那就找錯人了。

“這不是細枝末節，反而非常重要。”

湯夠盯著蓮娘：“我怎麽確定，那個人不是在挑拔離間。”

蓮娘：“那個人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情，他說得都是事實，而且有人證物證。你這麽幫於從恩說話，難道得了他什麽好處？”

湯夠翻個白眼：“早上正好跟欽差吃了頓早飯，算不算？”

蓮娘：“你！”

湯不夠：“你們先別吵了。蓮娘，我知道你非常想報仇，但是這個事情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絕對不能含糊。”

蓮娘：“看來我是找錯人了。”

湯夠：“找沒找錯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的是，那兩個叫湯熱、湯不熱的女人他們用的劍法是從哪裏來的。”

蓮娘：“自然是劍仙門的正宗劍法。”

湯夠：“我跟湯師兄都不敢自稱是劍仙門正宗，憑她們兩個也配？”

蓮娘：“她們的劍法是我教的，難道我也不配嗎？”

湯夠：“你教的？”

蓮娘厲聲說道：“連你們這樣的夥夫都能偷學到一二，難道我這個照顧了柳掌門幾年起居的人，還學不會一套劍法？”

湯夠瞪著蓮娘，喝道：“說得好，但問題也在這裏。劍仙門上下都死了，還是我們兄弟兩個收的屍。你幾年前就下山了，她們兩個的劍法貌似是掌門死前半年左右才新近改良過的，你又是拿什麽教給她們？”

蓮娘瞬間啞口無言。

湯不夠來打圓場，指著湯夠：“你詐蓮娘幹什麽，掌門死前根本沒有改良過劍法。”

蓮娘回過神來：“我明白了，你們現在傍上了高枝，過慣了平平安安的好日子，把柳掌門的大恩大德都忘光了，我算是看錯你們了。”

湯不夠：“蓮娘，你們別急啊，柳掌門的仇，我們肯定會報的。可是……”

蓮娘：“沒什麽可是，想報仇你們就過來幫我，否則你們就是忘恩負義之輩，讓人不恥。”

湯夠最討厭這種道德綁架，冷聲道：“報仇這事，我們兄弟兩個足夠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嫁人吧。還有，你居然頂了柳游氏的名頭，卻還在青樓裏拋頭露面，真覺得這是在給柳掌門臉上增光沫彩嗎？”

蓮娘氣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地指著湯夠：“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我真是瞎了眼，居然還想拉上你們一起替柳掌門報仇雪恨。你們兩個給我滾！”

湯夠一刻也不想多呆，扭頭就走。

“蓮娘，湯夠，你們都冷靜一下，大家同出一門，又好幾年不見，為什麽要鬧成這樣的局面？”

湯不夠腳步遲疑，上前拉住湯夠，又想再和蓮娘說兩句話。

“要冷靜你跟她慢慢冷靜吧，我走了。”

說著，湯夠甩開湯不夠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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