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紫禁城。

大明皇帝陛下看起來氣色很差，前些日子游園的時候坐了一回船，誰想到船就那麽不解釋，居然沈入了湖裏。幸好這湖水並不深，他很快就被侍衛們救了起來。不過在水裏泡了這一下，本來身體就不太好，竟是染了風寒，咳嗽起來就停不住。

可是，從江南快馬加鞭送來的消息說，江南水災嚴重，要是再不賑災的話，災民有可能生變。

“舉個人吧。”

皇帝陛下往下看了看，最終視線落在大學士沐晚亭身上：“沐老，你來舉薦一人。”

沐晚亭從隊列裏出來，躬身道：“臣以為，戶部侍郎於從恩恪盡職守，為人素來公正廉明。且，於從恩對受災之地很熟悉，曾經在那裏做過一任知府。”

皇帝嗯了一聲：“那就按你說的，於從恩，你可願意為朕分憂？”

戶部侍郎於從恩連忙出列：“臣願意。”

“那就好那就好。”

皇帝伸手讓身邊的宦官把自己扶起來：“身子是在乏的厲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需要什麽，就和沐老商量著辦。沐老在京城做你的後盾，你在江南好好的給朕救濟災民，治理水患。”

說完之後就走了，等他離開之後，朝臣才弓著身子從大殿裏退出來。

“沐老，你是把苦差事交給我了。”

於從恩苦笑一聲：“誰不知道江南水災之地，災情不在於民，而在於賑災的官員。那人在南京，橫豎都要插手的。我聽聞上一任欽差，就是被他以賑災不力為由奏了一本，直接被免了官。沐老，你這是害我啊。”

沐晚亭笑著說道：“別人去，我不放心。整個朝廷裏，只有你不管做什麽我都不會去懷疑也不會去幹涉。你說的那人……就算再跋扈，這賑災大事也不敢胡作非為吧。你且安心去，有我在朝廷裏給你撐著，不會出什麽大問題。只要你謹記四個字，廉明清正，就誰也不用去害怕。”

於從恩只是苦笑：“沐老，那地方，已經不是你當年做知府時候的模樣了。”

他加快腳步離開，背影看起來十分蕭條。

沐晚亭站在那看著於從恩的背影，笑容逐漸僵固在臉上，自言自語的說道：“不是我害你，而是江南那數百萬受災百姓等著一個好官去救他們。我知道江南之行兇險異常，可……已經找不出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

前後三任賑災欽差，被砍了兩個，一個罷官。

想到在南京城裏那個人，沐晚亭就一陣陣心寒。

於從恩回到家裏就讓人收拾行李，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他的獨子於佑年端著一碗參湯小心翼翼的進來，看到他父親臉色不善，本來今天想說的話，又憋了回去。

“父親，累了吧。”

他將參湯放在於從恩面前。

“你也收拾一下，跟我去江南吧。”

於從恩擡起頭看了兒子一眼，眼神裏都是溺愛。兒子，從小到大就沒有讓他操過心。不管是讀書還是為人處世，都已經頗有成就。在京城裏，他的兒子被稱為京城四公子之一。這四位公子，哪個不是學識超群人品又好的？他只不過是個戶部侍郎，其他三位公子家境要比他家顯赫的多了。

“多歷練，將來也好出仕。”

“父親。”

於佑年沈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鼓足了勇氣，挺起胸膛說道：“父親，其實我有一件事早就想跟你說了。有一位姑娘，與我情投意合。她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模樣也說得過去……”

“哪家的小姐？”

於從恩立刻笑起來：“一轉眼，你已經大了，是做父親的疏忽了。不過沒關系，你告訴為父是哪家的小姐，為父親自上門提親。”

“是……寒門出身。”

“寒門？”

於從恩臉色一沈，沈默一會兒後說道：“罷了，寒門就寒門，我知道你和別人不一樣。為父也不願意強求你，更不願意毀了你的一生幸福去和某個家族聯姻。回頭你帶路，為父親自登門拜訪。”

“父親……她……出身有些不太好。”

“嗯？”

“她……之前在怡紅樓……”

“什麽！”

於從恩猛的站起來，一雙眼睛怒視著自己的兒子。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從小到大都沒有做過任何出格之事的兒子，居然會喜歡一個青樓女子。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別說他兒子的前程算是毀了，就算是他在朝廷裏也無顏立足。

“我！”

他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的父親，是朝廷官員，戶部侍郎。你，我的獨子，居然要娶一個青樓女子？！”

“父親！”

於佑年撲通一聲跪下來：“我真的是很喜歡很喜歡他，婉柔和別的青樓女子不一樣，她……她不賣身的。她也是受害之人，被拐賣到了青樓，她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難道這要怪罪到她身上？她已經很可憐了，為了我，她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從怡紅樓逃出去，如今就在京城南邊一家客棧裏安身，已經在那等了我快一個月了。”

“怡紅樓……怡紅樓！”

於從恩上去一個耳光扇在於佑年臉上，於佑年臉上立刻就出現五個紅紅的指印。

“我於家列祖列宗的臉面都被你給丟盡了……你讓我以後如何見人？想讓我答應你，除非你親手殺了我！”

於從恩拍打著自己的胸口：“親手殺了我！”

於佑年使勁兒在地上磕頭：“孩兒不敢，孩兒不敢！”

“你還有什麽不敢的？我一直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做出讓我失望的事，我甚至想著，你太優秀了，哪怕是翻了些錯誤，我也斷然不能責罰你。可是你，第一次犯錯就給我當頭一棒啊。”

“父親，你教導孩兒說，人無信不立。孩兒已經和婉柔有了夫妻之實，而且也已經有了約定，孩兒不能負了她。”

“那你就給我滾！”

於從恩指著門外：“從今天起，你就不是我於從恩的兒子！”

於佑年只是不住的磕頭，哪裏還敢說話。他撞的額頭都紅了，皮破血流。想到那日最後一次見面，他故意在怡紅樓下經過，而她坐在窗口等著自己。那日，還有一個落魄書生模樣的人被怡紅樓的惡棍們打了，自己還幫了忙。算起來，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他每一日都心如刀割。

可是，他為難啊。

他擡起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發現父親竟然搖晃了幾下往後倒了下去。於佑年連忙站起來沖過去一把扶住，臉色嚇得發白。

“逆子，逆子啊……”

於從恩氣喘籲籲的說道：“收拾東西，你立刻去給我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就跟我去江南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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