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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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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米迦勒先生、雪女、青行燈,你們辛苦下幫忙救助京都的群眾。請神的事則需要我們三人來做,般若你沒問題吧。”

晴明最後將目光投向了大天狗和般若兩人,大天狗對他誓死相隨,太過客氣只會顯得彼此生分。般若則面色微露驚奇之意,盯視著晴明詢問:

“你知道我身上攜帶著八咫鏡?”

請神降臨必然要用到與祂關聯的東西,而想請創世古神降臨,則非三神器不可。大天狗手持草薙劍,晴明繼承了八尺瓊勾玉,剩下的那一人自然擁有八咫鏡。晴明微微頷首,神色微妙地解釋道:

“昔日玉藻前混進皇宮,不為別的,就是想要拿到八咫鏡,將天照大神喚醒,與天抗命,為受盡天罰的妻兒報仇。結果自然是他輸了……玉藻前在魂魄消散之際,應該把八咫鏡歸還給了你。所以我們三人身上有著同樣的古神氣息。”

“呵呵呵!你和玉藻前不愧為甥舅關系啊,若早知如此,我便不會來此摻和末日之事。”

羞怒、屈辱以及無休無盡的悲情積聚在眼瞳裏,若能穿透千年時光,般若想向那人詢問一句“這樣玩弄別人的命運、玩弄別人的情感很有趣嗎?”。那人真在眼前的話,或許會淡漠平靜地回應:

“很有趣啊,看著人類沈淪於情感不可自拔,就會想著‘帝王也不過如此嘛’。”

“陛下對玉藻前怨言很深呢,不過也難怪……”

晴明臉上浮現淡淡的哀愁:

“他有愧於你,但也最在乎你,所以才把八咫鏡歸還給了你。”

般若面色微微動搖,而晴明接下來的話語讓他不得不回心轉意:

“且不論玉藻前過往如何?平安京是無辜的,陛下不會想再一次看到平安京在眼前毀滅吧。”

般若緩緩壓下悶氣,轉身就走冷冷道:

“時不我待,想救援平安京,那麽還楞在這幹嘛!”

大天狗很不習慣他這樣的口吻,不自覺蹙起眉頭。晴明則笑了笑,牽起大天狗的手,悄悄按了按他的手心。暖暖的心流順延著相觸的肌膚,熨帖了五臟六腑,大天狗的怒氣不自覺消散,便容忍了般若的發號施令。

兩人追隨在朱雀天皇般若身後,相繼浮升於高空之中,雲層在腳下縹緲。而撒旦巨蛇的身影游弋雲海若隱若現,好似波瀾起伏的山脈,望不見盡頭無法測量高深。遠處宛如彤紅太陽的兩個物體,穿透雲霧放射出殷紅色的光芒。

“快躲開!”

晴明話音未落,兩顆彤紅太陽之間突然出現猩紅色的“洞穴”,內部黝黯腥風萬裏——那竟然是撒旦古蛇的血盆大口!毒氣頓時彌漫長空,潔白的雲層宛如被汙水沖刷過,變得混濁不堪。

三人潛伏在汙雲的盡頭,用球形的結界屏障籠罩著全身,彼此用目光傳遞話語“開始吧!”。咬破指尖,鮮血漫灑而出,神器通靈箏然亮起虹色光彩,凝神屏氣默誦咒語,祈願高天原的神靈庇護京都、庇護人間世、庇護千千萬萬的生靈,從撒旦古蛇的魔掌中逃出生天!

但撒旦古蛇可不會老老實實地坐以待斃,宛如溪面寬闊的蛇芯扭曲著一甩一卷,般若便承受不住地差點被吸食入口。眼見著巨蛇山峰似的獠牙就在眼前,他倏然甩出八咫鏡,鏡面吸聚了日光,頃刻間日光返照如水傾瀉,直射撒旦古蛇的蛇眼。

“就現在!”

般若大聲喊道。撒旦古蛇深覺不妙,日光返照之時,視野裏白花花一片空茫,雙目受了灼傷似的疼痛。他趕緊後退,但因視覺短暫失明慢了一拍,右眼突覺一痛,然後疼痛順著神經網絡蔓延至全身。

“吼吼吼吼吼!!”

撒旦古蛇立時意識到,大天狗用草薙劍刺中了祂的右眼。深入靈魂的疼痛,讓祂痛不欲生,殊不知路西法-撒旦古蛇要的就是這種痛覺。越是疼痛越是能讓祂憶起神的無情,越是疼痛越是能體會到戰敗的屈辱、力量的可貴!

“吼吼吼吼吼!!”

撒旦古蛇不斷發出怒吼,巨大身軀在大洋裏胡亂撲騰,卷起滔天巨浪,粗壯尾巴猛甩山峰,喜馬拉雅山宛如積木壘成的,一座座峰頂朝下掉落。剎那間全世界風雲變幻電閃雷鳴,風暴裏攜帶著撒旦古蛇的毒氣。暴雨落地之時,建築物受到侵蝕,草木變得奄奄一息,生靈淋雨立馬患病、染上傳說中的渴血癥。

如果任由撒旦古蛇折騰下去,這大千世界真有毀滅的可能!

叮鈴鈴!叮鈴鈴!

倏然由遠及近傳來清澈悅耳的神樂鈴音,空靈的聲音應和著天地湧動的陰陽之氣,灑滿長空洗滌汙穢,浸透世界每個角落。狂暴的怒氣一絲一毫的消弭無蹤,撒旦古蛇漸漸變得安靜下來,大洋裏的潮水也逐漸回落。

舉目四望,湧動翻滾的雷雨風暴不知何時已經停歇,天穹藍若碧玉,陽光晶瑩透明,惠風和暢花香四溢,連靈魂也滌蕩似的舒雅無比。胸中濁氣清掃一空,撒旦古蛇在鈴音裏猶自沈醉的時候,完好無損的左眼映出了晴明的身影。

安倍晴明頭戴花冠,身穿著巫女服,手持神樂鈴,舒緩優雅地揮袖舞蹈祝祭神明。柔順的長發宛如絹絲瀑布般款款垂下,秀麗的姿容自帶嫵媚神秘,不受凡俗半點玷汙,目光澄澈無瑕,有著看透世事變幻的淡然從容。陽光傾灑下來籠罩晴明全身,仿若浮起一層神聖的光芒,靈力以肉眼可見的形態凝結飄浮,晨間清露一樣圓潤,伴隨著神樂鈴的鳴響而洗滌天地萬物。

啊,果然是他!

晴明,默念著少年的名字,輕盈的嘆息落入心扉,甜蜜的隱痛交織成綿長的情緒。擁有無盡壽命的地獄之主、吸血始祖,看慣了大千世界的繁華和零落,如果說還有什麽能牽動他心弦的,那便是眼前的少年吧。

路西法-撒旦古蛇認命地朝少年浮游過去,龐大的身軀在雲層中逐漸縮小,不再那麽氣勢磅礴,不再那麽兇惡霸道,不再那麽睥睨天下,縮小的身軀只為更接近他一些,繾綣的吐息甚至變得溫和無害。

但兩只情敵不分場合地擋在雲路上,大天狗扇動雙翅,卷起風暴漩渦,攜裹著雷電,妄圖將天雷的力量註入草薙劍中,再給與他致命一擊。而撒旦古蛇怎會教他如願!右眼的傷口隱隱作痛,搬用了他地獄之主的神力還尚未完全修覆,一次羞辱就足夠了,撒旦古蛇絕不能讓他得逞第二回!

頂著風暴雷電,撒旦古蛇游弋著蛇身昂然前進。當攜帶著天雷的草薙劍箏然逼近時,陡然間蛇尾立起狠狠下劈,只聽得轟隆隆哢嚓聲響,虛空折斷!大天狗來不及收勢,連人帶劍一頭栽進虛空的裂縫之中。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般若口誦佛經,一串串金色字符在虛空中凝聚成堅固的佛咒牢籠,八咫鏡返照萬千佛光,直射撒旦古蛇。的確很痛楚,萬千佛光宛如一根根金刺令肉體痛不欲生,但比起精神上的折磨這點根本不算什麽。

親身經歷過千年前的平安京,路西法很清楚朱雀天皇的弱點在哪裏,那便是燃遍古都的紅蓮業火,刀光劍影裏民眾的悲鳴,開遍黃泉地獄的曼珠沙華都不足以形容其美,冥河裏悲戚的慟哭都不足以形容其聲。

所以路西法重現了那幅地獄變幻境,堪比良秀的絕世畫卷,反過來將般若囚禁其中。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那麽朱雀天皇你能否堪破那千年幻相,而得禪心自在呢?

路西法將般若拋在身後,游弋騰挪,蛇軀變回神界大天使的模樣,六翼披掛著金色星輝,正好將那少年籠罩在懷裏,溫柔繾綣而小心翼翼。少年從歌詠通靈中慢慢蘇醒,八尺瓊勾玉回落到他胸前,靜靜垂掛著。

四目相對而視,恬靜而平和。

天界狹間和通往地獄的黑洞各自洞開著,就不知兩人誰會朝著命定的方向隕落?

不約而同毀滅一擊,各自奔向對方的胸口,付出全身的靈力擊撞,虹色的強光淹沒視野,淹沒整片時空。隨後在那片強光中,晴明小小的身影朝著黑洞墜落,宛如羽毛一樣輕盈,殷紅的血色點綴在胸前,浸透了八尺瓊勾玉,無瑕美玉變得通紅燦若霞光。

是我勝利了!

路西法露出澀滯的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明明是自己勝利了,為何心臟仿佛摘去了似的,空蕩蕩的,麻木得連疼痛也嘗不到。明明只是晴明的肉身破損,靈魂將永久囚禁到地獄之主永恒的國度,為何內心深處還不滿足呢。

到底還有什麽欠缺!?

當塵埃落定的那刻,背後傳來大天狗悲慟的長嚎,般若不敢置信地呼喚。不用回首,也能感受到他們目眥欲裂,痛得無法自已。路西法一瞬間感同身受,或許他想要的是活生生恬靜笑著的晴明吧,而他把這樣的晴明摧毀了。

路西法不禁去想,當年親手將自己殺死,晴明是怎樣的心境呢?

如這般心如死灰嗎?那麽便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內心深處說著如此狠絕的臺詞,路西法眼睫微潤,右眼角流下一滴血一樣的淚,順延著臉龐滑落。這樣懦弱的自己是從不想表露的,去掉晴明這個弱點,卻比他存在還虛弱不堪。

“路西法,看來汝意識到自己的過錯了。”

耳畔傳來清徹和雅的女神聲音,喚回路西法的神思。他舉目遠望,首先發現晴明沒有隕落地獄,屍身而是停留在了七寶蓮臺之上。後方祥雲堆積、香風萬裏,璀璨霞光映出兩道神聖的姿影,華服錦裳盡是天命之尊。如若沒有猜錯,他們便是天照大禦神和須佐之男,日本神話之中的兩位主神。

晴明用舞祭、用性命召喚了他們。

佇立在兩位主神面前,路西法形容枯槁,尚未從失去晴明的悲情中抽離出來,亦懶得招呼外族的神祇,只擡眼冷冷回應道:

“所以?”

對於他的藐視,須佐之男髭發怒張,天照大禦神則巋然不動,天音清妙周遍遠聞:

“鑒於閣下欲壑難填野望難安,現形驚擾大千世界,摧毀京都古城,累累罪業本應用神格償還,永世封印天界狹間。但貴方神祇有言:地獄不可無主,血族一旦失去掌控,便是萬千黎首受難之日。故此將汝遣返西域,無因不得登陸東瀛。去吧!”

語畢手指微微一點,路西法便突覺一股未知的強悍神力綁縛推送著身軀,雲煙縹緲急遽後退,星移鬥轉時空變幻景色。頓時神情慌亂,他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晴明的結局尚不知曉。

“晴明!晴明!”

滲透靈魂的呼喚,最終淹沒在時空亂流裏……

作者有話要說: 般若所頌為《心經》

良秀《地獄變》見芥川龍之介的小說

元宵節快樂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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