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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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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比賽的基礎故事背景, 是架空的民國時期。

兩個黨派的地下人員都拿到了重要情報,在己方和敵方都未知的情況下,準確揪出全部敵方。

很空泛的背景, 畢竟學生不是專業演員,節目的側重點是展現學生的德智體美勞,背景的趣味性大於實際用處,沒必要設置的太具體, 反倒讓選手們束手束腳。

這就完全給了淩初發揮機會, 她非常入戲的拿槍懟著林彥秋, 一手攬著她的脖子,表情癲狂, 形容猙獰。

“朱五華, 妹想到吧, 當年我們爹和你從東北來到上海闖蕩, 一起加入菜刀幫,就因為吃飯時搶了你一塊肉, 你竟然一筷子捅死了他,畜生!”

易鐸:“……”

淩初,艹你大爺, 我已經說膩了。

旁邊的攝像大哥、工作人員, 以及群演都要笑瘋了, 被淩初搶走槍的人, 捂著肚子問:“劇本裏五爺真的叫朱五華啊?”

“不重要。”淩初揚起下巴, 滿目憤然:“我和他有殺父之仇, 總不能和你們一樣叫五爺吧, 我覺著朱五華挺配。”

眾人:“……”

噗……

林彥秋強忍著掐死淩初的沖動, 叫了暫停, 拿起對講機憤怒道:“導演,淩初現場增加戲份,胡亂篡改劇本,我覺得不太合適。”

導演也剛笑完,說話的時候還有點喘:“小林你別這麽嚴肅嘛,我覺得挺好,咱們這個比賽本來就是即興發揮,選手們第一次參加節目拘謹放不太開,有個npc增加趣味性,沒準兒還能帶動選手積極性。”

林彥秋皺眉,不滿地反駁:“淩初破壞了扮演五爺的選手從我這獲取信息的進程,這完全是在耽誤比賽。”

導演遲疑了一會兒:“這樣吧,我給你那邊的工作人員打個電話,先和淩初談談。”

林彥秋以為導演采納了自己的意見,過會兒,看到工作人員把淩初、淩途姐弟倆叫走,面色徹底恢覆如常,隱隱帶著笑意。

三人聊了很久,淩初和淩途才走回來站在林彥秋身邊,恢覆成那副恭順的丫頭樣。

林彥秋更得意了,當著鏡頭的面,假模假式地作出知性大姐姐樣安慰淩初:“小初,導演剛剛說你了嗎?沒關系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邊說邊湊近,拍拍淩初的肩膀,裝作輕聲安慰的樣子,在她耳邊冷笑:“所以你就老老實實當丫鬟,不要再醜人多作怪了。”

說完就微笑撤離,坐回椅子上補妝。

五分鐘後,工作人員喊了聲開始。

易鐸接著林彥秋“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臺詞,斟酌道:“你和紅玫瑰都是百樂門的門柱……臺柱子,我不會忘了你的功勞。”

因為那句口誤,林彥秋咬了下牙,按照劇本嗔怪地瞪易鐸一眼:“你知道就好,也不枉我倆……”

態度過分親呢,這是在提示選手,兩人有更為密切覆雜的關系。

易鐸流連花叢這麽多年,秒懂,想了想覺得自己現在信息太少,不知該問什麽,決定換個地方找找線索再說。

“別動。”剛站起身,側腦又一次被熟悉的木倉抵住。

他面無表情看著對面呲牙一樂的淩初,心中毫無波動,只是默默罵了導演一遍。

林彥秋的頭也被淩初抵住,當即難掩怒意地低聲質問:“導演不是和你談過了嗎?你再這樣毀劇本,我們只能把你請走換一個npc了。”

淩初小人得志笑:“導演跟我們說的是,等到關於你們倆關系的劇情透露後,我再自由發揮。”

說著槍往前一抵,懟得林彥秋被迫低下頭,淩初捂著收聲麥湊到她耳邊冷笑:“所以你就老老實實當個傻逼,不要再醜人多作怪了。”

“……”

林彥秋下頜緊繃:這狗人吃虧別說過夜了,不到一小時她就能立馬找回場子!

淩初得意地朝易鐸身後擡擡下巴,淩途沒有他姐那麽放得開,但他和易鐸從小就看不順眼,有機會耍他,當然不會忍,立馬接道:“朱五華,你想救她嗎?”

易鐸:“……”

他真的很想大喊一句,有本事你倆就把她弄死,但無論是為了任務,還是為了鏡頭前形象他都不能。

易鐸咬咬牙:“你們要做什麽?”

淩初一屁股把林彥秋擠下椅子,冷酷道:“把你對家的boss找到,送到我面前,否則……”她拿槍戳了戳林彥秋的手臂,意思不言而喻。

易鐸在林彥秋處沒得到一條有效消息,反倒被訛,卻只能捏著鼻子忍下,灰溜溜出了門去找下一線索。

他一走,此處的拍攝暫停,淩途也坐下,兩姐弟在道具沙發上惡霸癱,身邊地上是被淩初一屁股擠掉的清純白牡丹。

淩初踢踢爬起來的林彥秋,懶洋洋道:“把你的身份交出來吧。”

林彥秋壓著火,不敢正面得罪她,只能忍辱負重地說:“我是重要npc,身份劇情是重要劇情點,不能隨便透露。”

“‘隨便’這兩個字不夠嚴謹。”淩初晃悠著腿,朝她擺擺手:“是你經過一番我們紅氏姐弟的嚴刑拷打後,艱難地透漏了。”

林彥秋:“……”

你特爹叫小紅,不是姓紅!

她氣沖沖從實習工作人員那拿來手機,又給導演打了個電話。

林彥秋能當上節目主策劃,一方面是能力,更多的是因為林家背景。

巧的是,導演背景也不弱,又占著主導演的身份,結果可想而知,林彥秋又被駁回,不得不把身份交代給淩初。

這檔節目雖然是追擊賽,但其實對體力要求並沒有那麽高,因為它有一個前提,就是敵我方身份不明,且每15分鐘追逃交換。

聰明人在比賽前段絕不會貿然行動,而會盡可能觀察其他人,搜集線索,林彥秋手中握著的,就是易鐸和一個叫高振的選手身份線索。

前者是好人陣營,後者是壞人陣營。

淩初想了想,高振也是景大的,比她低一屆,是金融系的學霸學弟。

她決定出去遛遛,也不是閑的沒事幹,主要是習慣了,一天不坑任務對象就渾身難受。

跟淩途和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淩初走出百樂門,在街上閑逛。

影視城是新建的,劇組租借率還不高,閑餘時間便對外開放一半沒有租借出去的場地,賺取門票費。摳門節目組借著往來游客充當群演,反正選手們不是明星,關註度較弱,不會耽誤節目拍攝。

淩初磕著從百樂門裏順的道具瓜子,邊走邊張望,選手們穿著符合身份的服裝,因為頭上的淘汰帽子,所以格外顯眼。

不一會兒,她就碰見了一夥兒人,雙方正在對峙,淩初溜溜達達,擠在圍觀群眾裏湊熱鬧。

被堵著的正好是那位歸屬壞人陣營,叫高振的學弟,他扮演的是一個學生角色,似乎搜到了什麽線索,面前兩個選手堵住他,以按掉燈作威脅,逼迫他交出。

一個穿著巡捕服的青年握著警棍,威脅:“我勸你快點交出來,否則的話,得罪我們巡捕房……哼哼。”

“快點說話,小子!”旁邊扮演街頭小混混的同學嘴裏叼著根牙簽,擠眉弄眼做出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罵完人轉頭對著巡捕狗腿道:“巡捕大人您別急,咱們手裏有覆活券,今天收拾了這小子,不怕他不交出來。”

淩初看了一會兒,覺得導演真是擔心的太多餘,這一個個全是中央戲精學院優秀畢業生。

放不開?不存在。

角落裏的小可憐堅貞地抱住自己,眼神亂瞟間看到了她,面色一喜,扯著嗓子喊:“學姐,救我!”

淩初磕瓜子的動作一頓,在“關我屁事”和“畢竟是學弟”之間猶豫了一下。

高振又開了口,他怒視兩人,高聲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倒下了,還有我學姐,我學姐倒下了還有千千萬萬個景大學子,你們這些帝國主義走狗想要讓我們屈服?呸,癡心妄想。”

淩初:“……”

你的學姐並不想理你,並準備出賣你了。

她大搖大擺走過去,對那兩個選手說:“我有高振和易鐸的陣營身份,你們需要嗎?”

高振捂著胸口,淚眼汪汪:“學姐……你……”

淩初面無表情,四十五度角冷酷道:“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這吃人的世道,我也只是一個在風中飄零的柔弱女子。”

巡捕&混混:“……”

他們以為自己是學習好的人裏演技最高的,現在看來是他們坐井觀天了。

幾人收了蹩腳演技,互看一眼,巡捕和混混非常上道,直接問:“需要我們完成什麽任務?”

高振也不裝了,蹭地跳起來舉手:“我,學姐看我,看在同校情誼上,我先來。”

巡捕惡狠狠瞪他一眼,急忙道:“我還抖勺之誼呢,淩初、淩姐,看在那些年被你抖掉的肉的面子上,讓我先來。”

混混不甘示弱:“還有我,本是同勺掂,相爭何太急。”

淩初:“……”

汙蔑,這是對她的職業道德赤.裸裸的汙蔑!

選手們在宿舍住了一周,淩初作為打飯阿姨,既是同齡人又同是在校學生,接觸的多了,初見時過於囂張的形象漸漸淡化,和許多選手熟識起來,看到npc是她,大家忍不住放松下來。

冷酷的打飯阿姨絲毫不講情面,微笑臉照著導演給她的任務發布:“請前往射擊場,打中五發四十五環的成績,以解鎖任務線索。”

三人:“……”

三個男生對視一眼,朝淩初擺擺手:“再見。”

五發四十五環,就是每槍至少九環。

我們敬你是個人,你倒是也說兩句人話證明一下啊!

“你們別後悔啊。”淩初不滿道。

三人遲疑了一下,這個任務聽著是挺扯淡,但導演組總不至於安排個不可能的任務。

要不,試試?

高振先動了,對方兩人顯然已經結盟,在不知身份時就敢來按他,排除“詐”的可能,就是對方手裏的確拿到了覆活類道具。

不管是真是假,他不想賭,不如趁機和npc離開,任務做不做得上是一回事,關鍵是找個機會逃命。

另兩人也抱著試試的想法,猶豫了一會兒跟著淩初向射擊地點走。

到了之後他們才知道有多扯淡,這不是正規靶場,劇組剛拍完戲留了幾把土槍道具,被節目組租用過來。

高振幾人站在一旁看了看,大概男生天生就對這類東西感興趣,雖然很有自知之明,還是忍不住上手試一試。

身邊有拍攝人員監工,淩初坐在一旁嗑瓜子打量四周。

她們現在身處一個拍攝場地中,劇組正在做準備工作,靶場左側有幾人圍在一起,吵吵嚷嚷,似乎有些沖突。

淩初看了一眼,沒什麽興趣地撇過頭,三個男生在專業人士指導下,抱著槍突突突打得痛快,就是和九環沾不上邊兒。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堆選手來到這邊,淩初擡眼看到易韶就在其中,她扮演的是個女軍官,軍綠色制服、長靴、還有一頂貝雷帽,站在人群中猶如鶴立雞群,十分顯眼。

幾人或許是從圍觀群眾那獲得了消息,徑直來到淩初面前打聽出任務,等高振幾人射擊完畢,走過去準備進行第一輪嘗試。

淩初待得無聊,站起身跟著易韶,閑來無事準備聊聊騷。

兩人搭著肩走到一半,不遠處吵嚷的那群人忽然爆發開來,一個人推開身邊人直直朝著靶場跑過來。

淩初察覺到一絲不對,邁出一步想要把人攔住,被身邊的易韶抓住,對方的臉上滿是不讚同,不等她掙脫,那人已經沖過來拿到了土槍,一臉慌亂瘋狂地四處瞄準,隨手放了一槍。

正對著她們的方向。

淩初瞳孔一縮,身體反應和本身的素質足夠她躲開,可經過剛才的一番拉扯,易韶從她身邊改站在身後,如果躲開……

就在那麽0.01秒,完全來不及反應,淩初沒有動彈,身後卻傳來一股大力,把她推倒在地,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悶哼和四面八方傳來的尖叫。

淩初腦子懵了一下,猛地爬起來轉過身。

幸好。

她呼吸停滯一瞬,看到易韶的左臂外側被子彈擦傷,沒有傷到要害和骨頭,才微抖著吐出那口氣。

“你特爹傻逼嗎?”易韶嘶了一聲,中氣十足指著淩初罵:“那是子彈,你裝個屁的英雄,現在是新社會了,沒有人需要你保護,你能不能多管管你自己?!”

她一邊罵一邊紅了眼,身邊人看她這副氣勢爆發的兇殘模樣,又擔心她的傷勢又忍不住害怕。

淩初漸漸回過神,低笑幾聲,伸手碰了下易韶的傷口,招來對方更暴躁的辱罵,也不生氣,也不愧疚,反倒低著頭笑的更加肆無忌憚。

看的周圍人都不知道是該叫外科急救,還是該叫精神病院急救。

土槍需要上膛,那人顯然沒有經驗,第一槍開出後就被人制住報了警。

選手受傷,節目暫停,淩初跟著救護車,陪易韶去醫院清理傷口。

到了醫院包紮好後,又打了針破傷風,節目組也怕出問題,直接提出要給易韶來套全身檢查。

兩人坐在醫院外的長廊上,等著結果。

過了好久,淩初問:“你是怎麽回事?”

話問的沒頭沒尾,換作別人肯定以為淩初在問傷勢,但易韶知道不是。

她沈默片刻,掏了掏兜,發現什麽都沒有,蹙眉“嘖”了一聲,然後往後一靠,臭著臉沒好氣地問:“你怎麽回事?”

淩初懶耷耷地回:“是我先問你。”

易韶分毫不讓:“我現在是病人。”

“……”淩初嫌棄瞥了她一眼,認真道:“擦傷嬌嫩,您那身老皮如今幾歲了?”

易韶:“……”

人類嬌嫩,求求你還是做回老狗吧!

她捂著胸口長出一口氣,不忿道:“大概是生而知之吧。”

“哦。”淩初點點頭:“生之前呢?”

易韶沈默了,似乎不想說,淩初也不催她,靜靜等著。

這所醫院就在影視城旁,剛建成不久,檢查室外的走廊空蕩蕩一片,午日的烈陽透過窗子灑在兩人身上,像是一條撫慰人心的溫暖錦被。

易韶頭倚在墻邊,閉著眼,就在淩初以為對方要睡著的時候,她呢喃道:“生之前當然是死啊。”

她的臉上流露一絲罕見的疲憊,又隔了很久,哼了聲慢慢道:“我當了太上皇,看著太女登基為帝,手段果決,政治清明,然後才壽終正寢,不像你個狗東西,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淩初嘴角勾了下,又問:“依靈和樂康呢?”

“他們可瀟灑了。”易韶不滿地皺起鼻子,可見對兩人積怨頗深:“勾勾搭搭半輩子,快四十才在一起,四處游山玩水,簡直重色輕友!”

似乎能想象到那樣的畫面,淩初面容柔和,輕聲問:“那你呢?”

你還沒說你過得怎麽樣。

易韶睜開眼,緩慢垂下眸。

沒說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有很多話說,想質問淩初為什麽沒有回去,想問她這些年去了哪,想告訴她自己守著她們曾經的承諾,努力掌控朝權,肅清政治,開創盛世。

千言萬語到了此時此刻,卻像滯在喉嚨中,只剩下幾個字。

“我很累。”一股積攢了很久的酸澀湧上來,易韶從未想到,有一世記憶的自己,竟還會如小兒般如此委屈,她眨眨發熱的眼,又說了一遍:“我很累。”

以女子之身掌控朝廷很累,平覆戰亂收覆四海很累,和朝臣鬥智鬥勇推行新政很累,為保太女成功繼位滅除各方覬覦……

很累。

她兩手按在椅側,有些幼稚地伸直腿,低聲說:“每當那時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也曾這樣,12歲就上戰場,負擔著本不必負擔的重任,和文帝虛與委蛇,與世家勾心鬥角,習武練兵,於戰場廝殺,外表再恣意放蕩,內裏卻不曾有半分放縱。”

城滅流亡,她們這些從生死中走過來的人,多少都會心生偏念。

樂康愛財,成了天下第一的首富;依靈喜好玩弄人心,裙下之臣遍及天下;而她,貪戀權柄。

唯有淩初,易韶知道不是她無欲無求,只是因為她把所有的擔子都背在自己身上,清醒地知道要做什麽,便克己覆禮,不敢稍有片刻縱欲貪歡。

“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厭煩了這些負擔,所以再不肯回來看我們一眼。”

石厥國破,副將說淩初領一匹精銳小隊攻進皇城,戰勢混亂,雙方都殺昏了眼,結束後將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易韶就知道,她不是死了,而是走了。

這個念頭一起,易韶便揣了大半輩子,所以這輩子看到淩初後,她忍不住上前,又自欺欺人不敢相認,只因不知對方是不是真的願意再見到她。

易韶說了很多話,一直都垂著頭,聲音從下方傳來,透著股壓抑著的沈悶。

淩初啞頓良久,長嘆了口氣:“阿韶,我也只是個普通人。”

“沒你想的那麽無堅不摧,也沒有那麽積極勇敢,那時的我……用現在的話講,應該叫精神到達了臨界期吧。”

手刃親父,屠戮石厥,舊仇已報,親人離世。

身體因為早年練急功激發潛力,到了那時已經從裏破敗,命不久矣。

人生太苦了,連那一點點的甜,都裹著黃連。

可她不想放棄自己,也不想麻煩別人,所以選擇離開,前半生為信念而活,後半生她想對自己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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