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賓等候室裏各個公司之間坐的都是有距離的, 所以下屬說的話外人並沒有聽見，但趙景杭這邊的自己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沈秋也是，她就在趙景杭邊上。望向說話那人時, 已經完全楞住了。

洩漏了？

怎麽會。

趙景杭臉色驟然陰沈了下來，但他並沒有露出慌亂的樣子。這麽多人看著，他不可能會慌亂。

“說清楚。”

“剛才才發現備份裏有張報價單遺失了, 怎麽都找不到……”下屬額頭上已經冒汗了，這件事有多嚴重, 他們這群跟著趙景杭的人都知道。

邊上坐的人面色已經有些維持不住了：“怎麽回事？這麽低級的錯誤也能犯？什麽時候遺失的。”

下屬道：“不，不知道……這份資料明明只有我們這裏的人才可以碰，講道理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是被有心人拿走的, 說明我們的其他資料也被看了。”

那就是說, 有內鬼。

“出去。”趙景杭冷聲道。

下屬：“……”

“好好找, 調查清楚。”

下屬：“可是各家競爭對手都快到齊了, 我們的資料和報價也已經上交了，如果他們看了我們的報價再調整自己的，我們不是完了嗎……”

“趙總會不知道嗎！”身後一個經理道，“知道來不及, 但是你現在最好再去找找！看看是不是哪裏有誤會，說不定沒有洩漏！”

下屬：“是, 是。”

下屬匆匆又跑了出去, 剩下的人裏，一個個面如土色。

雖然剛才是說可能有烏龍, 但他們都知道, 這種烏龍幾乎不可能, 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拿走, 文件裏的東西是不會不見的。

而這次如果失利，不僅僅這麽長時間的準備付之東流，對趙景杭在萬勝的位置也是個動搖。他們這群跟著趙景杭的，一個都討不到好。

一時間，除了趙景杭，身後的人都面面相覷，是驚慌，也是警惕，他們這群人裏，肯定有人背叛了。

沈秋看著眼前的場景，也迷惑了。

雖然，她一開始的目標也是這樣，但是她沒有動過手。

難道……還有別人？

“景杭啊，好久不見。”

就在眾人都處於低氣壓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冒了進來。

趙景杭回了頭，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

他此時面色已經恢覆如常，淡淡道：“大哥，是很久不見。你不是在國外。”

來人竟然是趙家那位早早被他父親派出國的趙修遠。

趙景杭對他的印象不太深刻，在他眼裏，這也就是個比趙子耀還蠢的草包。

“昨天剛回來，這不，讓我爸趕來和趙修延一起到這湊個熱鬧。”

趙修遠說著走了過來。

趙景杭並不想跟他閑聊，剛想開口說他們的位置在另外一邊時，就聽到趙修遠很驚訝地道：“你竟然在這裏？！”

趙景杭不明所以，擡眸看他，卻發現他面露怒色地看著……沈秋。

沈秋也怔在了原地，剛才看到趙修遠那瞬間她的心幾乎就停了一拍，她沒有想過，趙修遠會出現在這。

趙修遠是認得她的，當初收集他賭博情報的事，他們打過照面，而且後來，他也知道她是趙修延派去的。

“你們認識？”趙景杭皺眉。

“認識！怎麽不認識，要不是她，我之前能被我爸拎去國外嗎。”趙修遠說完後看看沈秋，又看看趙景杭，突然露出一個震驚且恍然大悟的表情，“哈，沒想到啊……”

沈秋背後徒然一涼，但是，似乎一切都來不及了。

趙景杭臉色漸漸冷了下來：“沒想到什麽。”

趙修延怪笑了下，靠近了趙景杭，低聲道：“你也著了道啊？太慘了，還好你今天遇到我了，不然，你可得要命了……嘖，你說我該誇我那個弟弟趙修延厲害，還是該誇這女人厲害呢。”

趙修遠說的聲音不大，刻意沒有讓旁人去聽見，因為他在忌憚趙修延。

但是……忌憚歸忌憚，他也想搞混趙修延的好事。

“景杭，我可告訴，這個女人，絕對是趙修延派來的。”

趙景杭眉頭微微一跳，第一反應當然是不相信，他看向了沈秋。

而沈秋也在他望過來的這一瞬，一顆心涼到了底。她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可卻發現，沒有什麽可說的……

一切來得突然，她還沒來得及退場，就被暴露在了光亮之下。

“趙修延？”趙景杭起了身，他問的是趙修遠，可眼睛卻是望進了沈秋眼裏，“這是我保鏢，他們又有什麽關系。”

趙修遠壓著眼底看熱鬧的味道，湊到他耳邊說：“原來現在是保鏢的角色啊……可這女人是趙修延的人啊，從小到大就在他身邊。真的，你信我。雖然你跟我關系不怎麽樣，可我跟趙修延更有仇怨，你應該懂的，我沒必要騙你。”

言之鑿鑿。

趙景杭腦子裏又閃過一遍“趙修延的人”這幾個字時，驟然推開了趙修遠，戾氣頓漲。

後面坐著的下屬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著趙景杭，只覺得自己老板這會的臉色極差。

沈秋在他看過來的時候，捏緊了拳頭：“……我可以跟你解釋。”

“你都不知道他說了什麽，你就跟我解釋？”趙景杭聽到沈秋這麽說，腦子都空白了下，覺得離譜：“難不成你知道他會說什麽？”

沈秋擡眸看著他，一時間，喉間好像被哽住了。

趙修延會說什麽，她當然知道，但是……今天不止這個事，她知道加上報價單的事，有些東西脫了軌，失了掌控。

“我……”

“哎呀，我那個弟弟來了。”沈秋剛想說什麽，趙修遠就興致勃勃地朝不遠處找了下手，“來得可真巧。”

趙修遠說得大聲，所有人都回頭望向了趙修遠看的方向，只有趙景杭和沈秋在盯著對方看。

“這就是你要辭職的原因？”趙景杭原本就在奇怪她那天為什麽突然提辭職，現在結合這些，心口徒然一痛，“在我邊上堅持了這麽久，到現在辭職。原來是目的達到了，等這一下呢？”

“不是！”

沈秋知道趙景杭已經把遺失的資料和她聯系在一起了，雖然知道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也知道這會不是他該質問人的場合，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再也做不到淡定如平時。

“不是的，我不知道你們丟了東西，我沒有拿。我辭職也不是因為我目的達到了，我只是……”

“你是趙修延的人，他說的是真的？”

沈秋看到趙景杭眼底的暴戾和震怒。

她手心微顫，沒有出聲。

見沈秋沈默，趙景杭啞然失笑，突然覺得之前自己做的所有事都很他媽很搞笑。

“哦，我的小保鏢，原來真能做間諜啊。”

他伸手撫在了她頸後，臉上是席卷而來的暴風雨，他死死盯著她，緩緩道，“原來，你真這麽敢找死啊？”

沈秋微微瞠目，覺得胸口刺痛，她看著他，內心幾乎在叫囂：不是的，沒有！她不知道他們丟了東西，她也從未看過報價！起初她是目的不純，她認這事，但是……但是沒有了……她沒有做任何傷害他利益的事！

“趙景杭，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沈秋是頭一回覺得說話這麽困難，她覺得喉嚨好疼，像在死命地緊鎖著不讓她開口，她只能道，“我沒有動你們的資料。”

“哈，有意思啊。”趙景杭用了力，他在她頸後的手指結間發白，像壓著濃重的殺氣，“沈秋，你是真能演……”

“松手。”趙修延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她身邊，他看著他的手，冷聲道。

趙景杭側眸看了他一眼，眼底血紅。

“趙總，這邊已經輪到您公司了，可以進去了。”就在這時，裏頭的工作人員走了出來，通知趙景杭一行人可以進場進行論述。

趙景杭看了眼趙修延，又看了看沈秋，驟得松了手。

沈秋微微一晃，倒退了一步。

“趙總？”邊上的屬上前喚了聲。

趙景杭滿面冰冷，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被他壓了下去：“走。”

“是。”

趙景杭一行人進了裏間，沈秋怔怔地站在原地，神色茫然。

“哦，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在這看到她，覺得很驚訝。”趙修遠見趙修延望過來，攤攤手道，“誰知道啊，你還安排了她在趙景杭身邊……沒幹擾你的好事吧？”

趙修延絲毫不想理會趙修遠，他拉了下沈秋，說：“你先出去，接下來的事我處理。”

沈秋猛得回了頭：“我沒有！”

趙修延低眸看著她，淡淡道：“我知道。”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他們出了問題，是嗎。”

沈秋難以置信地看著趙修延：“是你？”

趙修延：“小秋，你先出去吧。”

“他身邊還有你的人？！”

趙修延擰眉：“你現在不用管這些。”

沈秋微微瞠目：“你騙我？你在他身邊藏了別人，沒有告訴我。”

趙修延：“你的決定是什麽你自己知道，我可以不攔著你，但我要萬無一失。”

沈秋眸光一顫，“可你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準備了兩個方案。”

趙修延擰眉，伸手要去拉她：“小……”

“我明白了。”沈秋躲開了他的手，心亂如麻，“他會輸嗎。”

趙修延緩緩捏了拳：“你現在已經希望他會贏了是嗎？”

沈秋：“……”

趙修延：“他現在已經知道你是誰，你也已經要辭職了，這次會怎麽樣，都不關你的事。”

——

沈秋時常會想到除夕夜那個晚上，想到兩人在小吃街上笑笑鬧鬧地吃東西，那時的她不像她，趙景杭也不像趙景杭，但是……她卻覺得那晚很真實，真實到她覺得自己摸到了趙景杭的內心。

也因為這樣，她才害怕了，退縮了，想辭職了。

她不想去繼續這個騙局，所以要去掐斷。

可大概是進場過於順利了吧……她並沒能如願退場。

最後，沈秋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從那個候客廳走出來的。只知道自己站在會場樓下的門口位置，腦子一片混亂。

心裏很難受，不論她做幾次深呼吸，依然像針紮一樣。

趙景杭方才的臉色讓她不知所措，她知道趙景杭現在一定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但是，她還是想等他們的結果。

也突然很執拗地，想再次告訴他，她辭職不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而是……她已經不想去達到最開始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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