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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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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短促而突然,聲音又高,不論是周圍圍成圈的將士,還是遠處埋伏在屋頂的弓箭手都是一驚,下意識的放箭沖鋒。那箭便如雨下,紛紛朝那兩只被圍在中央的狐貍飛了過去。

舜元也是大驚,怒吼道:“這是在做什麽,住手!”只是說話說得太遲了,原本被團團圍住的狐貍已經從包圍圈中沖了出去,逃的遠的快要看不見了,留下來的只有落在地上的點點血跡,遙遙看過去,舜元只看見那只狐貍腿上和腹部都中了箭,舜元一時間便顧不得許多,只勉力的向前跑了起來,只是剛邁開步子,便看見寧妃還跪在他身邊,使足了力氣扯著他的衣裳。

等他甩脫寧妃的時候,宛宛和春雨已經徹底不見了。

那遼闊、富貴、雍容的宮中,此刻也在那妖狐徹底逃走之後顯得寂寥了許多,眾人見舜元那怒意十足的臉色都不敢上前,只能在後面縮著,等著不知道是賞賜還是責罰的消息。

然而,什麽都沒有。

眾人眼睛都盯著舜元,只見舜元沿著血跡往前走了百尺有餘,便再也看不見血跡了,他沒站住,搖搖晃晃的俯下`身去,想要檢查血跡,卻只聽見“砰”的一聲,便看見,那麽不可一世的皇帝頹然的倒在地上了。

後世關於那場宮中突變,有過很多正統的解釋,在史書上,那一次宮中事變被寫成了因為異族刺客進犯,被宮中禁軍將士英勇擊殺的壯舉;也有民間野史將其寫成宮中妃子意欲逼宮,卻未成事的一次風波。筆者也只是因緣際會才在臨安一處舊書鋪子裏發現了當年宮中權傾一時的大太監丁昭口述寫成的野史筆記。

歷史終究是飄散如煙的,那夜究竟如何,是否有狐妖鬼怪也很難再知道了。

滄雲十七年,那實在是一個過於寒冷的冬天,根據大周的史書記錄,皇後病故後,梓宮設了三個月才最後停靈帝陵,而宮中事務也一直由賢能聞名宮中的寧妃協理,皇帝舜元似乎為了讓寧妃在宮中理事更為名正言順,在次年元宵時候,便將寧妃拔擢為貴妃,寧貴妃位同副後,在宮中風頭一時無兩。

只是那位曾經被大周史官們預言能夠大展抱負的舜元皇帝,卻日漸消沈了。在那夜過後,舜元皇帝便開始熱衷於飼養狐貍,開始還只是花費重金懸賞白狐,到後來不管是什麽狐貍也都一並收在宮中。和那位因為巫蠱之事被吸血而死的李妃一樣,舜元在中殿後面起來樓子裏大肆養著狐貍,從一樓到三樓,無一例外的都是銅絲編成的籠子,裏頭養著各色各地捕捉的狐貍。但他並不只是養著狐貍,還是根據筆者在臨安一處舊書鋪子裏發現了丁昭口述寫成的野史筆記記載,舜元皇帝樓中狐貍親手餵養,每隔三月便放出去一批,再進來一批新的。

每次舜元進樓子裏餵養狐貍的時候,便口中振振有詞的念到:“倘若你們見到一只白狐貍,很大的那種,你們告訴他,並不是那樣的……朕信他,讓他回來吧。不論是吃雞還是吃孔雀,都是一樣允了,也不必再擔心後宮傾軋,如果再來一次,朕會護好他……不……不會有過去的事情了,但凡朕發現了誰敢對他動手……朕一定先廢了她。”

只是那些普通的棕毛狐貍、黑毛狐貍並沒能給舜元帶回來什麽好消息。舜元也不氣餒,還是每隔三月便放出去一批狐貍,三月後再進一批。

有希望總是好的,舜元想著,不論宛宛在什麽地方,也不管是花十年還是二十年,總有一天,那些狐貍能把他的話帶到的。

大周立國之初就在於漁獵,舜元養了兩年狐貍,有一天忽然想到,倘若那能夠帶話的狐貍無意中被獵人們射殺了又要如何呢?便下了道手諭,嚴令全國上下禁止獵狐。此令一出,舜元當政前十年累積的聖明便就不存在了。民間有人嬉笑他道“狐貍皇帝”。舜元如何不知道呢?只是也心灰意懶,每日在中殿批完折子,便就去樓子裏看狐貍了,甚至在一些民間野史記錄中,還有人道舜元皇帝曾經與狐貍通吃同住同睡在一張床上,只是謠言終歸是謠言,還是不敷於紙上的好。

那嚴禁獵狐的命令各個州府推下去,逐漸變成了禁止獵殺四肢走獸,又逐漸在推行中走了樣子,變成嚴禁獵殺動物。如此一來,便民不聊生了,滄雲二十年發生過一次不大不小的暴民起義,只是被鎮壓了下去。民間便又流傳,這大周的天下如今是要變天了。

滄雲二十四年,那一年舜元皇帝正好三十五歲,倘若你只是在宮中見到他,你很難想想十年前他殺伐果斷的樣子。他還是容貌清雋,只是表情中慣有的帝王的冷漠凜冽逐漸散了,變成了一副對什麽事情都無所謂的富貴閑人樣子,那種百無聊賴的樣子能讓你想到一個善於侍弄花草的老園丁、一個在鄉野閑時釣魚的漁家子,但唯獨想想不到那是一個皇帝。

寧貴妃的兒子和昶是大周唯一的後嗣,憑借著這一點,寧貴妃在宮中橫行一時,時而手伸到了前朝,舜元依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和昶與舜元是父子,但無論如何,卻只當他是君王,很少將他視作父親。開始的時候舜元還強逼和昶在他身邊連續住了半年,只是父子兩人實在無話可說,和昶害怕舜元怕的厲害,哪怕是舜元和顏悅色的同他說話,他還是瑟瑟發抖,口中支吾,難以應對。舜元這才明白,他到底是六親滅絕,沒什麽父子親緣的。有時候他也會想起來曾經宛宛為他算過的命運,宛宛從來不說謊。

他問他:“我會有幾個兒子?”

宛宛笑著撓著他的掌心答:“只有一個。”

他當時還以為是宛宛嫉妒寧妃,現在想來顯然不是了。

如此一來,舜元也不敢隨意對寧妃出手。他的幼子連自保的能力也沒有,如果此時去母留子,他後宮之中的虎狼之輩吃起人來,他看也看不住。倒不如把幼崽留在母狼身邊……寧妃能算計到他,自然也能算計的過那些後宮妃子。這麽一想,倒讓他生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之感,偶爾時候,他也會想,寧妃真的以為靠著兒子能笑到最後嗎?還是只是暫時保全的虛晃一槍呢?

每每看見和昶與寧貴妃之間母子親熱,舜元也不惱,那總能讓他想起來自己的母妃。那也是一個美麗、溫柔的女子,或許她也為自己做過陰險、狠毒之事。如今他只想養好狐貍,其他也都不再想了。

事實上,所有人都在等著和昶被立為太子,寧貴妃則晉升皇後的那一天。

“那一天不遠了。”那是一個春風和煦的午後,寧貴妃摸著兒子的額頭道。在任何人看來,她都是一個再溫柔不過、再體貼不過的母親。

就是那一天,中殿後面的樓子突然走水,當時正在花園賞牡丹花的舜元聽聞消息,立刻便就趕回了中殿,只是已經太遲了,那火已經燒了起來,殿外滅火的水車已經排成了一條長龍,盡管丁太監等人攔著,舜元依舊不管不顧的沖進了那樓子裏,那樓裏有一只新被捉住的小白狐貍,那樓子裏還有數百只可以給宛宛帶消息的棕毛狐貍,他們是掙不開銅絲籠子的。萬一哪一只就可以帶消息給宛宛呢?舜元那顧不得許多的樣子,讓很多人一直堅持認為,舜元皇帝從那一夜過後,便徹底中了邪,被狐貍精迷得神魂顛倒了。

只是舜元進了樓子去,便沒有再出來。

有人說,走水當日,那樓上曾經鈴聲大作,只是這樓中如何有青銅鈴鐺,便就不能知曉了。

火滅了之後,甚至連一具全屍也很難收斂。權傾一時的皇帝,落得如此下場,又有誰料得到呢?

寧貴妃料到了。

丁昭在從玉匣子裏取出舜元立太子的冊書的時候,細細端詳著寧妃的臉。她頭上插滿了珠玉,便不由得讓他想起了很多年,那些還活著的人。舜元也好、皇後也好,那樓子裏的那位也好,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寧妃眼睛還是腫的,按道理,她應該為舜元哭足七七四十九天。只是她也沒料到舜元得遺詔怎麽這麽快就下來了,真是讓她又驚又喜。她實在不想強擠眼淚,為舜元幹嚎了。她現在臉上已經逐漸顯出了一些疲態,每日早上都要描畫妝面兩個時辰,才蓋得住那眼角的細紋。倘若為了舜元哭花了臉,實在是對不起早上那兩個時辰的好辰光。

“寧嬪娘娘,恭喜了。”丁太監手上捧著冊書,在寧貴妃身側道。

寧貴妃先是一怔,便陰涔涔笑道:“丁公公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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