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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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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風聲呼嘯, 室內炭火燒得火紅,兩扇門打開,湧進來一股涼意。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抹煙羅紫的倩影。

那女子在身旁侍女的幫助下褪去披風, 窈窕身段顯露在眾人眼前,臉上微施粉澤, 清雅柔美,濃淡適中,不似別人那般濃墨重彩。

剛才在國公府門前沒有看清楚她的面貌, 顧宜寧認真打量了一番,光是看她穿著打扮, 指上短甲,就能猜出來這大概是個會作畫會撫琴的姑娘。

美人脫俗,多才多藝, 腹有詩書氣自華,怪不得陸夫人喜歡。

看她第一眼,顧宜寧也喜歡。

姜嫻迎上那道輕柔的目光, 唇邊勾出和善的笑,款款走來, 坐到梨花木椅上,輕言輕語:“琥珀, 把我送與阮姑娘的見面禮呈上來。”

她身側侍女慢吞吞呈上來一沈香木盒。

盒中一對翡翠耳環成色並不好, 綠色濃郁過甚, 並不晶瑩剔透, 看起來略廉價。

顧宜寧忍不住地猜想,難不成這位四小姐在家中不受寵,所以陸夫人才如此憐愛她的。

可看她身上服飾皆是上等綢緞,珠釵、耳珰、玉鐲, 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看著也不想是被虧待的模樣。

琥珀推過去,脆聲道:“這是我們小姐精心挑選的,請阮姑娘仔細收好。”

這侍女語氣強勢,一看便是做慣了主的。

身後杜嬤嬤立刻將盒子收下,“多謝琥珀姑娘。”

杜嬤嬤一邊說著感謝的話,一邊給顧宜寧使眼色。

意思是,讓她也說兩句好話。

顧宜寧就沒見過有資歷的老人對年輕侍女這般恭敬的。

她蹙了下眉,隨即沖姜嫻道謝。

姜嫻一臉愧意,“阮姑娘莫不是不喜歡?”

“我很喜歡。”顧宜寧自己首飾繁多,不怎麽看重別人送的,怕觸及柔弱姑娘敏感的情緒,還親自戴在手上讓她看了看。

奈何姜嫻還捉著這事不放,撫了撫頸間飽滿且價值不菲的珠鏈,嘆了口氣,“這些都是小姑母送給我的,我實在是不方便把她轉贈給阮姑娘,小姑母待我那般好,若是讓她看到了,會傷心的。”

顧宜寧含笑道:“四小姐不必憂心,我沒想著要,對那些也不感興趣。”

姜嫻仿佛重重松了口氣,目光盈盈地看了眼她身後的男子,又很快移開,羞道:“我可否跟淮安哥哥說兩句話?”

“淮安哥哥?”顧宜寧偏頭看向淮安。

此時周寒和吳川坐陣京中,陸旌便往她身邊指派了淮安。

淮安常年在瑜洲值守,熟悉這裏的風情習俗。

陸旌本意是讓她無聊了,可命淮安引路去外面轉轉。

現在姜嫻稱他為淮安哥哥,就算不是一對互通心意的人,也是舊相識。

顧宜寧自然松口允許,一邊喝茶一邊看著眼前兩人。

只見柔弱的姑娘起身時拌到了腿,男子伸手扶了下。

隨後姜嫻從琥珀手中拿過了一條疊地整整齊齊的腰帶,“淮安哥哥,這是我親手縫制的腰帶,多謝上次的救命之恩。”

淮安立刻躬身,“我只是在臺階上扶了下四小姐而已,算不得救命之恩,男女有防,這條腰帶,我定不能收下。”

姜嫻雙手吶吶地收了回去。

全屋子的人都低著頭,唯有顧宜寧看地起興,女有情,男無意,倒是跟畫本子上的差不多,想必接下來就是“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故事。

“淮安哥哥,我只是感謝你而已,何談男女之防,而且小姑母每年來瑜洲,都是你在她身邊保護,我此舉,也是替小姑母向你致謝。”

淮安皺了皺眉,“四小姐心善,多謝。”

那邊,顧宜寧猜中結果,又為自己添了杯花茶。

姜嫻送完腰帶後坐了下來。

一旁的琥珀連忙道,“小姐,我們去其他房間看看吧。”

杜嬤嬤小聲道:“琥珀姑娘,這裏可是芙蓉軒,就不必去其他房間了吧?”

琥珀瞥她一眼,“我們小姐在芙蓉軒可是能隨意進出的,陸夫人親口允許過了,杜嬤嬤管的可真多。”

杜嬤嬤低頭,小聲辯解,“芙蓉軒的鑰匙在太夫人那裏,殿下和阮姑娘來到渝州後,才把門打開的,若非如此,四小姐也進不來啊……”

琥珀怒目圓瞪,“杜嬤嬤,你平日可不敢這麽頂嘴,莫不是有阮姑娘撐腰,才敢這麽肆意妄為?別忘了,你可是姜家的奴仆!賣身契在國公夫人那裏。”

“老奴不敢。”

“料你也不敢,陸夫人最疼愛我們小姐了,我們小姐說什麽是什麽,定不會偏向一個外人。”

琥珀說完後看向一直沈默著的顧宜寧,“是吧,阮姑娘?”

顧宜寧眼中蓄起笑意,點了下頭。

姜嫻這才開口制止,“琥珀,別這樣說,現在阮姑娘住在這芙蓉軒,我們去別的房間,應當給她打個招呼。”

琥珀苦著臉道:“小姐,您就是心善,根本不必這樣做的。”

姜嫻搖搖頭,轉頭問:“淮安哥哥覺得我需要征得阮姑娘同意嗎?”

淮安見顧宜寧沒阻攔,看了眼她:“應該不需要?”

“那阮姑娘同意嗎?”

顧宜寧站起身,理了理裙擺,眼眸清透,看著像是真心實意的,“請吧。”

姜嫻挑的是陸夫人原來居住的臥房,房門打開,裏面的陳列現在眾人眼前,墻上字畫皆是名家珍品。

顧宜寧甚至能粗略地認出幾幅,是她父親和哥哥一直想要卻尋不到的孤品。

沒想到在陸夫人這裏。

琥珀率先走進去,伸手指了指那副《江帆樓閣圖》,驚訝道:“這副圖的畫片上有些磨損。”

杜嬤嬤警惕道:“琥珀姑娘,哪有破損吶,老奴可是看不出來。”

“我們小姐可接觸過太多名人的畫跡了,一定能看出來,小姐您快來看看。”

姜嫻提步向前,柳眉緊皺,“見表面可窺得其裏,小姑母保存不當,內裏已經有些被腐蝕過的跡象了,需要速速拿去修補。”

杜嬤嬤著急地開口,“四小姐,這些字畫都是陸將軍送給陸夫人的,陸夫人一直很精心細致地保管著,從來不舍得送給別人,何況陸夫人送了那麽多東西給您,老奴求您,您就別打這些字畫的主意了。”

“杜嬤嬤,陸夫人回京,沒帶走這些,定是把它們當作身外之物,而且,我們小姐只是將字畫拿去修補而已,又不是私吞,你緊張什麽。”

說不私吞,可每次拿走的東西從未還回來過,陸夫人也從未追究過,但陸將軍送的字畫,可是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東西。

杜嬤嬤無奈地走到顧宜寧面前,小聲道:“阮姑娘,您就別站在這裏了,趕緊回去,聽老奴的話,千萬別得罪四小姐,別弄得陸夫人厭惡您。”

“嬤嬤呢?”

“這些字畫讓她們拿走後定是一去不覆返,說修補只是哄哄外人,有個正當名義罷了,太夫人她們知道四小姐和陸夫人親近,定然會相信四小姐口中的話,我們這些下人,也說不得什麽。因老奴知道四小姐的習性,今天就是冒著得罪她的風險,也要護住這屋子裏的東西。”

她說完後,孤身擋在了琥珀面前,正色道:“陸夫人上次回京是因為殿下成親,走得匆忙,忘了把字畫帶走而已,還望四小姐能收手。”

姜嫻不舍地看了眼墻上的卷軸,陸夫人在時,她拿不走字畫,芙蓉軒平日上著鎖,她也拿不走。

好不容易等到眼前的機會,絕不可能輕易放棄。

背地裏拿走後賣了,若陸夫人追究,她就說兩聲軟話,掉一掉眼淚,把錯推給別人,也不會被怎樣。

琥珀知道主子的心思,一使眼色,那些跟著來的侍女繞過顧宜寧,走進了這間房,按住杜嬤嬤的肩膀,看樣子是要用強。

顧宜寧終於看不下去了,陸夫人平時對姜嫻有多好,才能讓她當一言堂的。

她提起裙角,踏進門檻,掃了眼房中的名畫名跡,淺聲道:“這些卷軸定地緊,侍女們又力氣小,如果四小姐不嫌棄,讓我的人手幫忙取下來如何?”

姜嫻見她識趣,微微一笑,“只好多謝阮姑娘了。”

“不用客氣。”

暗衛們不到一炷香就將卷軸卷好放在了呈盤上。

顧宜寧用手指清點了一下,“放到我房間吧。”

“阮姑娘,你這是做什麽?”姜嫻伸手去攔,奈何自己被擋了下來,“這可是小姑母的東西,你竟然敢私吞?”

“暫為保管罷了。”

琥珀立刻斥道:“陸夫人的東西,憑什麽讓你保管?”

顧宜寧眼睫輕晃,看向她,不緊不慢道:“你一個奴婢,話比主子還多,且無輕重,身在國公府,怎麽連最起碼的禮儀也不懂?”

“你!你再說一遍!”

她笑意盈盈:“再說一遍,豈不是要你生兩回氣?”

琥珀面紅耳赤,姜嫻上前,“阮姑娘,你現在只是一個外室而已,若我向陸夫人說些好話,說不準還能允許你進王府當個侍妾。”

“多謝四小姐美意,陸夫人那邊,我自己打點就好。”

姜嫻湊在她耳邊,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話:“阮姑娘,你可知我一句話,就能讓小姑母厭你憎你,把你的前路堵死?我可從未見過像你這麽不識擡舉的人。”

“那還真是巧,我也從未見過像你們這般,”顧宜寧思索片刻,笑道:“厚顏無恥之人。”

姜嫻見威脅她不成,只好沈下氣,打算尋下個機會再來一趟。

她一臉苦楚地走到淮安前面,“淮安哥哥,你也看見了,我想行好事,偏阮姑娘不讓,等陸夫人回來後,你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她。”

淮安怕她去其他地方告狀,道:“我送四小姐回去吧。”

顧宜寧轉身,“我說過要放她回去了嗎?”

暗衛立刻擋住了門。

琥珀緊張道:“你想做什麽?這是國公府!”

“四小姐不是喜歡來這間屋子嗎?那便在這裏多待上一段時間吧,”她逐步邁過門檻,淡聲吩咐,“把她們都綁了,順便堵住嘴,再鎖上房門。”

“你敢......放開我,放開......”

一炷香過後,耳邊徹底清凈。

顧宜寧手中拿著鑰匙。

慢悠悠往臥房的方向走。

杜嬤嬤被她這一頓操作嚇得腳步都是軟的,“阮姑娘啊,您可真是,闖下大禍了,您怎麽能不聽老奴的勸呢?”

“簡單,粗暴,省事,何樂而不為?”顧宜寧取下手腕上的劣質玉鐲,遞給身後的杜嬤嬤,“讓她長長教訓而已,我又沒打她。”

“這四小姐是二夫人的女兒,二夫人發瘋,連大夫人都要顧忌,這......而且,陸夫人可疼她了。”

京城。

相府門前,停了輛陳舊的馬車。

顧漢平剛下朝回來,看到馬車後,眼前一亮,從馬車上下來的老人,乃為當今大儒,衛仲之。

他上前招呼,“先生何時來到京城的,怎麽不讓承安去接?”

老先生衣著樸素,花白的頭發只一節木簪固著,見了顧漢平,態度冷淡。

顧漢平並不在意,這位老先生雖然不喜歡他,但極其喜愛他兒子,五年收一徒的人,當年卻破格收下承安,驚羨了天下學子。

他為此很是驕傲,看著老先生的背影,吩咐下人好生招待著。

誰知衛仲之在府中一直待到傍晚才出來,顧漢平出門時,又碰上他,順口問道:“先生今年可選好心儀的弟子了?”

“晉明灝。”

顧漢平一頓,臉色忽地沈下來,試探著問:“小郡王是從武的好料子,學識頗為淺薄,先生為何選他,這恐怕不能服眾啊?”

衛仲之懶得理他,兀自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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