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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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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宜寧的腳傷大有愈合之勢, 她已能下地走路,見陸卓仍盡心盡力地扮著女道士去靈水街算命,自己便提步跟了上去。

剛將攤位擺好, 街中就湧過去一隊人馬,馬背上的男子們皆佩戴銀白面具, 腰間纏有軟劍,暗藍色衣袍隨風擺動,看起來威風凜凜。

他們擁護著中間華貴的馬車, 一路向皇宮的方向奔去。

陸卓抱著手臂,在馬車左側掛著的燈籠上掃了一眼, 漫不經心道:“四皇子。”

顧宜寧看著那行人馬的背影,不由得想起符誠,以及她二叔祖父被劫持的事。

陸旌去了躺徐州, 保她二叔祖父安然無恙,他那般雷厲風行的手段,定是逼著二叔祖父說出了家族的秘密, 想必父親此時已經得知了白氏並非他生母的事實。

然而徐州沒傳來任何家書,父親孝敬白氏這麽多年, 一時無法接受現實,也在常理之中。

但讓顧宜寧感到詫異的是, 林淑妃既然有能力劫持二叔祖父, 為何不將人直接殺了封口, 一了百了, 永無後患。

許是想引陸旌出面。

把陸旌引到千裏之外的徐州,難不成是想加害於他?

這對母子不忙著去打壓太子一派的勢力,招惹陸旌做什麽。

顧宜寧斂下眼眸,心不在焉地翻了頁桌上的畫本子。

與此同時, 景元殿的暗牢裏,傳來紛亂的腳步,這處陰暗潮濕的地方,陰風陣陣,火焰晃動,天窗洩下幾束光,投射到蓬頭垢面的男子身上。

符誠衣衫破爛不堪,上面的血鞭印痕混亂繁多,被綁在支柱上,有氣無力地擡頭,看了眼高位上那個神色寡淡的男人。

一眼看過去,臉色突變,駭然大驚,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密密麻麻的恐懼。

他看到的是,活著的陸旌。

符誠閉眼又睜眼,耿著脖子盯了好一會兒,越看下去,越絕望,只能認命地接受眼前的事實,眼底,最後一絲生還的希望漸漸滅掉。

肢體擺動間,發出鐵索的撞擊聲,他先是苦笑,而後仰天大笑,笑地眼淚都淌了下來,今後,非死即傷,怕是一輩子都得困在這銅墻鐵壁的地牢之中。

似是笑夠了,符誠忍不住哽咽著道:“到底遭了什麽仇什麽怨,最後竟落得這麽個下場,就因為……就因為我姓符嗎?”

“我一個尚書的兒子,淪為宮妃的走狗,成了家族的廢棋,黨爭的犧牲品,腿廢了,命,也要快沒了!”

那些個傷春悲秋感慨良多的話聽著格外亂耳煩心。

陸旌靠在椅背上,眸光深沈地看著他,語氣壓著幾分淡淡的不耐:“先是顏慕謙、再是斷情散,後面還有什麽?”

符誠臉上布滿了絕望之色,後面還有什麽?

還能有什麽呢?

有什麽都要不了陸旌的命。

林淑妃籌謀了那麽多時日的謀劃,終究是功虧一簣。

她想什麽不好,偏要對陸旌起殺心。

陸旌是她想殺就殺得了的人嗎?

那個瘋女人。

真是異想天開,自己做夢也就算了,還非要逼著他來效命。

符誠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恨恨道:“敢問殿下,去徐州一趟,可發生了什麽變故?”

陸旌閉著眼,靠在椅背上,運功壓制著體內的毒火。

吳川平靜問道:“斷情散可有解藥?”

符誠楞了一下,驚喜不已,“解藥?解藥?他真的中了斷情散!對不對?攝政王中了斷情散!”

符誠剛才的郁悶一掃而空。

林淑妃那瘋女人還是有幾分能耐的,確確實實把斷情散下到了陸旌身上。

她昔日侃侃而談的模樣似在眼前。

她說,無論是上翎軍還是景元殿,都無懈可擊,幾乎找不到弱點,要想動攝政王,只能從“情”這個字眼上下功夫。

陸旌的軟肋無非就是顧宜寧。

然誰敢在陸旌健好無損時對顧宜寧下手?就算有這種想法,也打不過她身邊那群高手如雲的暗衛。

林淑妃對攝政王府的監視不可謂不嚴密,她心思細膩,憑借著女人的直覺,很快發現對顧宜寧來說,顏慕謙似乎與其他人格外不同。

而攝政王對這位地位低微的畫師態度也很微妙。

真看到顏慕謙的畫像時,林淑妃輕怔了一下,而後緩緩展露笑顏,她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顧宜寧不喜歡陸旌,對顏慕謙那般好,是因為就喜歡這種玉面書生類型的男子。

林笙是,顏慕謙也是。

那日符誠在街上以顏慕謙誘顧宜寧入局,不為別的,只為挑起陸旌的怒氣。

陸旌怒了,一切都好說。

因為之後還有徐州的斷情散在等著他。

那斷情散,可是大有門道。

情也分正反,愛恨癡嗔,皆算得上動情。

陸旌因顧宜寧而大動肝火,情緒波動極高,越是負面情緒,斷情散發揮的毒力就越強悍霸道。

普通人可當場暴斃而亡。

就算陸旌未死,也得丟半條命,接著再吐血十次以內,便可經斷人亡。

林淑妃如意算盤打得極好,鐵了心地想要陸旌的命。

符誠定定地看著眼前閉目養神的陸旌,也沒看出來這位攝政王究竟傷到了何種程度。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不乏得意,“斷情散的解藥,至今未有人研制出來,殿下不如早早地安排一下身後事,恐怕不等幾日,便可風光大葬了。”

陸旌掀開眼,視線冷冷地掃過去。

符誠差點就要跪下,然而身上鐵索繁重,勒住了他的膝蓋,才不至於表露出沒出息的模樣。

陸旌踏出幽深漆黑的暗牢,眼前黑雲壓頂,呼嘯而過的冷風甚為凜冽。

再過半月,瑜洲城該下雪了,小姑娘去了之後定會歡喜。

他壓住心口的疼,輕咳了一聲。

吳川躬身道:“殿下,景元殿外,有林淑妃的密探,一直想與符誠取得接應。現在符誠已經得知您中了斷情散,他可通過密探把消息傳到林淑妃那裏。”

“吩咐下去,放松警惕,讓密探去見符誠。”

“是。”

陸旌疾步走向正殿,“解藥研制地如何了?”

“頗為棘手,”吳川皺緊了眉,“屬下過去催了幾次,閣老他們卡在了一道程序上,說缺一味藥材。暗醫閣沒進度,要不要召集外面的能人異士,前來為殿下解毒?”

“再等等,若是研制不出來,本王白養他們了。”

暗醫閣集天下用毒解毒之大成者,外面的醫師也未必比他們更勝一籌。

吳川就此打消剛才的念頭,接著問道:“下毒的事太過惡劣,林淑妃和四皇子該當如何懲治?”

吳川心道這兩人是最得聖上歡心的宮妃和皇子,殿下要動他們,不知聖上會不會出面調解。

但再調解又能調解到哪去,聖上多少得給自家主子面子。

畢竟那斷情散是真真下到了去往徐州的整整一行人馬身上。

光是聞字號的暗衛,就死一人,傷兩人。

沒想到陸旌卻緩道:“由他們在京中折騰。”

“殿下的意思是?”

“去瑜洲,”陸旌扯開桌案上的一節卷軸,“對外散播些謠言,說瑜洲是解斷情散、治療毒傷的好去處。”

陸旌稍一提點,吳川便領會了。

眼下的形勢,確實該去趟瑜洲,以解毒的法子過去,倒也不顯得唐突。

“殿下要帶王妃一並過去嗎?”

陸旌頷首,“柔然使者離京之後再出發。”

甘泉宮內,一身著金羅飛鸞曳地宮裝的女人坐在方正的花幾前,斯條慢理地修剪著硬朗的花枝。

地板上傳來毫無章法的腳步聲。

她放下剪刀,柳眉輕蹙,輕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果然,她話聲落了以後,那步伐漸漸規矩起來。

不一會兒,屏風後繞進來一個俊朗的年輕男子,他喘了口氣,低頭行禮,“母妃安好。”

“坐。”

晉言敘坐下後,幾乎是立刻開口,“母妃,您瘋了,怎麽敢往攝政王身上下毒?”

林淑妃平靜問道:“敘兒是因為這件事,才來找本宮的?”

晉言敘:“母妃,若這一招失手,攝政王沒有死,我們定會落得窮途末路的境地。”

“他到底有沒有中毒還是未知,不必現在就憂心。”

林淑妃喝了茶,又嘆道:“敘兒,任何時候都不可如現在這般自亂陣腳,你該從容些。”

晉言敘問道:“母妃,那斷情散從何處而來?”

“柔然。”

這後宮中,姜太後厭煩整日勾心鬥角的眾妃,只喜歡與各個府邸中心思少的年輕姑娘們相處,常在慈寧宮辦小宴,不怎麽摻和陛下的後宮。

後宮事務交由淑妃、德妃、賢妃三妃共同打理,雖然位分相同,但最受寵的,當屬林淑妃,遇到什麽不順心的,就去碧霄宮找陛下評理。

是以明面上公允公正,實際上,卻是她一家獨大。

如今柔然使者攜帶一對公主王子前來京城,大有要和親的意圖。

柔然和回紇兩國交戰,正是尋找倚仗的關鍵期,既然選擇了大晉,想要和親,自然得討好她。

良久,林淑妃緩緩開口,“本宮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你是皇子,除了陛下,誰也動不得,把心放回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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