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江湖人深知這個道理，得到了某一樣異寶出來招搖過市的人不多，十個裏或許有那麽一個，但是那一個人要麽背後有強大的勢力做支撐，要麽就是武功練到了極致，讓心中有鬼的人不敢對他動手。

如意門屬於前者，它擁有的不只是自己的勢力，明面上還有整個江湖正道做支撐。這次的鑒刀會說白了，就是讓大家都知道禦海刀在如意門手中，它接下來還會尋找其他的武器，趕在撼天宮的人得手前，將東西納入囊中。但是這些東西，不僅僅是屬於如意門的，還是屬於整個正道江湖的。

柳禦海沒有徒弟，但是他有一個孫女，這個孫女就成為了他的功法名正言順的繼承者，如意門得到了這個人，也讓它做的事情站穩了腳跟。雖然那是個假的柳家後人，可是只要江湖人都以為是真的，那不就是真的了嗎？

柳天潯在殷池亭離開後，原本也想遠離袁生。她不知道袁生是懷著怎麽樣的心思，總覺得他的視線有些冒犯，被他凝視著就像是一條條黏膩的臭蟲粘在了身上。她可以扭頭就走的，但是她沒有，因為袁生看出了她對鑒刀會的興趣，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建議。

“鑒刀會只有七大門派有資格坐在前排，你如果自己去的話，很可能什麽都看不到。”

江湖中的排行都是有次序的，袁生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如果她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前往，能夠進如意門的大門，可是不一定能夠得到如意門弟子的青睞。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些有資格有分量的人決定的，就連對禦海刀的處置，也是如此。

柳天潯思考了半晌，最後同意了袁生的建議，混在了他天機門的弟子中，前往如意門做客。

鑒刀會在很久之前便廣發英雄帖了，所以到了如意門的江湖人有很多，不管是正門還是偏門都擠滿了一堆堆的人，密密麻麻的沒有絲毫的縫隙。如意門的弟子們抱著劍，耐心地檢查著下發的帖子以及登記來客的身份。

與天機門的弟子在一起的確是有優待的，只見一位穿著白衫的俠士擠進了人群中，不一會兒便帶來了一個滿臉堆笑的如意門弟子，在前方引路，領著他們從另一側的幾乎不開的小門走去。有的人喜歡堂堂正正走大門，而有的江湖弟子則是不在意的，就連翻墻而入也是一件尋常事情。柳天潯進入了如意門的莊子裏時候，正好看到一個年輕人從墻上利索的翻過，他揚了揚手中的酒葫蘆，一挑眉灑然一笑。

幾丈寬的擂臺上，到處都是飄揚的紅綢，就連刀架上也纏著一層層的紅布，只不過現在還沒有到。兩側是纏著紅繡球的大皮鼓，地上還擱著一對金鈸。柳天潯好奇的視線在場中巡視了一圈，看到了很多陌生的江湖人，在前方有七個座位，除了袁生站著不落座，還有另外一張梨花木椅也是空著的。不是掌門不曾到來，甚至連後方的弟子都瞧不見。

袁生介紹道：“那是無情山莊的位置，無情山莊不問世事，可是武林盟會上總會給他們空出一個位置，以示尊重。”

柳天潯“哦”了一聲，又靜靜地站在了一旁。

四面都是喧嘩聲，時不時傳來幾道罵語。這麽多的江湖人裏，總有冤家仇家，只不過礙於如意門，還不敢在這個地方大打出手。

柳天潯又看到了那個翻墻入內的清雋少年，她還以為是某一個任性瀟灑的江湖弟子，不料他也在椅子上坐著，還對如意門的香茗評頭論足。

袁生的視線緊隨著柳天潯，見她對灑脫少年生起了絲絲的興趣，便開口道：“那位啊，名叫華然，是藏海樓樓主的二弟子。只不過為人向來不拘束、也不太懂禮數，整天沈迷於醉鄉和溫柔鄉中。”說著，袁生還搖了搖頭，一聲嘆息暗含著對華然行事的不齒。正人君子當以江湖正道為重，哪裏會醉醺醺、渾渾噩噩的像個糊塗人。

如意門的門主蘇如意是最後一個出現的，白面長須，像是個而立之年的清朗文士，光看面容很難想象他已經年過半百。他的一雙手也是保養的極好，從靛青色的長袖中伸出，接過了弟子遞過來的鼓槌，梆梆梆敲響了三下，人群中肅靜了下來。

“在鑒刀會開始之前，蘇某想要向大家介紹一個人。”蘇如意的聲音中暗含著內勁，順著風傳到了遠處人的耳中。他笑吟吟地環視了一圈，拍了拍手後，便見幾個穿著粉色衣裙的丫鬟簇擁著一個粉衣少女走了出來。面色如桃色，腰如纖柳不堪盈盈一握，看年齡約莫是十六七歲。

“蘇門主，我說您是要在鑒刀會開始前納妾嗎？”人群中一個大漢嚷嚷出聲，頓時一陣哄笑響起。

蘇如意也不生氣，他撚著長須道：“這位姑娘姓柳，名清寒，是當初柳老英雄的親孫女。”

話音落下，人群中頓時一片寂靜，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粉衣姑娘的身上。柳禦海的親孫女，很可能知道七樣武器的所有秘密，可偏偏這個人被如意門得了，各懷心思，可是臉上不能夠表露分毫。

蘇如意又道：“大家都聽說了七樣武器的消息，可是很遺憾，我如意門到現在也只找到了禦海刀。”

華然站起身，懶洋洋開口道：“蘇老門主，那其他的武器呢？柳家後人都在你手中，為什麽找不到？”也只有他敢喊這個“老”字，也只有他敢如此質問。

藏海樓就來了他一個人。

藏海樓和如意門交情不好，來一個已經足夠。

蘇如意料到了有人會如此發問，他沈聲道：“柳家的滅門慘案大家也都知道，後來的柳老英雄報了仇，但是他沒有將親孫女帶在身邊，他的武功深奧精微，只要得到一部分練到了極致也能夠名揚天下了。他怕孫女跟著自己行走江湖會吃苦頭，所以將她托付給了友人，留下了祖傳的刀法和禦海刀。”

“蘇門主。”袁生向前走了一步，他朝著蘇如意一拱手，問道，“那其他的武器呢？白玉京的人說如意門買走了所有的消息。”

“對啊，那其他的怎麽找到啊？會不會被撼天宮得手啊？”

“我還以為有其他的線索呢，光來看禦海刀？”

“禦海刀呢？什麽時候拿出來大家夥瞧瞧啊？還有功法藏在了哪兒？”

“為什麽如意門只說找到了禦海刀？難不成想要吞了其他的嗎？”

……

一時間底下竊竊私語，嘈雜如鬧市。

蘇如意的面色一沈，他反問道：“白玉京賣出消息從來不會出賣主顧，袁少俠是從何處得知這個消息的？莫不要被人給欺騙了。”

袁生面色一僵，他確實是忘記了這一條規矩。難道殷池亭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可是她為什麽要騙自己？誰都知道，如果江湖上只有一個人說話可信，那就是拿了錢的白玉京弟子。“這——”袁生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退了回去。

蘇如意也不再理會袁生，而是高聲喝道：“當年藏鴉把柳老英雄的功法藏在了七樣武器裏，禦海刀中自然也會有一份，我猜想，其他武器的線索同樣也藏在刀中。今天，我就當著眾多英雄的面，找出禦海刀中的秘密。”

藏鴉鑄造的神兵利器一直名揚江湖，但是比起他鑄造的刀、劍、槍，很顯然，柳禦海的功法更為重要。

“我有個疑問。”柳天潯靜默了一陣，終於按捺不住了，她大聲問道，“這功法交給誰呢？”

如果給柳清寒，誰能保證蘇如意不會偷偷去練？

“這是個好問題。”蘇如意的目光如電，激射向柳天潯，他沈聲道，“我們七大門派將打造一個盒子，一共七道鑰匙，每個門派保管一道，將柳老英雄的功法藏在其中，等到出現一個我們都認可的人，才能夠將它給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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