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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九十一聲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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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一瞬,彼方恒遠。

被封存的記憶猶如開閘的洪水,奔騰著淹沒了緣一的“疏離感”。他像是不得解脫的地縛靈,一直圍著虛化後的自己打轉。

最初,“他”只是巨獸的模樣。

如狼似虎,看不清面貌,被赤紅的靈力包裹,有濃重的黑霧從白骨的縫隙中蒸騰而出,環繞在它的身周。

隱約間,它的脊背處拱起兩個骨包,有未知的事物正在撕裂身體冒出來。它低吼著在黑腔裏狂奔,龐大的靈力鑄就它足下的橋梁,為它鏈接到該去的地方——

虛圈。

一個靈子充沛、虛獸遍地的永夜世界。

這裏沒有白天,不分四季,也無活物。虛圈所擁有的東西,只有互相廝殺吞噬的虛,由靈子凝成的白沙和僅有的一輪月亮。

當它從黑腔一躍而出,來到虛圈譬如魚躍入海。大量靈子朝它聚攏,爭先恐後地湧入它的身體,以漩渦之勢,凝成了虛圈萬年難見的靈力風暴。

“吼——”

它沖著頭頂的弦月嘶吼,聲音近似悲泣。體內的靈力反覆碾碎肌骨、重組壓縮,讓它沐著冰冷的月光完成了第一次蛻變。

舊有的白骨脫落,新長出附著火焰紅紋的骨甲。

渾身的黑氣收斂,沿著頭顱到尾椎的脊梁落下,鏤刻出一柄長劍的形狀。

待風暴消卻,暴動的靈子逐漸平息,緣一方才看清巨獸的樣貌。它龐大如聖山,是狼的外形。周身覆蓋骨鎧,紅紋似火焰燃燒。

它的尾椎拉得很長,像一根無肉的脊椎骨。骨尖如劍尖,變異成鋒利的錐子形。而背部兩側出了一雙白骨構築的羽翼,其上一片片“羽毛”形似一把把太刀,疊加鋪展,形成偌大的扇形。

“嗚!”

它執著地對月咆哮,聲聲悲切。心口的虛洞越來越大,它變得暴躁至極。

緣一能感知到那種歇斯底裏的情緒——是“饑餓”,並非身體上的饑餓,而是心靈上極度的空虛。它在尋找丟失的東西,它本能地想將虛洞填滿。

可惜,它沒有理智,更沒有人性。

於是,一場由虛圈的頂級掠食者發起的屠殺,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開始了。

它在狩獵,從最低級的基力安,到中級品種的亞丘卡斯,再到極其稀有的瓦史托德。擊潰它們,吃掉它們,想填滿……填滿空虛的心臟!

“停下來!”

怪物永遠聽不見。

緣一不知道跟了它多久,所見除了月亮、虛和沙子,再無其它。

日日沈溺於空虛死寂的虛圈,他能感覺到——它不僅瘋了,也失控了。

虛的靈力無法再滿足它的需求,而它的天賦和本能,讓它嗅到了靈力更多的地方。透過時空摩擦的縫隙,它感知到了活物和光。

“不要去……”

它的利爪劃破空間,輕而易舉地捕獲了三名身著死霸裝的死神。形同貓逗老鼠般把玩一陣,它殺死了他們。

緣一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他閉上眼,幾乎能預見接下來的發展。誠如他所想,它對死神的興趣遠勝於虛。

之後,它有目的地狩獵死神,從番隊的隊員慢慢到隊長級……緣一看到隊長級別的死神釋放斬魄刀的威力,他們的靈壓之巨,足以撼動蒼穹。

始解、萬解!威力一層比一層大!

緣一迫切地希望他們能殺死它,終止這場荒謬的殺戮,遺憾的是,隊長級的強悍也無法阻止他們被殺死的命運。

死神們化作靈子,被巨獸納入體內。沒多久,巨獸對死神膩味,轉而盯上了擅長射箭的滅卻師。

“住手!住手!”

它舔著沾血的爪子,枕著滅卻師破碎的弓箭睡去。待它再睜開眼,入目所見是死神和滅卻師集結的隊伍,以及虛空之上落下的一塊巨大琥珀。

琥珀之中懸浮著一位看不清面目的男子,而他的靈壓之強盛穩壓巨獸一頭。他的現身,第一次讓巨獸感到不安。

它本能的弓起身體,四肢下壓,獠牙畢露,在喉管中發出低低的威脅聲。至於身前的死神和滅卻師組成的軍隊,它半點沒放在眼裏。

“吼!”

這時,緣一聽見死神和滅卻師稱呼琥珀內的人為——靈王。

他聽見死神們的低聲交談,得知靈王是世界的最高統治者,

不可否認,緣一的內心近乎雀躍。他想,它終於可以迎來解脫了。

“吼!”

戰爭開啟得毫無征兆,它直接拋下軍隊殺上高空,一身紅紋燃起漫天大火,染透了整個虛圈的黑夜。

在刺眼的白芒之中,它撕裂了包裹著靈王的琥珀,而後,世界的規則之力傾覆而下,一擊便將它狠狠摜翻在白沙之上,壓得動彈不得。

瞬間的機會,死神的萬解與滅卻師的大招驟發,暴風雨般砸落在巨獸身上。

誰知,萬千力量的落下形同春雨入土,頃刻被分解成靈子滲透巨獸的骨鎧,竟是讓它有力氣頂著規則之力站了起來,並展開了劍翅。

剎那,無數太刀般的羽刃射出,如日輪刀的刀鋒般首落敵手。血柱噴湧、死神悲鳴,有慟哭聲傳來,更有強者召喚出地獄之門,想將巨獸拖入煉獄內永不超生。

地獄之門,犯下重大罪孽的虛會被拖入的地方。它是規則的一部分,是世界的基石之一,想來巨獸實力再強,也抵不過因果的重罰。

“你該下地獄!瓦史托德!”有死神吶喊。

少頃,漆黑的地獄之門在虛空成形,流淌著幽紫色的光芒。門兩側是兩副巨大的人類骸骨,它們以一個行禮的姿態前傾,緩緩帶動地獄之門的洞開。

霎時,無數鎖鏈從地獄裏射出,沖向白骨巨獸。

然而,就在鎖鏈即將觸碰到巨獸的那秒,巨獸周身的紅紋爆發出太陽般猛烈的金色光輝,將地獄之鎖燒得一幹二凈!

“不可能!不可能!”

“它是虛,是虛啊!它殺了那麽多人,為什麽身上會有功德這種東西!”

“轟隆!”地獄之門重重合上,懸浮於天穹的靈王閉上雙眼。

靈王可以感覺到,巨獸正在解析規則之力,並嘗試著吞噬它……豁然,靈王睜開眼,神色一厲:“你們只有一次機會,我也只有一次機會。”

靈王伸出右臂,右臂的力量是“靜止”,能讓他看見世界的粉碎和聚合,預見無數種生線與死線的可能。

很快,他再伸出左臂,左臂的力量是“前進”,掌握著任何事物的分裂重組,包括最高級的時間線整合。

“如果失敗的話,世界會被它吃掉,包括我。”靈王的聲音極輕,“生而不凡,死亦不俗,擁有弒神之力的人之子啊……”

“你本該是……”嘴唇翕動,靈王釋放了全部的力量。當轟鳴聲炸響,淹沒了他最後吐出的幾個字。

空間折疊翻卷,壓制住巨獸的反抗,它掙紮嘶吼,它釋放王虛的閃光,它強力吞噬起虛空的力量,與規則之力頑抗!

“哢嚓”,是世界破碎的輕響。

“轟隆”,是規則被撕裂的重音。

激戰,之於他人是生死考驗,之於巨獸是飛速成長。它貪婪地吸食著一切未曾接觸過的力量,蠶食、蠶食,蠶食到靈王的身體出現了裂紋。

就像是瓷器的破裂,靈王與世界相連,自然與世界一起承擔著崩潰的後果。

“殺不死它,怎麽辦?”

“封印!封印他!”最年長的死神道,“鬼道最高級封印——千式·明滅神鎖,需要集結至少一千名死神才能施展的封印術。”

“我們沒有那麽多人了!總隊長!”

“加上滅卻師!”死神道,“我來吟唱,絕對、絕對不能再讓它成長下去了。”就讓他們與它一同寂滅吧。

力量的凝聚,讓巨獸身上的骨鎧慢慢皸裂破碎。

它的身形一點點被壓縮,仿佛在向人形重聚……

“那是什麽?它在……變成什麽?”

“瓦史托德不是它的最高級。”總隊長喃喃道,乃至握刀的手都在顫抖,“原來,之前是力量不足,才一直維持著獸形嗎?”

“它要破面了……”

破面,瓦史托德的高層,是力量凝聚之後擊碎白骨、顯露人形的形態。進入這一階段後,虛已是傳說級別的大怪。

“不,或許不止,它不會止步於破面。”

斬魄刀萬解,滅卻師就位。他們再沒有時間去分析巨獸能成長到哪一步,已經——沒有時間了!

巨獸的骨鎧破碎半數,靈力的擠壓賜予了他人形的血肉。他嘶吼著,從始至終面對頭頂的月輪,宛若走向末路的悲呼。

“封印他!”

血與火在靈力的積累中明滅,承載了死神與滅卻師之力的火球形同太陽,徹底點亮了虛圈。

光芒鼎盛,他再也看不見月輪。耳邊的聲音離他很遠很遠,而超乎想象的靈力重重地砸在他身上。

緣一仰頭,看見虛空破碎,張開了一道弦月狀的冥道。

巨獸在撞上火球之後,渾身骨鎧終於裂開,所有力量收束起來匯成了人形的四肢、軀幹、頭顱和紅黑相間的長發。

緣一又見到了“自己”。

“他”面上罩著半邊白骨,露出的另一半臉眼神死寂。而他的人形體的心口依然留存著漆黑的大洞,空虛無比。

“他”被這個世界送入了冥道,之後冥道閉合,他再也看不見虛圈發生了什麽。

隱約間,他只聽到一聲嘆息。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是靈王的聲音,【但願沒有選錯……重啟吧,讓命運去做選擇。】

“轟隆隆——”

仿佛巨大的齒輪在耳邊轉動,越來越快,越來越響。

緣一看著“自己”被冥道吞沒,又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撞上了一名“誤入”冥道的紅衣少年。

他頂著白發犬耳,握著一柄巨大的刀。在見到“他”的剎那,立刻將身邊的女孩別到身後,喊道:“戈薇,跑!”

可冥道之內,又能跑向哪裏?

“犬夜叉!”是女孩的尖叫聲。

他撞上了形同火球的“他”。

與此同時,生與死的交互,命與運的轉換。時光、空間飛快地往前撥轉,無數場景輪回倒流,從滅世到起始,聚集在一個最不可思議的節點。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重啟吧,讓命運去做選擇。】

讓選擇去補完毀滅的世界和一個……殘缺的靈魂。

萬法寂滅,緣起歸一。

“犬夜叉!這個孩子的名字叫‘犬夜叉’!”

大火焚天,繈褓中的嬰兒發出了來到人世的第一聲啼哭。

……

“犬夜叉,醒過來!”

形似白犬的虛像幾乎成形,五條蓮單手結印,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殺生丸,看來我只能……”

卻見大妖怪臉色結冰,他腰上的天生牙瘋狂顫動,似乎叫囂著要砍死彼世之物,可殺生丸左手牢牢摁住天生牙,厲聲道:“閉嘴!”

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

一時間,五條蓮和天生牙都懵了。

殺生丸不語,他半點不怵幼崽身上冒出來的鬼東西。在他眼裏,既然天生牙對鬼東西有反應,就說明它能被斬殺。

既然能斬殺,有什麽可怕?

“半妖就是半妖。”殺生丸朝緣一靠近,當籠罩著幼崽的虛無之物凝視他時,大妖的妖氣頃刻炸裂,他長袖一拂,強勢揮開了纏身的靈力。

“犬夜叉,我讓你醒過來,沒聽見嗎?”

“額,殺生丸,你這樣喊他是……”

“啪!”手起栗落,殺生丸直擊要害。這幹脆利落的一擊,唬得五條蓮瞪大了眼。

五條蓮:……等等,我沒聽錯吧?剛才那聲音,好像有敲銅墻鐵壁的“咚咚”聲?

“殺生丸,這樣打弟弟,不好吧?”我懷疑半妖的腦袋是銅做的,你手不疼嗎?

“啪啪啪!”三連擊驟發,虛影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了一圈。

五條蓮:……

原本擔憂的表情一下子轉換成萬事看破的死魚眼。他甚至揣起手退開些許,頂著一臉近乎便秘的表情,看著妖怪兄弟之間非人哉的相處方式。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犬夜叉!”大妖明顯怒了。

這時,不知是頭疼還是本能,緣一明明沒清醒過來,卻本能地伸出手抱住腦袋,兩只犬耳乖巧地耷拉下來,一副“不要打了,我知道錯了,但我還是不改”的樣子。

五條蓮:……

殺生丸的殺氣若隱若現,他拔出了天生牙,把刀架在幼崽的脖頸邊:“如果你失去心智,我就殺了你。”

不摻任何水分的威脅,有著必定會下手的決心,這就是殺生丸對親弟弟的教育作風。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秒,虛像潰敗,納入半妖的體內。緣一有些迷糊地睜開眼,仰頭,看見殺生丸收起刀,平靜地註視著他。

“兄長?”

“走了。”

沒問他體內有什麽,也不再追究那虛像到底是什麽。殺生丸在看到那雙金眸睜開之時,仿佛是看著自己的弟弟從死走向了新生。

向死而生……

一個生命回來了,不再是——天生牙想要斬殺之物。

“殺生丸。”五條蓮的聲音傳來,“我想我有點明白,為什麽世界上要出你,還要出兩個六眼了?真的不打算跟我討論討論犬夜叉的情況?”

殺生丸駐足,側首:“已經不重要了。”

他轉身離去。

緣一向五條蓮鞠躬,擡步跟上。其實,他想問很多事,也想說很多事。可是兄長已走,也不欲交談,他也不能擅作主張留下來。

畢竟,兄長比較愛面子,為這事也奔波許久。他要是不聽話的話,會讓兄長難堪的。

緣一抱起了絨尾,與大妖怪漸行漸遠。

光影錯落間,五條蓮看著倆兄弟漸漸遠去的背影,無奈嘆息。

“兄長,我的頭好痛,你是不是趁我睡著了在打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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