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沫有些忐忑地回避著墨染塵的視線，微微低著頭，已經在心底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她想對得起墨染塵對她付出的這份深情。

未經允許擅自潛入他的意識，雖然看到的都是關於自己的記憶，甚至還拯救了差點墮落成惡魔的他，但是說到底那也是他的隱私。冰璃沫不敢直面他的眼神，總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什麽也藏不住。

墨染塵緩緩地從床上坐起，看了她好半晌，也只依稀記得自己昏迷前的事，以及一場朦朧的美夢。

他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冰璃沫：“那個妖婢這幾日有個小劫要歷，故而沒來照顧你，過兩日便會過來。”

冰璃沫一楞，隨即明白他這是在對自己解釋為什麽這幾天不見陶陶的原因，他是怕自己誤會他會亂殺無辜吧？

她又怎麽會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那顆純凈善良的心，即使在煉獄裏飽受折磨，也定不會輕易被邪惡染指。

冰璃沫“嗯”了一句便不做回答，臉上燙得很，根本就不敢擡頭跟墨染塵對視。

在黑暗吞噬世界的那一刻，她腦子裏只有墨染塵的名字，她從未想過大難當前自己逃跑，而是 先救他，若救不會救陪他玉石俱焚。

墨染塵卻以為她是惱了自己，所以才不願直面自己。畢竟，那日飲她的血確實過於殘忍，但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就好像著魔了一般，想要把她狠狠地融進自己的身體裏。

想到這裏，他似乎又回憶起了那溫熱的美好，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眼底的堅定漸漸染上一抹貪戀。

冰璃沫依舊低著頭不看他，消瘦的身子逆著光有些瑟瑟。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將東方祈淵的陰陽兩分面具交到她手上，口中苦澀著說不出半個字。

她一接過面具便露出會心的微笑，拿著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查看了一番才舒了口氣。

“太好了……”冰璃沫拿著面具眼底滿是欣慰，這才擡起眸子看了墨染塵一眼。

太好了，墨染塵肯把面具還回來就說明她潛入他的內心喚醒了他心中的美好，這樣的話何愁另外兩個條件他不會答應呢？

多年未見她這般笑意，墨染塵心中五味雜陳，原來，她的笑意從來就不是為自己而綻放的。可是，即使是這樣也舍不得放她走，哪怕只是維持著表面的的和平，哪怕她心中所想所念都是別人，他也舍不得放她走……

冰璃沫好生收起面具，對他嘿嘿一笑，眼睛裏像是裝滿了星星一般笑道：“既然你都把面具還給我了，那你什麽時候把我二師兄也放了？再順便收回對仙界各派的戰書？”

果然，女人都是得寸進尺的動物。

墨染塵眼眸一沈，做出一副看好戲般的模樣看著她，只是腦門上微微跳動的青筋已經暴露了他的忍耐。

冰璃沫想，反正現在自己已經看到了墨染塵的內心世界，毫不自戀地說，她簡直就是墨染塵黑暗世界裏唯一的光啊！他的喜怒哀樂全都是因為她，而她恰巧也對他有那麽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情愫。

那麽……幹脆就把緣千言給放了，讓他回塵雲仙山管事。收回對仙界各派的戰書，從此六界和平共同發展。而她，就勉為其難地陪著墨染塵吃吃喝喝坐擁妖魔兩界，再加上塵雲仙山作為靠山，到時候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六界中簡直就可以橫著走啦！多愉快！

他思考了片刻，答道：“你還沒有取悅我，這兩個條件尚且不能答應你。”

冰璃沫卻不受挫，她知道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差不多了，墨染塵心裏已經默許了她這兩個條件。

“那你先去忙你的事，三天後再過來，我好好地討你歡心。”

討你歡心和取悅你意思差不多，但她換了個說法，顯得他們之間的關系稍稍平等了些，而不再是先前那般委曲求全的模樣。

墨染塵猛然楞楞地咽了咽口水，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又想搞什麽花招？難道是他剛剛做夢還沒醒，此刻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冰璃沫？

心中充滿疑惑，但是到了三日後“月上柳梢頭”之時他還是邁著步子回了這裏。魔宮裏暗無天日根本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夜幕。

墨染塵一進屋就見冰璃沫獻寶似得拉著他到桌子旁邊坐下，桌子上擺著四盤黑漆漆的東西，冰璃沫尚且將其稱之為自己精心準備的“佳肴”。

空氣中還帶著難以描述的氣味，就像不懂得煉丹的人胡亂把氣味詭異的藥草都一並丟進爐裏，又引沒掌握好火候從而炸了鍋一般。

這就是所謂的討他歡心？怎麽看著更像是變相的謀殺？還是想展示自己的軟肋好讓他心生憐憫？

冰璃沫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品，又一臉期待地看著墨染塵，說道：“你是我第二個下廚的男人，怎麽樣，開心嗎？”

墨染塵轉過頭來看她：“那第一個男人是誰？”

冰璃沫神色一黯，能讓她下廚的自然只有她最親愛的老爹。那次老爹醉了酒，一直喃喃地說想吃娘親做的陽春面，她便興沖沖地跑去廚房倒騰了一碗面。雖然那次將塵雲仙山的廚房燒了大半，但是爹爹非但沒有生氣，還激動了好久呢。

激動得難以言述，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她以後不準再踏入廚房半步。

見她不語，二人之間的氣氛頓時降到冰點。

墨染塵只覺得自己額頭處的青筋跳得更狠了，壓著胸口處翻湧的酸澀夾了一塊所謂的“紅燒肉”塞進自己的嘴裏。

焦黑炭烤之下的肉夾雜著絲絲腥甜的血氣，油脂在舌中慢慢融化粘了一嘴的油水，嚼到深處還磕到了一根硬硬的長條物……

他將那根長條物吐了出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小段掛著倒刺的竹枝。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恐地看著她：“你想用這種方法謀殺我？”

冰璃沫連忙否認：“不是的，我想給你做個紅燒肉，所以就找了根竹子削成長條把肉架在火上紅燒，可誰知道燒了一下子那竹子就燒斷了，留在肉裏那一段我忘了拿出來。”

“你……”墨染塵有些氣惱，原來所謂的紅燒肉是用火直接燒啊，他還真是少見多怪了。還好他剛剛沒有妥協於此肉的外表直接咽下去，不然的話，此刻他的喉嚨怕是要被劃破了。

不過，這也恰恰說明了她真的十指不沾陽春水，難得洗手作羹湯，他的心裏還是挺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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