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沫半信半疑地地看著他，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便說道：“既然你要賠償我，那不如答應我那三個條件？”

墨染塵神色間染上幾分氣惱，片刻後便化為虛無，他道：“你就這麽想我答應你那三個條件？”

“當然！”冰璃沫想也不想地答應，雖是躺在床上，但是感覺自己的身體恢覆了不少，行動也方便了許多。挺身從床上坐起，與墨染塵並肩而坐。

“我來這裏的目的就是這些，你若能答應我，自然是最好的。”

墨染塵神色一凝，黯然道：“若我答應了，你是不是就會奮不顧身地逃離這裏？”

他之所以費盡心思把這裏布置得跟縹緲閣一模一樣就是想找回他們之間當年那種熟悉的感覺。就算相顧無言，也能對彼此了然於胸。

而她眉宇間的猶豫直接給了墨染塵一個答案，她不屬於這裏！

墨染塵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背對著她說道：“我早該知道你的答案……”

“墨染塵……”

她依舊坐在床上，看著他孤獨的背影，捫心自問，是不是自己太過絕情了？

他們之間已經隔了很遠很遠，白駒過隙，不堪回首。

墨染塵腹誹著，不是一再提醒過自己，她是仙界難得一見的仙胎前途無量，是塵雲仙山萬眾寵愛的掌門之女，門中的弟子也爭著捧著，她要什麽樣的瀲灩驚才沒有？自己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半妖半魔，又怎麽配得上她？

不是從小就給自己立下約定，如果找到她就要好好地守護她，絕對不讓她受到半分傷害？為什麽現在傷她最深的人卻是自己？

可是，這份感情什麽時候開始扭曲了？變得極端，變得可怕，變得無所不用其極！

墨染塵恍了恍神，那魁梧的身軀背對著她竟搖搖欲墜。

“你怎麽了？沒事吧？”冰璃沫毫不猶豫地出聲問道，還是狠不下心來對他不管不問。

他今日看來奇怪的很，不只是身體上的疲憊，好似，精神也很不好。只是他極力隱藏自己的不適，在她面前強撐著。

“不用你假惺惺擔心我！”

墨染塵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拳頭，剛踏出一步，身體裏的力量攪成一團，血氣逆行，身體不聽使喚般倒了下去。

冰璃沫眼疾手快地竄下床接住他，這才發現他的身體早已空空如也，被人掏空了一般。他的求生意志很薄弱，好像，她一松手就會失去他一樣。

“怎麽會這樣？”

冰璃沫心猛地一疼，扶他在床上躺下，神識出鞘潛入他的意識裏。

一片混沌，通往內心深處的是一條狹長的冗道。與她上次來的差不多，先是一片黑暗，伴隨著無數的屈辱和不堪，空氣中依舊飄散著絕望的氣息。悲傷的感覺比之前更甚，又冷又痛。

再往前走去，原先那片灰色的地帶，無數條手臂粗細的藤蔓從底下盤旋上升。藤蔓的末端接近枯萎，卻不斷往前延伸，直至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她無暇多留，直接往前飛奔來到藤蔓球外，這顆充滿溫暖和光明的藤蔓球原本住著天真無邪的她，亦是他內心世界中的“桃花”源。

原本藤蔓球內部是一片陽光明媚的草地，芳草萋萋，綠樹成蔭，一望無際的離愁花。

而如今，藤蔓球被黑暗陰沈的戾氣包圍，漸漸失去原本的生命力，而它裏面也漸漸荒蕪……

她放慢腳步踏在沙石鋒利的荒地上，心中說不出是種怎樣的滋味。

見識過繁花似錦，又怎受得了滿目瘡痍？

冰璃沫的神識在原地苦苦尋找，卻什麽也沒有找到，連同原本屬於她的畫面也找不到了。

“你知道嗎？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你？”

半空中傳來墨染塵的聲音，縹緲如畫外音，那是他內心的痛呼啊！

這話是對誰說的，冰璃沫自然猜得到，畢竟，她曾見識過灼灼離愁花間，那名巧笑嫣然的女子，和自己長得一般模樣……

深埋在心底的秘密，用這種方式宣洩出來，墨染塵並沒有覺得有想象中那麽沈重。

冰璃沫自知健忘，時常丟三落四也是難免的。可是，她也不記得自己這百餘年間有見過墨染塵！他說他小的時候見過……她這才驚覺，自己竟然連墨染塵幾歲都不知道，更別提推算出他說的小時候是何年何月。

“那時在妖族，你輕易從妖人手中救下我，年幼的我便對你念念不忘覺得你就是來解救我的神女。那種感情無關乎男女，只是，我孤獨了太久，渴望溫暖罷了……”

冰璃沫心頭一酸，她從小在父親和師兄們的羽翼下長大，雖沒有母親，卻也幸福安穩。每次看見墨染塵露出悲傷的表情都會覺得難以置信，為什麽有的人會時不時無故地感到悲傷？那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傷痛。

空中的惆悵繼續，聲音很淡很淡，似乎聲音的主人正處於很疲憊的狀態。

“那年，我偷偷躲開魔尊的視線去南梧神山尋找解救我母親的方法，沒想到，竟然能遇見你。在我眼裏戰無不勝的你，不知被什麽傷得體無完膚，嘴裏還喃喃地說要用自己的一世情緣去換塵雲仙山，我才知道你有多堅強，多讓人心疼……”

原來，真的是他！是他，在她幾乎流幹血的時候救她一命，甚至留下自己母親的遺物作為信物。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麽她被緣千言救回去以後身體能很快覆原的原因。

“我很抱歉，瞞了你那麽久，從一開始魔尊洗去我的記憶派我潛入塵雲仙山目的就不單純。你於我有恩，我卻恩將仇報……”

“再後來，我成了你的徒弟。徒弟？多可笑的字眼啊！我不想當你徒弟……”

聽到這裏，冰璃沫心中的疑惑也消去大半，原來，墨染塵對她的感情並不是平白無故，而是根深蒂固的執念……

再後來，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就解釋得通了。幾次奮不顧身地救她，甚至不惜把難得的三顆玄天丹都給了她，才造就了她如今這幅可以迅速自愈的軀體。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內心冰璃沫已一覽無遺，苦苦深藏在心底不能說秘密也全都展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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