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一入夢便看到緣千言出現在她的眼前。

過去這幾個月她一直給自己找事做，讓自己忙得像只旋轉的陀螺，體內的動力源源不斷，怎麽也用不完。她怕一讓自己閑下來就會忍不住想到緣千言，就會忍不住想去找他。但是，卻害怕面對最後的結果。

如今看到緣千言出現在自己眼前，先是難以置信，但很快就被失而覆得的喜悅所取代。

“師兄！”她激動地飛奔向前撲倒在緣千言懷裏，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就這樣離開我的！”

緣千言愛憐地撫摸著她的秀發，心疼道：“傻師妹，你為什麽要這麽折磨自己呢？我說過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仙界的事就按照玉靈簡裏面記錄的去做就好，為什麽你還是要讓自己這麽累？”

冰璃沫把自己的腦袋埋在他的胸前抿著嘴不說話，心裏想說的話很多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二人相擁許久，冰璃沫感覺抱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好似是眼前的人在遭受莫大的痛苦。

她驚恐地擡頭看著緣千言的表情漸漸模糊，慌亂地抓緊他的衣服，急道：“師兄你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

緣千言一陣抽搐，咬牙切齒道：“沒事，如今的我已經死了，所以感覺不到任何痛苦，就算有也只是幻覺而已。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才憑著自己的一絲執念來到你夢裏。目的只有讓你盡早放下執念，不要再自欺欺人……”

幻覺？可是那痛感分明很真實。他答應了那人，只要讓他再見到冰璃沫一面，哪怕再夢中，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都願意。

“不！”冰璃沫美目含淚，小嘴不甘地顫抖著：“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不信，死是什麽？永遠也見不到了對嗎？我不要永遠也見不到你……”

她雖然最怕的人是他，但最不舍的也是他。

塵雲事變以後，他亦兄亦父地寵著她護著她，不管她犯了什麽錯都會為她善後，但是現在他走了，逍遙無憂也不願意理她，她真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師妹……”他臉上的表情極速變換著，痛苦中慢慢扭曲到變形。

火，到處都是火！燒得他生疼，可是冰璃沫卻看不到那火，只感覺到緣千言狠狠地推開她，然後抱著自己的雙臂在地上痛得打滾。

原來所謂的代價便是大火燒身！

“啊！”

“師兄，你怎麽了？”

“你不要過來！”緣千言透過火光看去，冰璃沫焦急的小臉緩緩向他靠近，嚇得他趕緊制止她。

哪怕是在夢中，他也不忍心她受到傷害。

“師兄你別怕，我馬上就來救你。”她嚇得趕緊施展法術穩定緣千言，淡青色的靈力從她指尖散發出來溫柔地包圍住緣千言。如同溫水一般安撫他的燥熱。

不多時，無形之中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彈開。

她面前就像被隔了張巨大的屏障，緣千言那頭痛苦地呻吟求救，她在這頭無可奈何。

“怎麽回事？”

她捶打著面前的屏障，任憑她如何費勁也撼動不了半分。

“師兄！你怎麽樣了，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她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可就是沒辦法突破眼前的屏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緣千言受苦。她看不見燃燒著緣千言的無名業火，但是卻能看著他痛苦到扭曲，衣服早已消失，全身上下皮開肉綻。她甚至能聞得到空氣中不同尋常的燒焦味。

“到底是誰，怎麽會變成這樣！”

冰璃沫急得團團轉，這一刻她只很自己無能，什麽都做不了。

突然，被燒焦的緣千言睜開猩紅的眼，在焦黑的臉上那雙眼顯得十分可怖。

“是你，都是你！”

冰璃沫停下手中的動作，蹲下來看著他，急道：“是我？是我害了你嗎？對不起師兄……”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是她總覺得自己虧欠了緣千言，先對他道歉總是沒錯的。哪怕，一句對不起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變化來得太快，冰璃沫猛地吸了幾口涼氣才鎮定下來。

緣千言緩緩爬向二人之間的那道屏障，身下留下一道歪七扭八的血路。

焦黑的雙手忍不住伸向她，原本溫潤如水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為什麽你還是不肯放過我？為什麽我死了你也不讓我安生？為什麽！”

冰璃沫猛然一驚，她沒想到自己的執著竟然在無形之中深深地傷害著緣千言。若是知道會這樣的話她肯定不會那麽自私。

讓她震驚的還不至於此，而是緣千言接下去說的話。

他爬到屏障處，焦黑的雙手帖在上面，粘稠的血液便混合著焦黑緩緩流了下來，像是一副血腥的墨畫。

他的眼珠子被燒爆了一顆，血肉連著泛白的眼珠子掛在嘴邊，一張嘴仿佛就會咬到。

“我已經死了你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我！”

“難道只有你自己一個人難過嗎？只有你一個人不能成長，不能忍受孤獨嗎？你為什麽要作出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

他像是變了一個人，兇神惡煞般死死盯著冰璃沫，露出她從未見過的厭惡的表情。

“你一直被呵護著被照顧著，你認為都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那些為了保護你而死的人就是該死了嗎？他們為的就是讓你墮落嗎？”

“生的時候給我惹麻煩讓我傷肝動怒，死了還要用你的哀思困住我，冰璃沫，你怎麽這麽自私？”

“我很痛，我真的要受不了你自以為是的禁錮，我已經死了，放我去輪回轉世好嗎？哪怕是魂飛魄散我也不要你再繼續想著我……”

從一開始的慷慨激昂到最後聲嘶力竭，緣千言仿佛已經用光了所有力氣。

冰璃沫也已經淚流滿面，她隔著屏障將自己的手覆蓋在緣千言的手上，抽泣著說道：“對不起師兄，是我太自私了，我只顧著自己難過卻沒有想過你會因此更痛苦。對不起，是不是只要我不再想你，你就可以解脫了，對不對？對不起二師兄，我以後一定不會再想你了，不會再抱著自以為是的奢望，不會再祈禱你有一天會回到我身邊。”

已經慘不忍睹的眼底劃過一絲憐惜，緣千言合上自己的雙眼將不舍隱藏起來，如釋重負地說道：“真好，現在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師兄，對不起……”

他張了張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那扭曲的嘴型仿佛在說：“照顧好自己！”

可她什麽也聽不到了，視線也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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