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沫慌亂地躲避著他的目光，支吾道：“我不知道，當時我很心寒，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可是，冷靜下來以後我就在想真的要這麽做嗎？將他從踢出塵雲仙山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我不是怕有生之年再難相見，我只怕他會因此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

緣千言一針見血：“你是怕他沒了師父關系的枷鎖會不顧一切地追求你？還是說沒有師徒這層關系，他就不再是塵雲仙山的一員。仙界各派的人會為了得到他身上的東西趕盡殺絕，這些必將會成為他生存下去的軟肋？”

本源石，桑椿聖戒，任何一樣都足以讓六界眼紅。

冰璃沫連忙否認：“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不想跟他成為敵人。

緣千言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他早已看出自己的師妹對墨染塵動了情。一直伶牙俐齒的她，只有在面對墨染塵的問題的時候才會慌亂不知所措。

他道：“你知道他已經默默將妖族收歸麾下，要是聯合魔族和冥界，這股力量根本不是仙界能阻止的，甚至說，六界都沒有他們的對手。就算他沒有聯合其他人，單憑妖族也能興起一陣風波。”

冰璃沫逃避著緣千言的目光，從他身邊起來，邊踱步邊道：“我知道，現在的局勢已經不容樂觀。可是十餘年前他還只是一介凡人，要不是我的話他也不會進入塵雲仙山，興許他就可以在凡間娶妻生子平淡地過完這輩子。”

“別傻了！”緣千言痛心道：“一介凡人能夠得到深海神女的眷顧獲得本源石？一介凡人能號令群妖？一介凡人能讓魔姬溟惜舍命相護？”

冰璃沫腳步一頓，楞楞道：“原來師兄你都知道……”

也是，一直以來只有她一個人傻楞楞地任性妄為。

轉身到子諾床邊，她摸了摸沈睡的子諾。

子諾那日被衛菱兒下藥，雖然毒解但是還是有不少殘留在他體內，在幾年內很可能難以恢覆，雖然仙界的仙草靈藥很多，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總有些治不住的傷。

“我都知道，可是師妹，我越來越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背著冰璃沫，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裏面空蕩蕩的，一點兒溫度也沒有。

冰璃沫慘淡一笑：“我本想，或許可以讓墨染塵站在我們這一邊，或者讓他保持中立的態度。假如有朝一日仙界遭遇人間發生的劫難，至少，我們可以不用孤立無援。”

“結果呢？”

她道：“已經發生的就是唯一的可能性。很多事情一開始就已經註定結局，你我的力量還沒有到可以逆轉天地的程度，所以只能盡自己的力量防止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緣千言似乎懂了，似乎更加不懂。腦子裏像攪動著漿糊，聽著她的話漸漸模糊。

魔族這幾年來一直蠢蠢欲動，冥界也飼機發難，妖族剛剛被墨染塵收覆，人間早已淪為煉獄，只剩下仙界在六界飄零。而傳說中的神界，似乎早已將他們遺棄。

冰璃沫接著道：“所以，我要保護好你們，不讓其他人傷害到你們。”

緣千言黯然道：“你舍得嗎？”

冰璃沫知道他說的是墨染塵，但還是堅定地回應他：“我舍不得，舍不得你，小七哥，還有子諾受傷！”

“師妹長大了……”他強撐著自己的身子說道。

冰璃沫嫣然一笑：“哪有？在師兄面前我永遠都是個孩子，永遠都可以不用長大。”

那一笑，就好像暖暖的日光下離愁花綻放出獨特的光彩，既純潔又堅強，炫得他眼花繚亂。

管它呢，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哪個先來，倒不如活在當下。

“師妹，現在是什麽時辰了？”他的眼裏冰璃沫的笑容正在慢慢模糊，他細細記下她身上每一處細節，恨不得刻進自己的骨子裏。

冰璃沫道：“剛剛入夜呢，今晚的月亮特別圓特別亮，明日肯定是個好天氣。”

他一臉神往，仿佛已經看到橘紅色的晨曦穿透雲層灑向人間。

身體的力氣好似被抽幹了，他怕自己等不到明日日出時分。

“師妹……陪我去看看月亮好嗎？”

塵雲仙山的夜色也很美，只是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忙，忙得連自己都忘了。

“看月亮？月亮有什麽好看的？師兄該不會是數不過來星星，想去數月亮解乏吧？”

一邊開玩笑，冰璃沫還是乖乖地過來替緣千言穿戴整齊，又招來守月讓他看著子諾。

他們師兄妹二人已經忘了有多久一起單獨在月下暢聊，故而選了一處幽靜的地方，也就是塵雲仙山最高的一處山峰。

站在這裏往下看去，塵雲仙山盡收眼底，漆黑的夜幕裏偶有幾處閃著微弱的燭光。

晚風習習，撩撥心弦。

但冰璃沫知道現在的塵雲仙山內憂外患，故而在暗處安排了許多守夜的弟子，只要一有異動就會傾巢而出。現在的塵雲仙山已經遭受不起任何一點兒傷害。

她扶著緣千言坐在一棵枯老的樹幹上，明晃晃的月亮就掛在眼前，腳下青山綠水，不遠處便是一波寒潭。

緣千言呼吸著山間清新的空氣精神也好了許多，身旁又有伊人相伴更是愉悅。

他輕輕靠在樹幹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淡淡道：“師妹，從這裏看下去你能看到什麽？”

冰璃沫懸空晃著兩條腿，身子往前探了探，道：“山高水長月亮圓，別的沒了。”

她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麽，緣千言肯定都會揪著話題給她講一大堆大道理，倒不如隨口說說，看他如何應答。

果不其然，緣千言深深嘆了口氣，道：“人間有個大師，他提出人世的三重境界：一是目之所及，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是饒有悟時，便達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三是徹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

冰璃沫堪堪打了個哈欠，小雞啄米似的點著自己的腦袋，道：“我這種粗人眼睛看到的是什麽便是什麽，師兄看著肯定不是，任何東西到你那裏都能講到天下蒼生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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