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貼在地面上，耳膜裏嗡嗡的響聲一直未間斷過，其中還伴隨著心碎的聲音。

被自己莫名的心痛嚇了一跳，冰璃沫腹誹著，到底是什麽時候對墨染塵心動的？為什麽，看著他那麽悲傷那麽痛苦，我會覺得自己更難受？

他終於拜師了，終於按照她的心願承認她這個師父了，可為什麽，她的心裏半分喜悅都沒有？

她不敢直視墨染塵的雙眸，害怕在那熊熊烈火中看到狼狽不堪的自己。

他看著她，眼底的溫度漸漸變得冰冷：“冰璃沫，我已經答應了你要放棄你，你為什麽還不出來？你說話啊！為什麽不回答我？”

他的心抽痛著表示反抗，除非身死，否則，絕對不會放棄愛她！只是，以後這份情感他絕對不會再表現出來。

她要怎麽回答？說自己很滿意他的決定嗎？她說不出口！

冰璃沫扯起嘴角，整個人縮成一團，眼角一滴血淚滑落，如同晶瑩的珍珠落入冰冷的地面，瞬間碎了。

正如同她和墨染塵這幾年來的相安無事，隨著這份感情的變質，碎了。

眼前的場景漸漸開始模糊，一切都變得輕飄飄的，好似夢中……

頓時間天地變色，陣外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陣內也開始發生變化。煙霧縹緲中，月琳瑯的身影緩緩出現，模樣與先前在寒淵谷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更添了幾分女人味。若不是那次見過她的影像，冰璃沫絕對認不出來。

她只是一道幻影，其他人並看不見。

冰璃沫難以置信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顫抖道：“母……親？”

是我要死了嗎？所以看到母親來接我了。

“好孩子！”月琳瑯激動地看著她，神情凝重：“你怎麽把自己傷成了這個樣子？”

“母親！”冰璃沫心中無數的委屈和思念盡數爆發，她分不清是幻境還是真實，但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月琳瑯，第一次真正地和她說上話。

“女兒好想您啊！”

方才她還在猶豫，可就在月琳瑯開口的時候她心裏的防線就已經徹底崩潰。她腦子裏只蹦出了百年來對母親的思念。

月琳瑯早已淚流滿面，感慨萬千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女兒。冰璃沫的傷那麽重，她看得心疼死了。也正因為母女連心，冰璃沫方才那滴絕望的淚才徹底將她喚了出來。

“乖女兒，娘親也很想你，是娘對不起你，把你一個人丟給你爹，不能看著你長大成人娘也很難過！從小到大，你可有怨恨過我？”

她心中滿是想說的話，淚止不住的流。原本以為這一生這一世都無法再見到的人，突然見了面還能講上話，心裏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有種悲傷是你知道世界上有過這麽一個人，可是，這一生，再也無法見面。你周圍都是她存在的痕跡，可是，卻再也說不上半句話。

好在，她們母女今日總算見面了，冰璃沫哪還有半分怨氣？

冰璃沫搖著頭，眼底包滿了淚，原本以為眼睛已經幹得像沙漠，可是看著自己的母親，還是沒忍住，再次淚目。

她道：“我從未怪過您，一百多年來我一直盼望著能去妖族找到您，帶您回來一家人一起幸福地過日子。可現在，你終於回來了，父親卻已經沒了……”

“好孩子，別哭，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父親那是為了守護塵雲仙山，為了守護我們的家啊！我都懂的，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了我們的家，做什麽都可以。”

冰璃沫越聽越羞愧，道：“都怪我沒用，沒能保護好父親，沒能守護好塵雲仙山。”

月琳瑯拭去眼角的淚，輕聲安慰道：“乖女兒，這不是你的責任。爹娘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快樂無憂地活下去！你只要別再傷害自己就好了。”

“可是，女兒的心好苦啊！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墨染塵他是我徒弟，他一直都在救我，我心存感激，可也不完全是感動……見不到他的時候我就想他，看到他的時候我就想陪著他。但是……”

可是，她不能動情的，她已經拿自己的一生情緣去換塵雲仙山靈氣依舊，又怎麽可能動情？更何況，那人還是她看著長大的。

冰璃沫無處傾訴，對著自己的母親將心裏的想法一股腦兒地全倒出來了。

“傻孩子，心悅一個人的時候就會這樣患得患失。”

“不！”冰璃沫搖著頭掉轉了話題： “母親，為什麽您會出現在天雷陣裏，為什麽我能在這裏看見您？這麽多年來您去哪了，為什麽都不回來？東方祈淵臨死前告訴我說您早就沒了，我不信！”

她很疑惑，眼前這個人是她臆想出來的幻像嗎？為什麽會那麽真實？

如果真的是，那她寧願待在這天雷陣裏受天雷之刑。

月琳瑯哀哀地嘆了口氣，在她面前蹲了下來，纖細的手指在暗處握了握又松開，沒有勇氣去碰她。

東方已經死了嗎？月琳瑯心下一寒，曾經她和東方祈淵，南無霜三人約好了要漫步去荒雪之巔，要一起看著冰璃沫穿上大紅的嫁衣，要一起殺盡天下妖魔，要一起守護人間……一字一句猶言在耳，可現在，就剩她了。

她不過一絲殘魂罷了，留著一份執念還能奢求什麽呢？在彌留之際還能見到自己長大成人的女兒已經很滿足了。

她道：“東方他沒騙你，我確實已經死了，現在的我不過是一縷殘魂罷了。當年，去妖族之前我犯了錯，所以在這裏受過天雷之刑。我被天雷打得元氣大傷，三魂七魄有大半都離開了我的身體。行刑完以後你父親和東方合力救了我的命，但是，我的身體受了重傷，這一魄就被留在了陣內。百餘年來，這一魄出不去也散不開，我就在這裏渾渾噩噩地待了上百年。直到今日，我感受到一股揪心的痛意才沖破束縛來到你面前……”

所謂母女連心，大抵就是她感受到了她的痛苦罷。

“娘……”冰璃沫喚她，好似怎麽也叫不夠。

光聽著她雲淡風輕地講就覺得揪心。那該有多痛啊，連魂魄都被打了出來。可她為什麽還要堅持去妖族，留在仙界養傷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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