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哪容得他說不？

眾目睽睽之下，他的意見最無關緊要。

“劣徒，跪下！”緣千言叫道。

想起自己這麽多年的守護，連靠近她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卻被墨染塵一而再地傷到體無完膚，緣千言心裏就狂燒著妒火。還好他一直默念靜心咒才讓自己稍稍平靜了些。

墨染塵一臉倨傲，眼神始終停留在冰璃沫身上，似乎並沒有聽見緣千言的聲音。

緣千言大手一揮，一股強勁的力量直接打在墨染塵的膝蓋上。

他雙手被銬著，重心不穩地跪了下去，不過也是不服輸地單膝跪地。

冰璃沫心下一驚，立即神識傳音道：“師兄，讓我來！”

“哼！你可別優柔寡斷！”緣千言憤然甩袖，眼神犀利地看著墨染塵。

“好……”

她對著眾人緩緩走向墨染塵說道：“劣徒墨染塵違反本門戒律，遂斬其情絲，由我親自執行！”

說著，她也走到了墨染塵身邊。他單膝跪地，她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四目相交，都寫滿覆雜的情緒，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無可奈何和猶豫不決。

墨染塵，你為什麽這麽執拗？求你認錯好不好？

冰璃沫，你當真不會為我心動嗎？那天夜裏的纏綿又算什麽？

墨染塵，為什麽你不走？

冰璃沫，這裏是你的家，是你守護的地方，不管你對我是怎樣的心情，我都要在有你的地方。

她不說，他不懂。

他不說，她也不懂。

“動手吧！”墨染塵嘴角含笑地看著她，腦海裏不斷回憶他們那天夜裏的纏綿，隔著單薄的衣片交換著彼此的溫度。

此生，能如此，便已滿足。

冰璃沫在緣千言的再三催促下蓄力揚起手掌，痛苦地閉上眼睛往他的額頭一點，那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哆嗦，仿佛那日夜裏輕吻他的額頭。

她任由自己的靈力在他體內流竄，一路穿越血肉筋脈，尋找到心底最深處的那處光明。

上一次她到過他的心底，那被藤蔓緊緊護住的光明裏開滿了離愁花，裏面住著無憂無慮的她……

而現在，她要親手將他搭建起來的溫暖世界打破。

她暗暗用力，靈力如同剛剛融化的冰雪，一點一滴闖入他的記憶深處。

冰璃沫腹誹：“只要這樣就好了，既能讓他斷了對我的感情，又不會斷了他的情絲。若有一日，他能重新遇見心儀的女子，也不至於冷血無情。從今以後她，我只是他的師父，他是我的徒弟。彼此之間關於男女之情半分也沒有，他還能繼續在這拜師學藝。”

這是他的選擇，她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心會這麽痛？

神識裏出現墨染塵心底的畫面，那片藤蔓圍成的墻被一點點打成殘枝，漫天的離愁花飛啊飛，最終沒入黑暗中，再也尋不到。她的聲音，她的容貌也漸漸破碎。

就好似打翻了一面巨大的鏡子，鏡片向四周發散開來，她就站在最中央的位置，每面鏡片上都是她的喜怒哀樂……

她擰了眉，暗暗加大力道，腹誹著，墨染塵，放棄吧，不要再對我心存幻想，我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適合你。

他也蹙緊了眉，仿佛有什麽東西硬生生從心底剝離，痛得他連呼吸都感覺要窒息。胸腔裏的溫度漸漸冷卻，他不由自主地凝聚自己的靈力去對抗體內屬於冰璃沫的力量。

雖然答應要不再愛她，要放下自己的感情，要斬斷情絲。

不要成為她的負擔，不要讓她為難，不要讓她愛恨兩難。

可是，他無法答應自己，更沒辦法忤逆自己的心。

特別是那三個吻，他一次吻得比一次深，冰璃沫也從未真的拒絕過，她不信她對自己沒感情。

可是，他又能奢望什麽？

冰璃沫幾近哀求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墨染塵，不要再抵抗了好嗎？”

她真的要堅持不下去了，硬碰硬的話只會兩敗俱傷。

“不！”墨染塵怒吼著：“你又騙我！說好了要斬斷我的情絲，讓我絕情斷念，可你卻偏偏只毀了我心裏的你！怎麽，你還想讓我留著一顆完整的心以後去愛別的人嗎？”

冰璃沫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聲音可以如此震耳欲聾！

他是吼出來的，如同驚雷一般在人群中炸開，在場的人更是躁動起來。

原來，冰璃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想偷偷保留他的情絲，可他卻不領情。

眾人開始低聲議論，可成百上千的人一起嘀咕，就算再小聲聽起來也十分嘈雜。

他睜著眼看她，猩紅的眼仿佛要滲出血淚。

他可以容忍自己沒有感情，可是，她怎麽可以這麽殘忍，讓他去愛別的人？

“冰璃沫！你看著我！”

冰璃沫依舊緊閉著眼，依舊將自己的手停留在他額頭間，靈力源源不斷地湧到指尖。

她哪敢看他？能站在這裏已經是她最大的勇氣。

只能在心底哀求著：“墨染塵，別鬧了好不好？我真的要堅持不下去了！”

“放肆！”主位上的緣千言怒拍身後的座椅，強大的氣勢震得椅子四分五裂，粉塵飛得到處都是。

這句放肆不是是對墨染塵說的還是對冰璃沫說的，還是對他們二人說的。但是眾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怒氣，站在臺下連大氣都不敢出。遠遠望去 偌大的廣場上，上千名弟子如同木偶一般。

緣千言腳下輕點以最快的速度飛到他們二人身邊，強勢地往墨染塵體內灌入一股靈力，迅速到達墨染塵細如發絲卻堅韌無比的情絲旁。

墨染塵猝不及防承受了兩股力量，本就傷痕累累的仙身竟沿著傷口爆裂開。

“不！”冰璃沫暗道一聲：“師兄，不要……”

緣千言怒氣更甚，她居然真的從未想過斷他的情絲！

他一手點在墨染塵的頭上，另一只手布起一道結界，讓外界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師妹，你太任性了！”緣千言沈聲道。

冰璃沫將自己橫跨在墨染塵和緣千言中間，低聲道：“求你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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