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身影越來越走，東方祈淵獨自一人立於樹下，眼裏映著萬裏無雲的蒼穹，似乎強忍著眸子裏的沈重。

再後來，眼前的場景又變了，兩個人變成了三個人。夜空下，一望無際的地上鋪滿了青草，螢火蟲飛舞著點亮星光。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酒壇子，二人不知喝了多少，那名女子挺著大肚子卻是滴酒未沾的。

那女子靠在另一個人的懷裏，幸福地笑道：“我早知東方哥哥的身份，你是寒淵谷主，生來與天地同壽。但今生我已經有了無霜哥哥，恐怕來生也是要和他過的，我兒時曾戲言要跟東方哥哥相守一生，這個約定怕是只能讓我肚子裏的娃娃代我完成了。”

看著那張年輕英俊的臉，冰璃沫忍不住再次熱淚盈眶，喃喃道：“父親，母親……”

難怪那個女子看起來那般眼熟，感覺那麽親切，原來，是她的母親――月琳瑯。

看到此情此刻，自己的父親正溫柔地抱著一個女子，她便知道那是自己的母親。而這些，是東方祈淵生前的回憶。

他將自己的回憶塵封在此，覺得倦了便拿出來一一看過，仿佛那些曾經，從未走遠。

冰璃沫從未想過他們一家人竟然能以這種方式見面。她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看著，哪怕是呼吸也極其小聲，生怕自己壞了這段回憶。

原來她的父母與東方祈淵是舊相識，東方不老不死，故而容顏不曾改變。可她的父母，早已物似人非。

如今，這個世界上，便是只有東方一人能清晰地記得她的母親。

眼前的幻像裏，東方故作不耐地蹙了眉，道：“要是個女娃娃還能養了當媳婦，若是個男娃娃，我豈不是虧了還得幫你們帶個混世魔王？”

話裏雖然有些嫌棄，但他卻帶著一貫的寵溺。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不遺餘力地幫助她。

南無霜陰著一張臉，殺氣騰騰，東方祈淵說不願意，他還不肯呢。

不過，看到自己懷裏的嬌妻，他的臉色立刻變得柔和起來。

月琳瑯嘿嘿一笑，道：“東方哥哥就是愛開玩笑，你肯定會照顧她的對嗎？”

聞言，東方祈淵臉上也浮現出沈醉的笑意，一如既往地寵溺。

“會的，等她長大我就去塵雲仙山找你們，到時候記得，是女娃的話就許配給我當小媳婦……”

“好，就讓她代替我陪伴東方哥哥。”月琳瑯鄭重其事地答應

南無霜憐愛地摸著她的小腹，道：“月兒同意我便同意。”

三人對坐月下，酒喝了一壺又一壺，說了些什麽冰璃沫已經聽不進去。

冰璃沫貪戀地看著眼前的畫面，舍不得挪開視線。上百年沒見過自己的母親，連她的模樣也變得模糊了。印象中母親很溫柔，每天夜裏都會擁著她入眠。喜歡抱著她坐在秋千上，看著滿院子的離愁花給她講故事……

冰璃沫將身子縮著抱成一團，任憑淚水揮灑。

“東方祈淵……謝謝你……”冰璃沫在心中喃喃自語：“謝謝你，讓我在你的回憶裏再見到我的母親。更是因為對母親的一句戲言就不遺餘力地幫助我，甚至犧牲生命。謝謝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問我要不要留在寒淵谷，卻從不肯勉強我……”

東方祈淵說過，幫她是因為她命格異數，與蒼冥大陸的未來息息相關。卻不願意說出自己當年與月琳瑯的約定，若是他說，冰璃沫也會留下來的吧？可他，卻不願勉強她。

漫天的螢火蟲和眼前的那些飛著飛著，漸漸融合成一團，揮著翅膀非向遠處，漸漸地沒入黑暗裏。

眼前的幻境隨著螢火蟲飛走了，月琳瑯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伸手，回憶如同指間沙，什麽也沒留下。

許久，感覺眼眶已幹，再也落不下一滴淚來。

冰璃沫坐了起來，茫然地看著四周死寂般的黑暗。

外面的天漸漸暗了下來，透過面前的屏障看去，眾人都是一臉疲憊。他們身上都掛著傷，麻木地打著，傷口破了又破，鮮血幹了又濕……

東方祈淵的身體已經完全消失，剩下一張詭異的面具從樹枝間掉了下去。

這個世界上，他留下的，只剩一方面具而已。

衛菱兒瘋了似的砍死眼前的一個魔兵，像離弦之箭一般朝面具飛奔而去。

她的身上已經被戳出了幾道口子，鮮血淋漓，絲毫不在意疼痛般接住那個面具，將它抱在懷裏。

“東方祈淵，你別走……”

她還沒有原諒東方祈淵戲弄自己的感情，她還沒原諒他，他怎麽可以走？

無人應答！

“東方祈淵！”異口同聲地叫著他的名字，一個是衛菱兒，另一個是冰璃沫。

“啊！”撕心裂肺的吼聲，長長地，透著無盡絕望的聲音，從冰璃沫蒼白的嘴裏發了出來，她輕易將面前的屏障沖破，爆發出強悍的靈力。

眾人從混戰中擡眸，驚訝地看著憑空出現的冰璃沫。

她滿身殺氣，手間握著翠翠在身後拖著，狂風吹過卷起她三千發絲，白皙的肌膚在青絲的襯托下更顯蒼白。

緣千言驚喜地看著她，不可置信地叫了句：“十一！”

他很少這麽叫她，此刻難免動容。

衛菱兒眸子幾番明暗，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冰璃沫！”

墨染塵也看了過來，眼底滿是癡戀。

受眾人矚目的冰璃沫對此視若無睹，她的眼底只有那個殺紅了眼的花溟。

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經離開原地，留下一串殘影。

“咣――”一聲沈悶地，響亮的聲音劃破寂靜。

冰璃沫舉著翠翠已經刺到花溟的胸前，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憑空出現。

“你……”花溟一張口鮮血就倒了出來，傷口疼得他全身顫栗。

“你的死期到了！”冰璃沫向前一推，天空變得陰沈，狂風大作。

花溟向後倒去，經過這麽長的時間他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原本雙方勢均力敵他還有幾分把握。

現在，冰璃沫只用一招就讓他身受重傷，他不敢再賭。

“呵，今日先饒你們不死！”花溟一臉倨傲地說道：“再讓你們快活幾天，等我卷土重來，便是仙界覆滅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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