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千言知道自己的話傷了他，急忙解釋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怕你忙著照顧師妹會累了自己。”

“我意已決，師兄不用再勸我了。”

逍遙無憂在他們十一個師兄弟中看似最溫柔最通情達理，但也是最倔強的一個，一旦做了決定就很難改變。

緣千言拍了他的肩膀，彼此間的默契在傳遞，他知道就算阻止，逍遙無憂也還是會去，還不如順他的意。

“雪山苦寒，不可多留。”

他知道緣千言還是會答應的，苦澀一笑，道：“師兄放心，子諾都能去得，我自然也能。”

緣千言聞言眼底一片陰霾：“子諾他……”

逍遙無憂白皙的手觸上緣千言蒼勁的大手，輕聲道：“子諾會平安長大的！我也會盡我所能查閱古籍，看能否從中尋得一絲方法，先前師妹仙身靈力受損的時候我查閱古籍已經找出一絲眉目。”

真假摻半，他有些害怕逍遙無憂以天下大義來壓他，讓他不得陪著她。

好在緣千言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疲憊地應了一句：“嗯。”

他招手喚來兩名弟子： “守雲，守月！”

“弟子在！”

“你們這幾天先去把雪山上用得到的東西都準備好，多準備一些靈丹靈藥，不夠的話就去後山找來，記得提前跟玄長老打好招呼，並且整理出房間給師妹他們……”

緣千言事無巨細地吩咐著，守月守月一字一句銘記於心，搞得跟舉家搬遷一般鄭重。

“對了，這幾天師妹就暫時放在冰室裏，等打點好一切再送上山。”緣千言有些不舍，他要留下來主持大局不可能日日往上山跑，這幾日把她留在這裏多看兩眼也好。

“嗯，也好。”

緣千言轉身離去時，連日操勞的他步伐有些不穩，守月守雲眼疾手快地去扶他，卻被他粗暴地推開，那一刻他的眼底分明是一片猩紅。

守月守雲相視一眼，他們何嘗看不出來緣千言的情感？

眾人都以為他是無堅不摧的，在最危難的時候獨自一人毅然承擔起塵雲仙山的重任。可是又有誰知道，他薄如蟬翼的意念有多麽脆弱。

他也會難過，會痛苦，只是這種情緒在外人面前還要偽裝得刀槍不入。他要忘記，自己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神！

偌大的塵雲仙山仙氣飄飄不似凡塵，這裏的每一座山峰看上去都是那般高不可攀，神聖而冰冷。緣千言的身影在暗夜裏獨自前行，他走得很慢，但是他的目光只有前，走得很堅定，每一步都擲地有聲。

更多時候山上是一片死寂，本就孤冷淒清，沒了冰璃沫則更加冰冷。像是霜葉落敗的深秋，即使艷陽高照，也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依米端了一盤子菜肴曲曲轉轉這才來到一處磅礴大勢的雄偉建築，盤子上盛著一鍋咕嚕咕嚕直滾的魚頭，冒著陣陣清香。

進了門便是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但是腳步卻沒有停下來。再往下去是 一個無形的屏障，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穿過無形的結界走下了一個冰冷的密室。

這裏就是塵雲仙山的冰室，位於雪山之下，終年結冰，寒意刺骨。就算是修為有成的仙人，在這荒無人煙的因寒之地待久了也會產生不適。而逍遙無憂已經在這裏待了七天，自從七天前冰璃沫身中巨石暈死過去以後，逍遙無憂就守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再沒有離開過。

而她，就日日煮些暖身子的靈湯靈藥給他送來，雖然很多時候等東西都放涼了他都不曾多看一眼，但是她卻沒有間斷過。後來，她就索性升個爐子過來溫著，若是他想吃的時候也能感到些許暖意。

大多數時候逍遙無憂並不會與她說話，但是心情好的時候也會說上兩句。

冰室裏有專門照明的夜明珠，她升的火爐子用的是不受溫度影響的燃火石。她將魚湯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它的旁邊還放著昨日送來的東西，紋絲未動。

她呆呆地看了逍遙無憂很久，他似乎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很久了，並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冰璃沫，即使生死未蔔地躺在這裏也有人為她牽腸掛肚，若是她死了，只怕也沒人多看一眼吧？

黯然傷神的依米轉身，心想著等明日再來看他。

“依米！”

床邊的人兒突然叫住了她，他似乎很少直接這麽叫她的名字，這一聲，叫得她心神蕩漾。

她壓抑著自己小鹿亂撞的心情，平靜道：“怎麽了？”

逍遙無憂推著輪椅轉身，終年不見陽光的他臉色有些病態地發白，依舊一副寡淡的模樣，道：“古書上說多在昏迷的人面前說說話，讓她感受下她以前喜歡的東西她就有可能盡快醒來。”

她點頭如搗蒜道： “嗯，我也聽說過這種方法。”

他的臉上終於出現細微的動容，語氣溫和了幾分： “所以我想，可否麻煩你能捎一些美酒過來。十一她無酒不歡，我想要是她聞見酒香就會更快清醒過來了吧？”

聞言，她一字一句回顧逍遙無憂所說的話，強硬地揚了揚嘴角。

“好，我也相信冰冰肯定會很快就好起來的。”

這是逍遙無憂第一次這麽主動地跟她說話，她自然不會輕易拒絕。

而後，她每每再來都會溫一壺酒，他偶爾煩悶的時候也會喝上幾口，濃烈刺鼻的辛辣味從鼻腔直搗胸腔，再加上他睹物思人心裏的煩悶無處宣洩，惹得他咳嗽連連。

他蹙眉一臉幽怨地看著床上的人兒，埋怨道：“這樣的東西也虧得你當成瓊漿玉液般喝著。”

無人應答，他接著說道：“可我知道你就是喜歡喝酒，我全都留著給你，全部都給你喝，只要你醒來就好。”

“以後你再和我鬧我都讓著你好不好？你想出去瘋去野，我就在二師兄那裏幫你打掩護好不好？你那麽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現在這樣躺在這裏算怎麽回事？”

說到最後逍遙無憂只覺得眼底一片酸澀，他想許是清酒太灼人，熏了他的眼。

依米全都看在眼裏，她多想跑過去奪下逍遙無憂手上的酒壺，不想看他這樣折磨自己。

可是，她又害怕他會因此惱了她，只好遠遠地看著他，在他疲憊的時候送上些許溫暖。

算算日子，冰璃沫的身體依舊沒有任何好轉，是時候將她送到雪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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