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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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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半個多月未見, 謝池看到捧著銅盆吐得死去活來的李無眠,小臉煞白,好不容易豐腴起來的身段也沒了, 多少有點兒三年前初見時的瘦弱感。

才睡下不久的宋先生又被玉竹吵醒,後者連攙扶帶拉扯領著睡眼惺忪的先生往主院去, 謝池的問題與燕字日日來煩擾內容大同小異,宋先生強忍困意, 不厭其煩地又講了一遍孕期常識。

“……公主有孕眼看就三月了,約莫七月中旬,害喜的癥狀多半開始減輕, 屆時胃口也會好些, 請將軍寬心。”

“不是開了止吐湯劑嗎?不能加量?”謝池幫不上忙, 難得生出無力之感, 也不知是不是心焦的緣故, 她胃中翻滾,直犯惡心。

“是藥三分毒,不可再加, 於母體及胎兒都無益處。”宋先生肯定道。

吐無可吐的李無眠直起身, 扯了扯謝池的袖子,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讓他莫再折騰了。

燕字落雪侍候李無眠洗漱凈口後,燕字向謝池請示:“公主夜裏難眠,近來都是婢子陪在身側, 將軍難得休沐, 要不先在耳室歇息?”

“不必, 夜裏我來照顧公主, 你們都退下吧。”謝池口氣不容拒絕,幾人收拾妥當便躬身退了出去,只留夫妻二人。

李無眠面朝裏側躺下,謝池小心翼翼貼在她後背問道:“可要我哄你睡?”

許是此話內容過於震驚,好半晌李無眠才“嗯”了一聲,謝池欣喜,不想這麽快她就能發出像模像樣的聲音了,若不是有孕在身,估計已能簡單說上幾字。

接下來哄睡又成了新的難題,謝池哪裏做過這事,往常二人敦倫一番……幾番吧,累極了很快就能睡著,現下定是不能胡鬧,只得努力回想旁人是如何安慰哭鬧的嬰兒孩童,他擡起右手想輕拍李無眠的側腰,半寸距離時又頓住了,畢竟離腹部如此近,萬一驚擾了胎兒,豈不危險。

可再往腰部以下拍,也不合適,多少沾染點風月之意,怕她誤會,他只能往上輕輕撫摸,最後手停在了肩膀處,拍了兩下,更是奇怪,好似躺在床上打招呼,說不出的尷尬。

“……嗯……要不我給你哼曲子?”謝池訕訕道。

搜腸刮肚,秦王破陣樂脫口而出,李無眠忍無可忍,幹脆轉過身,與謝池面對面躺著,她捂住謝池的嘴,另一手去摸他的耳垂。

年幼時,趙才人哄她入睡便是如此,她捏著阿娘的耳垂,聽著阿娘溫溫柔柔的嗓音輕唱歌謠,很快便能入睡。

謝池心中一軟,傾身向前,先在她掌心溫柔一吻,又將手拿開,佳人唇上輕輕一啄,沈聲道:“睡吧,有我在。”

半炷香後,李無眠呼吸聲漸重,睡熟了,謝池不敢動彈半分,又挺了半炷香,才輕輕將李無眠的手放回薄被中,思及自己晚膳還未用,輕手輕腳下了床。

值夜的是四平,他正打盹,聽見門吱呀一聲開了半扇,忙上前問。謝池命四平守在榻邊,他去廚房吃碗面,若是李無眠醒了,便告訴她自己很快回來。

一碗分量十足的雞湯面擺在食堂桌案上,奶白色的高湯,筋道的面條,上面撒著碧綠的蔥花香菜,香氣十足。

謝池拿起筷子,抄起面條往嘴裏送,不想一入口,反胃惡心,哇地一下吐了出來,再聞不得半點油腥味兒,嚇得侍候在旁的廚子撒腿就跑,去找管家。

宋先生懷疑自己這把老骨頭會不會折在洛川,謝池的孩子還沒生下來,先把他祭天了。

他先檢查了雞湯面,沒毒,甚至還挺香,又仔細看過謝池,撚著胡子思索半晌,說道:“將軍這是害喜了。”

管家的眼睛瞪得圓溜溜,不由自主地看向謝池的腹部,乖乖,普天之下,無奇不有,男人竟也能懷孕?

謝池並不說話,臉色鐵青看向宋先生。

“醫書有記載,雖不常見,但也確有其事,妻子有孕,丈夫心焦,感同身受……”宋先生話未說完,就被謝池打斷:“此事只有我們三人知曉。”

心驚膽戰的廚子終於被放了出來,他在西南將軍府做了五年的飯,從未出過紕漏,沒想到一碗做過不下千百次雞湯面,差點讓自己背上奸細的鍋赴了黃泉,從那之後,別說雞湯面,“雞”他都聽不太聽得。

翌日一早,好不容易睡了個飽覺的李無眠發現昨日還好好的謝池,竟與她一般,也捧著個銅盆犯惡心。

“昨日在軍中吃壞了肚子,不打緊,宋先生已經開過藥了,吃上幾日就能好。”謝池沖著一副擔心神色望著他的李無眠解釋。

就連早膳李無眠喝白粥,謝池也以清淡養胃為借口,一道用了白粥,緊接著午膳、晚膳,白水煮菜,夫妻二人面對面吃得好似經歷過千百回一般。

夜裏同病相憐的二人並排躺在榻上,李無眠不放心,比劃道:將軍吃得這般不見葷腥能成嗎?

謝池閉著眼,扯過李無眠的手,挨在自己耳垂上,語氣悲壯十足:“我行,睡吧。”

落雪從宋先生那處取藥,見兩碗藥劑無論成色還是氣味都相差無幾,疑惑道:“請先生再看看,這碗是將軍的,這碗是公主的?”

宋先生依舊撚著胡子,敷衍地掃了一眼,點點頭,心想就算端錯了也無所謂,反正都是止吐。

轉眼第三日,謝池黑眼圈極重,眼下烏青一片,習武多年,自以為身子骨健壯,不過三日就已熬成這般,比行軍打仗都消磨人,而這樣的癥狀李無眠已經歷了半月有餘,不由得心疼起來,回軍營前,沒頭沒腦地說了句:“無論是男是女,咱們都只要這一個。”

***

秦嬤嬤抵達洛川時已近傍晚,玉竹老老實實待在碼頭,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態,秦嬤嬤雖四十有餘,可身子骨硬朗,健步如飛,玉竹年幼時常道奶娘可一拳打死一頭牛,如今也是這般想法。

“快讓老奴瞧瞧。”二人三年未見,秦嬤嬤上上下下拍打了玉竹一遍,錘的他直喊疼,滿意的點頭道:“公子長高了,也更結實了。”

“在洛川可遇到心儀的小姐姑娘?老奴這次來,一是為了照顧九公主,謝家對咱家恩重如山,如今難得有回報的機會;二來也是給公子把把關,早日成家,夫人九泉之下得知也能瞑目……”秦嬤嬤說著說著眼淚珠子就掉了下來,她與玉竹娘親自幼一起長大,如燕字與李無眠一般,說是主仆更像姐妹。

玉竹撓撓頭,臉一紅,羞赧道:“是有個中意的姑娘,可人家姑娘不一定瞧得上我。”

“哪裏的話!公子一表人才,又是謝將軍手下得力幹將,有大好的前程,那姑娘就算是天仙也娶得,哪家的姑娘?家中在哪裏做官?”回府的路上,秦嬤嬤細細問道。

“九公主身邊的燕字姑娘。”玉竹邊答邊觀察秦嬤嬤的表情,見她臉色一沈,心道不好。

秦嬤嬤理了理一絲不茍的頭發,整了整衣襟,沈聲道:“老奴是問公子正室妻子,不是侍妾通房。”

玉竹梗著脖子,鄭重道:“此生我只要她一人。”

府門前候在最前頭的正是燕字,見自家馬車回來,其中下來一位婦人,身旁跟著玉竹,知是秦嬤嬤到了,忙迎上去,攙著秦嬤嬤的胳膊道:“可算是把您盼來了,婢子燕字,一直服侍在九公主跟前兒。嬤嬤一路辛勞,往後有何需要,隨時吩咐婢子。”

秦嬤嬤雖眉眼含笑,眼神卻嚴厲,不動聲色,打量了燕字一遭,不緊不慢的回答:“謝尚書與謝將軍對我們家有恩,這一趟老奴走得心甘情願,不覺辛勞,燕字姑娘客氣了。”

燕字轉頭看了玉竹一眼,怎麽頭一次與秦嬤嬤見面,哪裏沒有做好,竟惹得老人家有些許敵意,玉竹垂眸不敢言語,心虛得緊。

“敢問公主相較上月,害喜可有減輕?”秦嬤嬤進屋行了大禮,又與落雪成霜問了大概情況,這才與李無眠相談。

“公主說沒有之前那般惡心,雖還不能見葷腥,但吃得多些了。”燕字轉述道。

“宋先生醫術高明,公主且安心,依老奴看,不出十日,便可吃些葷食了。”說罷,秦嬤嬤便去吩咐管家采買物品,又要府中繡娘按照她畫的圖樣制些軟墊靠枕。

不止燕字一眾人,李無眠也心安了許多,叫來玉竹問話,詢問謝池近來可好,軍中的夥食可有改善?

玉竹一五一十地回答,早上起來就吐,頓頓都吃白水煮菜,人都瘦了一圈了。

李無眠心中一緊,命玉竹帶宋先生回營,好生給謝池診治一番,哪兒知玉竹搖搖頭,感嘆道:“將軍說了,他這病不打緊,過陣子就能自愈。”

***

七月底,大淵各地如雨後春筍,流傳著同一首歌謠,其內容暗示當今皇帝謀害前太子,竊取天下,乃大逆不道之人。

官府試圖尋找謠言的開端,卻毫無線索,不出三日,連長安城街頭巷尾的稚童都能哼上兩句。

皇帝震怒,雖是無稽之談,可架不住人言可畏,一時間仿佛人人都見過十八年前那場動亂一般,誇誇其談,是如何驚險刺|激,又是如何血流成河,前太子不明不白的死在東宮,那般守衛森嚴之處竟能發生這樣的事,鐵定是能接近前太子又讓其不防備之人,當年的宣王現今的皇帝,正是前太子的跟班兒!

與此同時,京中那一隊浩浩蕩蕩往洛川去的隊伍,被一夥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江盜劫了船,絕色婢女下落不明,兩名老嬤嬤嚇破了膽,不敢再往洛川半步,寧願殺頭也要回長安。

緊接著所有矛頭都指向成王,之前所謂的清剿不過是為其所用。

長安與洛川劍拔弩張,悠哉坐在大帳中下棋的謝池落下一子,自言自語道:“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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