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猛地睜開眼，額頭上都是冷汗。

又是新的記憶碎片出現，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瀚噶族的事情順利解決，山河錐也拿到手，雖然沒能抓到燭九，卻也重創了他。那之後的幾天，龍城也過得格外安逸，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沈巍心中卻有種隱隱的緊迫感，他能感受到隱藏在這種平靜下的暗潮湧動。

這幾日他的記憶碎片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了，裏面除了斷斷續續、無法解讀的畫面之外，還出現了一些連貫的劇情。這些劇情當中有好有壞，好的不多，壞的卻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造成這一切的幕後BOSS：他的弟弟夜尊。

這件事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事實上在很久之前，沈巍就發現夜尊一直在蠢蠢欲動，想要逃出禁錮。原本他對此並沒有多少感覺，畢竟那是失散多年的弟弟，他不可能對其被關萬年無動於衷，更何況夜尊還殺死了萬年前真正作惡多端的反抗團首領，之後所做的一切，雖然也有惡事，但監禁一萬年，在沈巍看來，這已經足以贖清他的罪過了。

而且，聖器形成的封印不同於其他，他們這些外人都沒辦法從外部解除封印。這家夥若真能憑本事脫出聖器的桎梏，也算他有能耐。若他之後再作惡，沈巍也相信憑借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將他抓回來。

但是後來隨著記憶碎片的解封，以及最近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發生，沈巍已經意識到，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如果夜尊想要的只是單純脫離天柱的禁錮，他就不會折騰出這麽多事情來。更何況燭九目前所做的一切，明顯是沖著聖器來的。

聖器事關重大，絕對不能落在心懷叵測的人手中。再加上沈巍已經逐漸發現，夜尊雖然被關了一萬年，暴力偏執的性格卻沒有絲毫悔改，反而大有變本加厲的架勢，這就讓他不得不重新掂量自己之前那個不成熟的想法了。

他不應該再這樣袖手旁觀下去，若是夜尊真的出來，絕不會安安分分的當個改過自新的回頭浪子，很大可能會變本加厲。所以這段時間以來，沈巍開始有意識的和特調處合作，就是希望能夠借特調處的力量，一起遏制夜尊的野心，並先他一步找回四聖器，改變地星現狀，並重新加固封印，將這個弟弟關在小黑屋裏繼續反省。

之所以選擇特調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沈巍在地面上行動之時處處受制，特調處又是直接對地星負責的部門，與他們合作有百利而無一害——前提是，這些事情不會影響到趙雲瀾。

當初發現趙雲瀾竟然是特調處的新任處長時，沈巍曾一度考慮過放棄利用特調處的力量，畢竟——他一點都不想讓那個人再陷入到地星這潭泥沼當中。然而事情的發展完全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在他有意後退的時候，夜尊和燭九卻不斷搞出各種事情來，逼得他不得不與特調處越走越近，和趙雲瀾的關系，也不知不覺間變得熟悉起來。

直到前些天在清溪村的種種過後，他的身份多半已經被趙雲瀾猜到了。

然而——即便知曉趙雲瀾已經猜到他的身份，沈巍暫且也不想承認。他在冥冥之中隱有所感：如果他承認了，也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很有可能會就此將那人卷入到這場難以控制的泥沼裏。

至少，在對方沒拿到確鑿的證據前，絕不能自亂陣腳。

……

然而有些事情，從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就在沈巍決定將此事暫且按下，能拖則拖的時候，卻意外接到了來自趙雲瀾的電話。

來電號碼不是趙雲瀾的，而是個陌生手機，沈巍接起來的時候，萬萬沒想到自己又和一個新的案子扯上了關系——昨天晚上曾打電話給他的一位同校師兄，昨天半夜被發現死在了他自己的研究室內。而他是死者生前最後聯系的人。

“沈教授，電話裏談不方便，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咱們約談一下吧！”

電話那邊趙雲瀾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意有所指，對此沈巍除了答允之外，也別無他法。左右他今天已經沒有課了，幹脆便將下午的時間空出來，等著趙處長上門。

趙雲瀾來的很快，進門之後便將這次案子的資料交給了沈巍。這其實是個表示信任的信號，說明趙雲瀾從一開始就沒將他當做犯罪嫌疑人對待，而是當成同一陣營的合作夥伴，可以共享全部資料的那種。

比起以前的質疑，如今他的這種態度堪稱天差地別。然而沈巍卻很難感到欣喜，反而隱隱有種說不出的不安感。他只能強自鎮定下來，將全部註意力都放在手中的資料上，一目十行，結合現場的圖片，很快就知曉了這起案子的始末。

這是一場看起來很像是集體自殺的案子，死者鄭中原便是他那位大學的師兄，其他兩個則是他的研究所的成員。他們死亡地點正是在鄭師兄的研究所內，死因為割腕自殺。現場一片狼藉，死者身上卻沒有明顯的被殺害的痕跡，個個面目安詳，但是現場卻發現了黑能量的痕跡。

很顯然，這所謂的“集體自殺”，很大可能是在某個地星人的刻意操縱之下，“被主動”進行的。

“沈教授，這個鄭中原死亡之前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對此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趙雲瀾在沈巍面前的沙發上坐下來，神色看起來頗有些古怪。沈巍被他那堪稱赤·裸·裸的視線看得渾身不自在，借口替他倒杯水，起身走到旁邊的水壺旁，悄悄平覆了一下思緒，並在腦海中組織了一下語言。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一直能感受到背後猶如實質的視線——趙雲瀾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盯著他看，那目光與其說是在看合作夥伴，不如說是在看一個稀有動物，讓他猶如芒刺在背，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沏好茶水，沈巍將茶杯放在趙雲瀾面前，這才坐回到椅子上，看了看他直勾勾的目光，又移開視線，嘆了口氣：

“沒錯，鄭中原是我大學時候的師兄，主修聲吶，就是水下聲波傳遞專業。我們兩個在學術上面，一直都有交流。昨天晚上十一點，他還給我打電話，是想討論他最新的聲學實驗成果，說是實現了脫離水環境的聲波震蕩。”

“沈教授身體恢覆得挺快啊！”見他話音微頓，趙雲瀾開口，說出的卻是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問候語。

沈巍的目光閃了閃，權當沒聽見，繼續道：“他是絕對不可能自殺的。他好勝心極強，是個野心勃勃的學者，他對於聲波的研究有著極高的熱愛和期待。所以，他除了被迷惑心智之外，我想不出來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趙雲瀾“嘖”了一聲，換了個坐姿，兩手交疊：“我之前就覺得沈教授滴酒不沾，又和一切的現代設備絕緣，簡直就是個活化石。現在看來，直覺有時候還是挺有用的。”

他這語氣實在太過怪異，沈巍無奈地皺起眉：“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趙雲瀾傾身面向他，拉近彼此的距離，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正經語氣，正色道：“我只想聽你講實話。”

沈巍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

他擡眼看向趙雲瀾，後者的視線依舊緊緊鎖定他，眼中滿是不肯被敷衍過去的執著。這種目光太過篤定，一時之間讓沈巍心中鮮見地生出幾分緊張來，且不合時宜地竟想起了他們在清溪村招待所中的那個夜晚，以及曾短暫感受過的溫熱氣息。

沈巍悄悄吞了口口水，不自在地挪開視線，這個時候絕不該胡思亂想，更不是攤牌的好時機，所以他定了定神後，還是決定從最安全的話題著手：“……聲音控制不是我研究的領域，這個案子，我有心無力。”

趙雲瀾在他第一個詞說出來的時候就挫敗的垂下了頭，待他這句滿含推脫之意的話語說完後，煩躁地敲了敲自己的膝蓋：“你知道我說的根本就不是這件事！！”

他說著重新擡頭望向沈巍，眼中的期待幾乎不加掩飾。話說到這個份上，沈巍實在無法繼續裝作聽不懂他想問的是什麽，可正因為懂了，才不能輕易接下這個話茬來。

所以最終，沈巍只能反客為主，強行假裝自己聽不懂他言下之意：“看來趙處長，還是沒有舍棄對我的懷疑。”

趙雲瀾眼中的期待瞬間散去，他搖了搖頭，語氣都變得萎靡下來：“不是懷疑，是看不懂。”

他盯著沈巍看了片刻，站起身來，踱步走到沈巍的身邊，伸手拉過一個椅子，道：“說來也奇怪啊，長生晷、山河錐，我們明明在一起經歷了這麽多，我卻發現我自己，越來越看不清你了。”

他說著將那個椅子拉到沈巍身邊，直接在上面坐下，兩個人的距離由原本的隔著茶幾的距離，變成了好友才能接受的肩並肩，腿挨腿。沈巍頓時不自在的坐直身體，眨了眨眼，勉強開口道：

“有的時候啊，一個人的心思太重，反而會遮住自己的雙眼。”

他說著略顯刻意地輕笑一聲，將趙雲瀾方才營造出的親密暢談的氣氛破壞了個一幹二凈，“其實，我就是一個不太幸運的普通人，不知道為什麽，就被卷進了這些奇怪的案子當中，僅此而已。”

趙雲瀾一度想要打斷他這番話，卻被沈巍過於篤定的語氣堵得咬牙切齒，一口氣提不上來咽不下去，最終只能煩躁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好！”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雙唇張合半天，最終卻還是敗在了沈巍的刻意裝傻之下，嘆了口氣，道了句“算了！”，而後匆匆摸出衣袋裏的手機：

“打個電話。”

沈巍沒開口，只是靜靜移開視線，悄然吞咽掉口中的苦澀感，只餘面上一片肅然。

作者有話要說： ——————————————————————

【小貼士】

本章腦洞補全：

1、增加了一點沈巍的心路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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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不知不覺親的地雷，太破費了，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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