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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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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頜,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字十分清晰、穩定的,送入她的耳中。

“即使將來賈太夫人不在了,夫人也不必傷心失望,你要共度一生的,不是太夫人,而是我水溶啊!”

“王爺,你,你……”這一番宣示,來得太突然,黛玉不知是驚訝,還是感動。

那雙燃燒的眼睛,似乎正把汩汩暖流,傳送至四肢百骸,直至肺腑,沖淡了心口的漠漠悲涼。

黛玉仍在激動不已與恍然失神間,忽然水溶又抱著她站起來,攜了手就向外快步走去:“走,夫人,我帶你去看一處所在!”

“啊,王爺,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要與夫人共度一生的地方!”

黛玉被水溶緊握著手掌,身不由主的跟著他小跑出門,在紫鵑、豆蔻等人驚詫的目光中,穿過庭院,出了垂花門,並肩消失在蕉葉掩映的假山背後。

疾走了一會,黛玉到底氣力不濟,有些兒跟不上水溶的腳步,只得連聲喚他:“王爺,王爺,且歇一歇好麽?”

水溶回頭,見黛玉已是雙加飛紅,嬌喘微微,這才稍稍冷靜了些許,沖她歉意的笑了笑:“呀,是我太心急,累著夫人了?”

說著嘴唇一抿,露出一抹促狹而詭秘的笑容,不待黛玉反應過來,就將她攔腰抱起:“夫人走不動,我抱著你去好了!”

“王爺,快,快我下來,叫人看見!”黛玉連連驚呼,又不敢大聲,只得捶打著水溶的胸膛,掙紮著要下地來。

水溶開懷地揚聲大笑:“看見就看見好了,我愛惜夫人之心,卻不怕任何人知道!”

笑聲中,果然將黛玉抱得更緊,肆無忌憚地闊步前行。

自從相識、結縭以來,水溶待她,始終是溫柔耐心,黛玉還是頭一回,見到丈夫如此狂態,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或許,和先前的溫柔細致一樣,這般的狂放熱情也是他,只不過未曾領略過而已。

黛玉放心忐忑,又是害怕,又是甜美,更不敢出聲,唯恐真被人瞧見,只能萬分羞澀地將臉面埋進水溶的胸懷。

沿著小徑行走了一陣,道路漸漸寬闊,兩旁的山石花木也更加疏朗,黛玉知道,再往前必定人多,忙細聲細氣地哀求:“王爺,放我下來吧,若真叫人瞧見,我,我……”

懷中之人雙頰熱透,絲絲紅暈直滲進領口,真是羞窘到了極致。

水溶深知黛玉連嫩,萬一真叫家人碰見,只怕她會藏在屋裏十天半個月的不敢見人,於是哈哈一笑,順勢將她放下。

又行了半盞茶工夫,黛玉發覺越走越偏,風景漸異,竟是自己在王府居住數月,未曾到過的地方,忍不住又問:“王爺,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你若不說,我便不去了!”

水溶總算停下,向前方一指:“夫人你看,這就到啦。”

順著水溶手指的方向,黛玉望見豁然開朗的一片空地,綠草如茵,青石鋪路,路的盡頭是一列圍墻,不高不矮,也是青磚砌就,上覆淺灰色的琉璃瓦。

只看了一眼,黛玉就感到熟悉,只一時說不出來而已。

再走近些,又見青墻中央,開了一座門樓,並不十分巍峨,卻是古風撲面,樸雅大氣,翹首眺望,門樓上的紅漆匾額仍是空的,不曾體有字樣。

門樓之間,不時還有人匆忙進出,多半是手提肩扛,竟像是正在忙碌的工匠?

外頭還站著一個中年男子,正監督著往來工匠,猛不丁見北靜王夫婦朝這邊過來,趕忙疾走幾步,迎上前去,給二人請安不疊。

黛玉認得他是王府中一名管事,專管房屋修葺的,也時常為了造園子,前來奏事,對賬、支取銀子等等。

她知道水溶正在造一處園子,只他總說尚在修建中,不免人多雜亂,讓黛玉不必去看,只等完工了再一道前往,黛玉也不甚好奇,故而今日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水溶吩咐那管事說:“你且讓山頭那裏停一停,閑雜人等都回避了,我和王妃要上去瞧瞧。”

那管事速速領命去了,沒一會工夫就來回話,說近處的工匠已盡數屏退,王爺王妃這就可去巡視了。

水溶說:“你也留下,不要再放任何人進來。”

說完便領著黛玉,穿過門樓,進了那尚未命名的園子。

進了園子,也不知究竟有多大,不同於大觀園的移步換景,層層疊疊,每走幾步,便能看見不一般的精致,而是視野開闊,一覽無餘。

眼前鋪開的,仍是欣欣綠意的草地,盡頭則是一面平湖,水光瀲灩,涵澹雲天,湖邊一曲回廊延伸至湖心,立著一座出水的紅柱綠檐小亭。

腳下則是半丈見寬,卵石鋪就的曲徑,穿過草地,向著一座小山頭,延伸上去,兩旁又時見錯落有致的青青修竹和竹外疏花。

黛玉越發驚訝,眼前所睹,又比適才在園外眺望,更加的熟悉,仿佛這些景致,始終存在於自己的腦海深處,驀然再見,只覺得記憶將醒未醒,卻又紛至沓來,依稀有淙淙流水,詩聲琴韻,以及溫柔和言語和歡快的說笑,在耳邊回蕩,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真實。

“夫人,隨我來……”水溶則會心一笑,又挽了她的手,向小山之上走去。

小山包是人工堆就,並不算高,徒步行走一會便到了攔腰的一叢亭子,亭子共有兩座,狀貌全然一樣,相互依靠,在數株古喬遮蔽之下,宛如並肩而立的儔侶。

看到這兩座亭子,黛玉霎時停下腳步,胸口仿佛被不輕不重的敲打了一下,輕輕裂開一道縫隙,先前所有模糊的,斷裂的,跳躍的記憶,終於連綴成一片,從縫隙間洶湧而出。

黛玉怔怔呆立,眼神卻瞬息萬變,兩行細細的清淚,無聲無息地滑下眼角。

水溶走到黛玉身後,雙臂摟著她腰間,熱乎乎的胸膛輕輕貼了上去,俯在她耳邊低低問:“夫人,你可想起來了麽?”

“王爺,王爺,這是,這是——”黛玉猛的轉身,緊緊抓著水溶的衣袖,仰起頭看他,卻又激動地難以言語。

眼前的苔茵湖水、回廊水榭,甚至一花一草,一木一石,莫不是記憶中小時居住過的故園模樣!

尤其這兩座亭子,從記事起,父母就常帶著她,緩步登山,又在亭中回眺平湖,亭中有琴臺,有棋桌,時常是母親焚香撫琴,而父親則把手教她弈棋,快樂的時光雖然遙遠而短暫,縱不常常被記起,卻始終珍藏在心底,不曾忘懷啊!

“夫人,這裏是你的家園,不論京城還是江南,都是一樣的,是我要和你共度此生的地方。”水溶擡手,為黛玉輕拭淚痕。

他的言語和笑容,溫暖得如同曾經照著琴弦,照著棋盤,照著父母慈愛容顏的陽光。

他瞞了自己,費盡心力地營建這一處和自己故居一模一樣的園子,就是為了要真真正正的給自己一個“家園”麽?

王爺,你本是一個非凡的男子,卻為何如此執著不脫?

所謂“心安之處即是家”,你為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晚飯時分,紫鵑見黛玉臉上又有了淡淡的笑容和光彩,也和水溶低聲說笑,不由大感訝異,心想王爺可真是本事,拉了王妃跑出去,不知去哪裏,做什麽,這打一個來回,竟能讓王妃高興起來?

她百般捉摸不透,反正黛玉高興,她也高興,也就暫時把好奇心給擱了起來。

飯後水溶照例先到書房,處置一些未結的事務,可總無法凝聚心神,黛玉的淚顏和笑靨,總在腦海中隱現,令他怎樣也看不進去那些繁瑣的文牘,提起筆來,想起的也盡是纏綿婉約的詩句。

彈額苦笑後,索性也不忙了,只想著回到房中,將白天未曾傾盡的心曲,再對黛玉說上百遍千遍。

水溶進了屋,掩上門,黛玉正在伏案書寫著什麽,聽見動靜,轉頭回望,見是溶進來,有些慌張地把案上寫有墨跡的紙都翻覆過來,薄嗔問他:“怎麽王爺進來都不出聲的?”

“我這不正要出聲麽?”水溶說笑著,果然認認真真地叫了聲,“夫人?”

見他裝模作樣,黛玉也忍俊不禁,噗的掩唇而笑。

“夫人在寫什麽呢,這般入神?”

“沒什麽,沒什麽!”

不等水溶走過來,黛玉便忙將桌上的字紙都收了,一股腦兒都扔進多寶格上的藤箱子裏,又站在那裏護著,不肯水溶靠近。

“咦,我不能看麽?糟糕,夫人不讓看,我倒越發想看了。”水溶嬉笑著欺身上前,作勢要去搶那只藤箱。

“不成,不成,我沒有想好呢!”黛玉急了,兩手在水溶身上一陣亂推。

水溶本就是在逗她,又被黛玉的柔荑軟綿綿地推在身上,輕一下,重一下的,先是樂不可支,繼而情懷蕩漾,看著愛妻粉腮緋紅,半羞半惱,明艷動人的模樣,哪裏還按捺得住,捉住她的雙手,往懷中一帶,結結實實地摟住了。

“呀,放,放手……”

“噓,夫人,我剛才進來時,紫鵑的房裏亮著燈呢……”

被水溶這麽一嚇唬,黛玉果然身體一僵,停止了動作,警惕地望向門外,直到聽見耳邊哈哈一笑得意的輕笑,跟著耳際微微一燙,已被他伺機落下一吻。

黛玉心知上當,正要揮拳捶打他,偏他這一吻還未結束,熱熱的嘴唇先在她耳垂附近摩挲了一會,又順著光潔香膩的面頰緩緩移動。

黛玉覺得臉上絲絲輕癢,說不出是難受還是舒服,知道這樣十分羞人,待他再推他,可不管手上腳上,都使不出半分的氣力。

水溶的吻在黛玉腮邊略停了停,終於落在她溫軟的朱唇上。

她一聲含糊的驚噫,尚在唇間縈繞,就已被他含入口中,動作從溫柔到熱烈,從熱烈到恣意,品嘗著她的柔軟和甘甜。

黛玉的頭腦早已空白,全然無法動彈,偏偏這陌生奇妙的感覺,瞬間蔓延到了每一寸的肌膚,既令她恐慌無措,又令她沈醉,令她眩暈,身體熾熱而乏力,甚至要靠著他有力的臂膀摟著,才能勉強站住。

水溶暫時離開她的嘴唇,卻只給她一瞬透氣的間隙,繼而又是一記綿長的熱吻,修長靈活的手指滑到黛玉的腰間,悄沒聲息地拉開了她裙上的絲絳……

☆、97晉江文學城首發

清晨,水溶仍在平日的時辰醒來,見黛玉在自己懷中睡得正安穩,烏黑的長發披散在白皙的兩肩和胸前,耳際到面頰間,似乎還有一宿未退盡的紅潮。

如此的甜美香艷,水溶不覺收攏了手臂,將她摟得更緊,熱熱的身體情不自禁貼了上去。

昨夜縱然顛倒沈醉,但知她嬌柔纖弱,尚不敢十分恣意。

然而世上最心愛的女子,已經從身到心都屬於他,這種發自內心強烈的滿足感,是肉體的饜足所無法比擬的。

可惜,他這一時的動情,卻弄醒了黛玉,迷迷糊糊地眼睛睜開一線,看見水溶溫柔含笑的臉龐,卻是近在咫尺。

這個距離讓她有些不適,向後一縮,驚覺自己正臥於他的懷抱之中,繼而又發現,兩人正裸裎相對,彼此都不著寸縷……

“啊……”黛玉這才想起來,昨晚他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麽……

“夫人,別動,別動。”水溶慌忙安撫黛玉,同時他自己也只摟著她,一動也不敢再動。

兩副溫熱身體間,哪怕再有一絲的親密廝磨,都極有可能讓他的自制力瞬間潰散。

黛玉果然不敢再撐拒,屏著呼吸,伏在水溶懷中,盡量將身體向後瑟縮,不與他火熱的胸膛熨帖,可這又如何做得到?

這會子終於才反應過來,身體的疲憊和酸疼感,更令她面頰紅透,雙眸緊閉,羞得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更別提說話了。

安靜了一會,水溶很清楚,就黛玉的身子和脾性,必定不能,也不肯此時就讓自己盡興,再者今日有早朝,衙署內也尚有公務處置,不該再貪戀床笫了。

於是他在黛玉面上重重親了一下,方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先為她蓋好被子,這才在一堆狼藉的衣物中,找了自己的中衣穿上,又俯身輕聲問黛玉:“夫人,我讓紫鵑進來,服侍你更衣?”

“啊,不要,不要!”黛玉一半腦袋蒙在被裏,搖得撥浪鼓似的。

這要讓紫鵑進來,看到這場面,就一字不說,只消被她瞧上一眼,羞也羞死人了!

見愛妻如此嬌羞可愛,水溶好容易稍稍平覆的情懷,又被逗引起來了,在她耳邊嬉笑:“夫人若不要紫鵑,就由為夫服侍你更衣如何?”

就從昨日到這會子,黛玉已然領教了她夫君不為人知的一面,只怕他真是敢說敢做的!

“你,你背過身去,我,我自己來!”黛玉將自己蒙在被子裏,不知是羞還是悶,惹得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好好,我這就背過身去了。”水溶愛憐地替她拉下被子,在黛玉的秀發上撫了一下,果然言而有信的下了床,拾起黛玉的衣物,又笑吟吟地背手面壁而立。

黛玉警覺地盯了他一會,確定水溶不會弄鬼,方才起身,鉆出被子,放下紗帳,忍著身子的不適,手忙腳亂的穿衣。

“夫人好了麽?”水溶忍不住又逗了她一逗。

“好了,好了!”黛玉匆匆拉好衣襟,重新勾起帳子。

忽然,又瞥見淩亂的被褥中間,赫然有幾點殷紅的血跡,令她霎時怔住,好容易不那麽燙的面頰,又直燒到了耳根!

水溶聽黛玉說“好了”,便轉過身,見黛玉站在床頭發楞,覺得奇怪。

走過去伸頭一看,被褥上點點朱殷,宛如雪上落梅,想起昨夜的種種美好,霎時情生意動,從背後抱住黛玉,伏在她頸邊低語:“夫人,昨晚是我不好,從今往後,我定會倍加愛惜你……”

再度被他的氣息,他的溫度所包裹,聽著他叫人羞臊不已的情話,黛玉只覺得口幹舌燥,如眩如醉,連“快別說了”,都說不出來。

外間的紫鵑也是大早起來,聽見裏屋有動靜,估摸著黛玉和水溶差不多該醒了,便打了水,捧著盥洗器具,在外頭敲門:“王爺,王妃,可是起了麽?”

黛玉嚇得魂飛魄散,也不知哪來的氣力,使勁一掙,從水溶的懷裏脫了出來,搶到床邊,手忙腳亂地把被褥堆做一團,遮住了血跡。

水溶看著好笑,不再糾纏黛玉,等她收拾了一通,又故作鎮定地坐在床邊,這才去開了門,讓紫鵑進來。

紫鵑倒沒瞧出什麽異樣,仍一如往常,先服侍了水溶梳洗、穿戴朝服。

水溶知道,昨夜之事,遲早要被紫鵑發覺,他再呆在這裏,只能三個人都難堪,便借口到書房取公文,趕緊避了出去。

紫鵑換了水回來,正要服侍黛玉,見她仍側坐在床沿,臉面別到一邊,並不起身過來,便喚了兩聲:“王妃,王妃?”

這一下黛玉不能再賴著不動了,低著頭慢吞吞地走過去,從紫鵑手裏接過面巾,往臉上一覆,越發感到一股熱氣,直要透進肌膚裏頭去。

這邊黛玉正在盥洗,那邊紫鵑則走到床邊,開始整理被褥。

黛玉背對著她,一顆心幾乎跳出了胸腔,喉頭仿佛被炭火堵住,莫說出聲制止,只怕緊張得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黛玉捂著面巾,許久都不敢拿下來,聽著紫鵑那邊窸窸窣窣,突然“呀”的一聲驚呼,黛玉腿一軟,險些兒癱倒在地,不過胸口倒也一松,像是不堪負荷的秘密,總算被人知道了。

“王妃,這,這是怎麽——”

乍看到雪白褥子上的觸目驚心的血跡,紫鵑先是被嚇到了,但她畢竟不是對□一竅不通的古時閨閣女子,問了半截子話,突然想到那個可能,身子一僵,又慢慢地轉向黛玉,雙目圓睜,半張著嘴,一副受了天大驚嚇的表情。

如果……床上的血跡……真是那個……莫非成親以來……王爺和王妃……都不曾圓房過!

紫鵑的心頭固然橫亙著強烈的疑問,可這被褥也不能就這麽放著,她動作機械地將它掀起,折好,又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在黛玉行將出嫁前,是有教引嬤嬤來傳授過她,作為一個新婦的貼身丫鬟,洞房花燭之夜,她要幹些什麽。

然而,“洞房花燭之夜”,不是該在幾個月以前嗎?

北靜王爺他……還真是能忍,王妃她也……真是做得出來!

紫鵑捧著疊好的被褥,怔怔地胡思亂想了一會,還是不得不蹩到黛玉身邊,賠了笑臉,訕訕地問:“王妃,這,這褥子可要我洗了麽?”

黛玉避無可避,這才把面巾從臉上拿下來,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說:“先,先擱在那邊的櫃子裏吧……”

說著也不敢回頭,胡亂朝身後指了指。

“是……”氣氛尷尬得連紫鵑也有些撐不住了,趕緊把褥子放進櫃子了事。

好容易黛玉盥洗完了,便坐在鏡臺前,由紫鵑為她梳妝。

紫鵑一手挽起黛玉的青絲,另一手用象牙梳子細細梳理,她發覺王妃的頭發,似乎比往日更加淩亂,應該就是昨晚……

這個念頭雖然羞人,卻新鮮刺激,紫鵑又忍不住探出頭去,偷看菱花鏡裏黛玉的容顏。

誰知黛玉正在心虛,也從鏡中偷覷紫鵑,結果一個悄悄探出腦袋,一個悄悄擡起下頜,都從鏡子裏看見兩道澄亮亮的目光,直勾勾地瞧著自己,彼此都“呀”的失聲低呼。

主仆倆到底感情好,平日裏就是無話不說的,這一通尷尬之後,反而都噗嗤笑出聲來。

紫鵑索性也不幫黛玉梳頭了,速去搬了張凳子,挨著她坐下,神秘兮兮,又八卦兮兮地問:“王妃,你真是昨晚才,才和王爺,那個,圓房的麽?”

“莫要再說了!”黛玉的臉龐埋進雙掌,羞得再不肯擡頭。

“呀,那真是這樣了?”紫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妃自嫁入王府,每晚都和王爺共處一室,同床共枕,她這個貼身服侍的丫鬟,再清楚不過了。

事實證明,王爺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居然能夠百數十個夜晚,暖玉溫香抱滿懷而秋毫無犯?

這,這該得有多大的能耐,才做得到的呀?

王爺對王妃的那份心,那果斷是沒話說,他絕不會只情願和她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

必定是王妃不情不願地嫁了,又生就一副從不肯遷就的性子,這才讓王爺熬了這麽久。

可是,這也得王爺肯啊?

就王妃那點兒氣力,王爺用幾個手指的氣力,就能把她給收伏了,竟這樣耐心地苦等王妃回心轉意,試問天下又有多少男人可以做到?

更何況,他還是權傾朝野,一呼百諾的北靜郡王!

只有一個解釋,他是真心愛惜著這個女子,不舍得,也不願意違逆她的心意,他想要得到的,並非她美麗的軀殼,而是全部的身和心!

好一會沒動靜,黛玉反倒不解了,從手指縫看出去,見紫鵑默默不語,垂首發楞,神情有些茫然,又有些激動地模樣,唇角動了動,像是在笑,偏又幽幽地一聲嘆息。

黛玉更加奇怪,忍不住推了紫鵑一把,嗔怪地問:“發什麽呆呢?”

“王妃,王爺能這般待你,就是真把你放在心坎上的,自從娶了王妃,即便……即便不曾圓房,他也沒到姨娘的房裏頭,這樣的男人,我原本真不相信世上會有。先前寶二爺也說心裏只姑娘一人,私底下卻沒少和丫鬟小廝不清不楚,相較之下,誰是真心愛你,還不明白麽?”

紫鵑本是性情中人,遇事雖能冷靜,但此時情緒激動,又只當著黛玉的面,便一口氣將心裏話全倒了出來。

聽得黛玉也是良久無語,感動不已,只是她怎好意思對紫鵑的話表示讚同?低頭把玩著自己的發燒,半晌才紅著臉,搶白了她一句:“也不羞,一個姑娘家,什麽愛呀愛的,我瞧你是急著嫁人了吧?”

黛玉本想借著調侃紫鵑,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岔開,沒想到紫鵑朗朗一笑,爽快地答應了:“王妃,若是那個人對我,也有王爺對你的那份心,我現在就嫁給他又有何妨?”

☆、98晉江文學城首發

黛玉沒有想到,紫鵑居然毫不羞怯,面上反而有一抹坦然憧憬的光華。

她先是一楞,感到有些奇怪,繼而歉意的低眉笑了笑,說:“紫鵑,都是我不好,當初沒有快快答允了你和穆大人的親事,如今貴妃薨逝,天下舉哀,又要等到百日之後了。”

紫鵑聽她說得很是懇切,更覺好笑,附到黛玉耳畔低聲打趣:“怎麽,王妃才和王爺好了,就嫌我在身邊礙事,非要給打發了出去?”

“哎呀,又渾說了,瞧我不擰你的嘴!”黛玉大羞,沒頭沒腦的在紫鵑身上亂拍。

主仆倆鬧了一會,方才都笑喘著消停下來,紫鵑又拿起梳子,一面仔細地給黛玉梳頭,一面總算正經地說:“王爺縱然對王妃好,卻要提防著,未必旁人都樂意。李姨娘是出去了,可府裏頭還有一位妖妖嬈嬈的陸姨娘呢,我瞅著她可比李姨娘厲害許多,不見得將來就清靜。”

黛玉此刻心情正好,這話未免不大愛聽,不由秀眉微擰:“壓根沒影兒的事,說它做什麽?”

紫鵑在黛玉頭頂上,為她挽了兩個小巧的發髻,在首飾盒子裏挑選了一會,拿起一只金銀絞絲綴玉的鳳釵,剛要給她插上,黛玉卻頭一偏:“我不要這個。”

說著自己撚了一枝淺紫色的並蒂宮花,斜斜地簪在鬢邊。

紫鵑也只好把剩下的鬢角抿上去,頗無奈地說:“王妃你就是這樣,一味的要清高,要雅致,其他倒都好,須知這情場便如戰場一般,你要是只管不見,只管退讓,再好的男人都要給人搶了去。”

黛玉幾時聽過什麽“情場如戰場”之類的話?且她如今滿心的溫柔甜美,又只道紫鵑是滿口胡柴,撲哧一笑,回過頭來,刮著臉皮臊她:“越發沒羞,開口閉口男人男人的,真真留你不得,還是早早嫁了吧?”

紫鵑正色地說:“王妃放心好了,我就是要嫁,也得等著王爺和王妃身邊,都清靜了,幹凈了才嫁。”

黛玉當她還是說笑,不再理會,盈盈起身,預備到前廳用早飯去了。

今日早朝,水溶才知道,慎親王自福建快馬送回的奏折,昨夜便已到了。

奏折詳述閩浙一線海防穩固,將士上下一心,接連打了幾個勝仗,如今倭寇已大不如先前猖獗;且朝廷聖旨一到,畬王率各寨、各洞酋長出三十裏恭迎,對聖上封賞無不頂禮謝恩,均表示率族人歸附,感沐教化。

畬王還向朝廷請恩旨,準他隨欽差一道返京謝恩,另求公主或郡主下嫁,他原世世代代尊奉天朝,永結姻親之好。

今上龍心大悅,當即朱筆親覆,一概準奏,即日便在朝議上,命鴻臚寺準備畬王進京陛見的各項典儀,務求隆重尊崇,以示天朝的氣度和恩典。

只在宗女下嫁一事上,頗有些難處。

今上雖育有兩位公主,但一位已經婚配,另一位則年僅十一歲,各親王、郡王府上,也沒有年貌合適的宗女,畬王殷切求婚,若是拒絕了他,未免令人心寒。

幸而忠順郡王出了個主意,可在外姓公侯府中,甄選優秀女子,賜予郡主封號。畬王想要的,無非是天朝姻親的殊榮,未必計較是否宗女。

今上欣然首肯,並諭示京城曾受封侯爵以上的門第,在一月之內,將十五至十八歲,尚未許有人家的女兒,表具生辰,繪影圖形,交由禮部甄選。

這道聖旨一下,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些沒落的,或是想借機奉承上意的公侯之家,巴不得自家女兒能被選中,白得一個郡主的封號。

而另有人,則恐女兒遠嫁東南,從此骨肉分離,今生恐再難見上幾面,都在肚子暗罵忠順王出的餿主意,於是各自施展手段,走朝中、宮中權貴的路子,希冀女兒莫要被選上。

北靜王既無女兒,也無姊妹,倒能泰然處之,來托請的也一律敷衍了事,但另有一事,令他不得不謹慎處置。

這一日,他在兵部衙署的後堂,一面喝茶,一面思忖著一會兒那人來了,要怎樣和他周旋。

“王爺,褚大人到了。”兵部的典史在門外稟報。

跟著是一個沈厚的聲音:“下官褚元廷,拜見王爺。”

北靜王放下茶杯,平和而略顯淡漠地應了聲:“褚大人請進來吧。”

“是。”

典史隨即退下,且揮了揮手,在廊下值守的護衛,馬上跟著盡數撤走,原本就威嚴的兵部衙署,更加安靜肅穆。

褚元廷內心掠過一絲憂慮,稍稍猶豫,還是闊步走進廳堂,在離北靜王幾步遠處停下,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

“王爺。”

“褚大人坐吧。”北靜王隨手一指身邊的座椅。

褚元廷這才註意到,案上放著兩杯茶,莫非他在這裏等著自己,已有些時候了麽?

可是,從那張俊雅平靜的臉上,又看不出任何的端倪,褚元廷只好強自鎮定,問:“王爺召見下官,可是有要事吩咐?”

水溶像是洞悉了褚元廷的心情,呵呵一笑,不緊不慢地說:“是有些事,要借重褚大人的智勇和經驗。”

“借重不敢,王爺盡管吩咐便是,下官不無從命。”水溶的表情越是波瀾不興,褚元廷的心中就愈加惶恐,畢竟曾經對他做過兇險之事,莫非已被知曉?

“數月以來,傳至兵部的邸報,褚大人應當也看過了,近日西南夷頗不平靜,聖上預備遣使宣慰,同時加強布防,揀選得力的將帥,坐鎮成都,以備不測。在先帝朝,褚大人就鎮守過川滇,故此我表奏褚大人為兩川總督,成都將軍,為我朝重建西南藩籬。”

北靜王侃侃而談,褚元廷聽了卻是大驚失色,幾乎不及思索便脫口而出:“王爺,這,這只怕不合適吧?”

褚元廷突然激動,北靜王卻毫不驚訝,只微微一笑,反問他:“怎麽不合適?是褚大人太謙了。”

他雖面帶笑容,然而略略下撇的唇角,卻噙了一抹不易覺察的森然,似乎全盤已盡在掌握,且不容對手再挪動一個棋子。

剎那間,褚元廷想通了一些事,驚駭之色緩緩散去,變作澀澀的苦笑:“王爺,下官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能有何大作為?無非是想著在京城養老,王爺這般擡愛,非要將下官逐到那麽遠的地方去麽?”

北靜王凝視了他一會,終於站起身,負手走到褚元廷面前,先是垂首沈吟了片刻,再擡頭時,面上的神情已是堅定而坦然。

“褚大人,本王敬佩你的忠誠,只有些做法和手段,只怕於那人無益,大人心中自然有數,無須我細說。那人素有大志,才具不凡,聖上也有意栽培,但劍走偏鋒,操之過急未必就好,反有可能招來禍害。褚大人放心,本王謹記先人囑托,不敢違背,大人離京之後,本王必會時時刻刻關照、扶持那人的。”

見褚元廷默然不語,頓了一頓,水溶又說:“褚大人招募的那支新勇,著實訓練有素,堪為大用,本王準備部分派遣至前鋒營,部分充任羽林軍,大人覺得可妥當麽?”

褚元廷只覺得脊梁發冷,發梢卻不停有熱汗滲出,北靜王口中的“那人”,無疑指的是慎親王了。

他私底下為慎親王做了種種布置,包括行刺水溶及其家人,暗中豢養死士,唆使慎親王求北靜王保薦他為宣撫使,樁樁件件,自以為做得機密,沒想到盡被水溶偵知,且不動聲色便做了果絕的處置,自己和慎親王尚蒙在鼓裏!

他把自己遠遠調開,又解決了那些死士,只是不想慎王殿下行險?不,或許是更想掃除潛在身邊的危險!

他一早便知道,行刺的事是自己所謀劃,卻仍肯舉薦慎王殿下,果真是胸懷寬廣,不負老王爺臨終前,囑托他務必照拂殿下的遺命麽?

若真是如此,慎王殿下將來能得到他的襄助,必定要勝自己多多,若並非如此……

唉,是也好,非也好,自己根本沒有違逆他的力量,強自抗爭的話,非但半點好處沒有,徒然還給殿下惹禍。

想到這裏,褚元廷的內心,同時充塞著希望和絕望,神情愴然,面色卻漸漸緩了過來,僵硬地後退幾步,對北靜王深深地躬□去,作揖及地,行了一個大禮。

“既是聖命,又有王爺舉薦,下官怎敢不識擡舉?只過往種種,均是下官所為,與他人無涉,還望王爺信守承諾,能夠栽培和扶持……那人!”

“本王說了這話,自然做到的,褚大人不必顧慮。”

“下官,謝王爺恩典了……”

褚元廷腳步沈重的離開了,原本魁梧的背影,顯得有些佝僂,水溶也不禁暗自嘆息。

他並不想這麽做,但只能這麽做!

褚元廷縱然對義忠親王和慎親王都忠心耿耿,但他的性情既冒失,又陰狠,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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