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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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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裏除了練功、排戲,李蕙還要幫忙管理道具、服裝,另外還在讀本專業的專升本,時間安排的滿滿的,沒有大白天睡覺的習慣,所以這一覺,反倒是她先醒來。

房間內有些昏暗,陌生的環境讓她一驚,馬上想起來,自己 “穿越”了的這檔子事。

好在她性格堅韌,適應力極強,當初從學校一畢業,不也是只拖了半箱子行禮,揣了五百塊人民幣,風風火火又冒冒失失的,只身到人生地不熟的大上海闖蕩麽?

穿越就穿越了吧,就當一切從頭來過,也沒啥,沒準兒有一天就回去了呢!

李蕙跳下竹椅,身上的衣裳雖然有些累贅,反正也是平日舞臺上穿慣的,稍微整理一下就服帖了,跟著趿上繡花鞋,正想拉開門出去,又感到有些不妥,站在原地躊躇了一霎,看見床邊低垂的帳子,不禁浮想,自己果真是穿越到《紅樓夢》的世界中來了?裏頭真的躺著一位美麗而憂傷的林妹妹?

她躡手躡腳走上前,輕輕撩起帳子,就著不太明朗的光線,看見黛玉猶在安寐,一只胳膊伸到被子外頭,袖子滑到肘部,露出白皙纖瘦的一截手臂。

胸口又奇異的泛起那種溫暖、疼惜的感覺,令李蕙情不自禁的掀開被角,小心翼翼的將黛玉的手臂放了進去。

李蕙為人爽朗,在劇組裏跟誰都相處得不錯,但也現實得很,不平日裏讓她費心照料的,也只有同住一個屋檐下,不能不管的柳婷婷。

而此刻,面對陌生的林黛玉,竟然也 “同情心泛濫”,看來是“紫鵑”執意留在這個身體裏的牽掛。

縱然她的魂魄消失了,也要自己代替她照料林黛玉麽?

一個丫頭,能對她服侍的姑娘,做到生死相隨的份上,這情分只怕不僅僅是忠誠了吧?

李蕙猜想著,有一點點不以為然,又有一點點唏噓感慨。

就在她走神的這會工夫,黛玉也醒了,睜眼看見李蕙,只懨懨的說:“打水給我洗臉吧。”

她說的自然而然,李蕙卻是一楞:“打水?”

眼前之人半張著嘴,一頭霧水的模樣,哪有平日裏紫鵑一星半點的溫柔伶俐?

是了,紫鵑跟自己一樣,是死過一回的,不知是失了魂,還是傷了身體,黛玉心有歉意,也不勉強她,只淡淡的說:“那你坐著吧,讓雪雁或是春纖來。”

說著有氣沒力的坐起來,揚聲向外呼喚:“雪雁,雪雁?”

話剛出口,又想起此時雪雁正在那邊服侍新人,心頭又是一痛,伸手捂住了胸口。

李蕙吃了一驚,連忙問:“你是不是不舒服?藥放哪裏,我拿給你?”

黛玉搖了搖頭,掙紮著要起來。

李蕙無奈,只好按住她肩頭:“打水洗臉是吧?我來好了。”

見紫鵑動作利索起來,黛玉星眸一閃,流露出一絲略寬慰的眼神。

李蕙才打開門,迎面就碰上聽見黛玉呼喚,匆匆跑來的春纖。

一裏一外的險些撞個滿懷,春纖“呀”的一聲,似乎很害怕的退後了兩步,勉強笑問:“紫鵑姐姐也醒了麽?可是要服侍姑娘梳洗?”

李蕙白眼兒一翻,沒好氣的說:“我又不是鬼,有什麽好怕的?瞧清楚了,我有影子!”

春纖趕緊賠笑:“姐姐說笑啦,姐姐只是有幸不死而已,怎麽會是鬼呢?”

她嘴上雖這樣說,還是偷偷瞟了一眼地上,果然有兩道鮮明的人影,這才稍稍放了心。

“哪裏打水?”李蕙問。

“小廚房有剛汲上來的井水,熱水我也燒了。”

春纖剛要走,又被李蕙叫住:“不用,我自己去,你給我指個地方就行。”

望著李蕙快步疾行的背影,春纖不由暗自咋舌,紫鵑死而覆生,腦子有些糊塗,性子也變了許多,只莫名多了一股子說不出的氣概。

林姑娘也是死了又活的,但瞧著比紫鵑“正常”多了,春纖壯了膽子,進屋伺候她更衣,不一會兒,李蕙果然用銅盆打了水進來。

“面巾呢?”

“窗下掛妝臺邊的不是?”

李蕙擰了面巾給黛玉洗臉,跟著又服侍她梳妝,好在梳頭挽髻這些事,她原本在劇團就做熟練的,桂花頭油是不如摩絲啫喱水好使,倒也難不倒她。

三兩下工夫,李蕙就給黛玉梳了個影視劇裏流行的發型,盡管黛玉並不重打扮,且心緒黯然,攬鏡自照也覺得十分新鮮。

打扮好了黛玉,李蕙見自己頭發亂蓬蓬的,就在剛才黛玉的位子坐下,拿起她的梳子,解開自己的發髻,自顧梳起來。

春纖覺得“紫娟姐姐”太過無禮,張嘴想說她,卻又不太敢,拿眼神偷覷黛玉,黛玉只擺了擺手,示意由得她去。

梳洗完畢,春纖就派人到院子裏的小廚房傳早飯。

雖然這裏的一切人,一切物都是陌生的,但李蕙吃苦慣了,是典型的自我奮鬥加隨遇而安型,一個上午的時光,倒也把瀟湘館裏裏外外的人事給摸透了。

至少,她大致明白,作為“紫鵑”呆在這裏,她該幹些什麽,該怎麽幹。

比較郁悶的是,在自己的那個世界,才有一個失戀的女人還沒擺平,到了《紅樓夢》的世界來,又要面對一個悲悲切切的失戀女子!

(作者註:從這裏開始,李蕙就稱作紫鵑了。)

榮國府一行人到了寧國府,先由賈珍接住,迎入上房歇息,單等吉時到了,舉行告祭祖先的儀式。

丫頭們奉上清茶,遞到王熙鳳的時候,她卻不知為何發怔,丫頭連叫了兩聲“璉二奶奶”,才恍然醒覺,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訕訕的接了茶。

賈母見鳳姐臉色不好,神情也有些恍惚,知是昨晚的兩件事累著了,便說:“你去歇一會吧,不用在我跟前立規矩了。”

王熙鳳忙站起來辭謝:“只昨晚睡少了些,不妨事的。”

賈母仍吩咐賈珍的媳婦尤氏:“帶了你大妹妹裏間休息去。”

尤氏起來拉鳳姐:“既是老祖宗疼你,就別推辭,跟我來了吧。”

王熙鳳雖好強,眼下卻是體力不支,心裏有事,便跟尤氏進了裏屋,賈母又命平兒跟隨伺候。

尤氏帶了鳳姐到她來寧府時,常住的一間小抱廈,又命丫頭將茶水、果品和點心送來,自己便出去陪侍賈母並邢、王二夫人了。

尤氏走了之後,鳳姐又怏怏的歪在榻上,心思重重的模樣。

平兒一摸茶壺是熱的,便斟了半杯送到鳳姐手中,關切的問:“奶奶可是哪裏不舒服?”

“那倒沒有,只是我這心裏……”鳳姐伸了脖子,望向窗外,見附近無人,招手讓平兒坐下,撫了心口,“我這心裏,怎麽也不肯踏實,這會子還咚咚的跳,你說昨晚那件事,是不是怪嚇人的?”

平兒也有些驚疑,勉自寬慰鳳姐:“奶奶別多想了,那孫大夫不太高明,加上熱熱的從被窩裏被叫起來,沒有精神頭,斷錯了也是極有可能的。”

王熙鳳嗐了一聲,不以為然:“林妹妹是孫大夫斷的,或許能錯,可紫鵑呢?濕淋淋的撈上來,我就見她沒氣的,這會子兩個都作怪活了……”

平兒焦急的豎指抵唇:“噓,奶奶莫要亂說!”

鳳姐也自覺失言,趕緊閉了嘴,臉色白了一白,拉了平兒的手在掌心暖著,才稍感踏實。

又深深呼吸幾口順了氣,又小聲跟平兒咬耳朵:“要說起林妹妹,自小沒了爹娘,來到我們家裏,她雖有些小性子,我也是疼她的。寶玉這樁親事,我並沒揣著什麽私心,總是為了寶兄弟和這個家著想,他只有娶了寶丫頭,老太太、老爺、太太才放心。就這一件事,我不大對得住林妹妹,你說,她和紫鵑不會記恨我,在我身上弄邪祟吧?”

平兒聽得啼笑皆非,她深知王熙鳳嘴上說得坦蕩,心中還是愧對黛玉。

事情到了這份上,連一貫很拿得住主意的鳳姐,都恍恍惚惚起來,平兒也只能點醒她了:“奶奶越發說得沒譜了,林妹妹和紫鵑大活人兩個,弄什麽邪祟?過幾日她們倆身子養好了,精神清爽了,這事也就過去了。別怪我多嘴,倒是林姑娘不能嫁進我們家裏,二爺和奶奶床下那箱子東西……”

平兒說了一半便閉了嘴,只拿警惕的眼神瞧鳳姐。

王熙鳳皺了眉頭,沈吟一會,才猶猶豫豫的說:“那些東西,我和你爺倒沒什麽私心,只是先前琢磨著,林妹妹遲早是嫁給寶兄弟的,那東西也省的挪來挪去,再說了,她一個姑娘家,就交給了她,又能夠做什麽?白白給人糊弄了娶。”

“話是這樣說,奶奶好歹弄妥當了,別叫外人嚼閑話。我思量這不多時,老太太興許要給林姑娘找人家了。”

“我知道了,哎,我這胸口,怎麽就靜不下來呢?”

“不是我說奶奶,你是事無巨細,也太肯操心了,有時當放手時則放手。”

“我倒是願意放手,可我放手了,這偌大一家子,誰來張羅?誰又張羅得來?”

“寶二爺不是娶親了嘛?我瞧著這位新二奶奶,話不多,倒像是個能幹的……”

兩人正在說話間,外頭尤氏派了丫鬟來請,說是祭告祖宗的儀式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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