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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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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時言再出發去西雅圖之前,他去了一趟沈裊裊的診所。

沈裊裊長發披散著,連白大褂都沒穿,兩人單純得像是朋友之間的交談。沈裊裊從小冰箱裏,拿出一塊布朗尼,她問蔣時言,“來一塊?”

蔣時言頭一次點了頭,他大手拿著小小的叉子,有些可愛,吃了大半個竟然還點頭說,“挺好吃。”

沈裊裊嘆道,“人談了戀愛就是不一樣。”

蔣時言默認,“我明天飛西雅圖,等我回來就年後了。”

沈裊裊一楞,“你上次不是失敗了?怎麽還去?”

蔣時言想了一會兒,自嘲得笑了一下,“就是因為失敗了,才要再去。”

“那你告訴顧莘了麽?”沈裊裊皺眉問道。

“沒有。”蔣時言道,“如果這次再失敗了呢,讓他白高興一場。”

沈裊裊無奈得搖搖頭,“我怎麽覺得,你太看不起顧莘了。”

蔣時言降落在西雅圖的時候,顧莘這邊已經是深夜,他靠在床頭等著蔣時言報平安的那個電話。

兩人簡單得交談了兩句,蔣先生就催著顧莘去睡覺。

顧莘掛了電話,又強打起精神看了幾頁書,《聰明的投資者》,他買回來好久了,每天都硬撐著看一會兒。

他白天工作很忙,到了晚上的時候他也想著完全放松下來,玩玩手機,看看綜藝。但那樣子他總覺得自己離蔣時言很遠,踮著腳尖都夠不到他的戀人。他不知道看這些書有用沒用,但總歸是求個心裏安慰。

顧莘抱著書,困極了,頭一歪就睡了過去。

而在西雅圖的蔣時言,他跟life changing的團隊和專業的醫療團隊商量之後,他計劃了一場手術。即使是經歷痛苦和折磨,他也想站起來,不讓顧莘只有在彎下腰的時候才能親吻自己。

專業的團隊要在這次的手術中,將一枚芯片植入到蔣時言受傷的腰椎處,這枚芯片要在之後的一年的時間裏持續不斷得釋放電流,來刺激蔣時言癱瘓的,已經萎頓了的肌肉群。這種體內植入的技術,蔣時言是第三個接受手術的人,前兩個實驗者雖然現在看起來一切都好,但誰也不確定之後會不會有副效果,甚至帶來二次傷害。

主刀的醫生鄭重地跟蔣時言談話,因為他知道蔣時言的身份,作為最大的個人投資方,他們必須確保蔣的安全。

“蔣先生,就像是我們之前反覆提到的,芯片的植入會有不確定性。之後可能會有痙攣,疼痛,甚至對您的腰椎產生不可逆的損傷。這樣,您還堅持手術麽?”

“如果我不植入這枚芯片,我還有可能站起來麽?”蔣時言問。

“您會維持現狀。”

蔣時言拿起筆,簽下了手術同意書。

全麻的手術對於蔣時言來說不過是一場黑甜的夢境,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睡得這麽沈過了。第二天他渾身插著管子,在加護病房裏觀察了一天,腰肌如同一把匕首插進去,而且不斷鑿一樣得疼痛。他這次從國內來,誰都沒帶,守在他床邊的是一個臨時找來的護工,蔣時言疼得厲害,也懶得同他說話。

蔣時言在這個中國新年,第一次感覺到無比低落。他好像顧莘,想告訴他自己現在很痛。可他什麽都不能說,他要瞞著。

手術之後的第四天,蔣時言伶仃得過了大年初一,終於能坐起來了,雖然還是疼了一腦門的汗。他半躺在床上,一聲拿著一個小錘子敲他的膝蓋。不知道敲到哪根筋了,蔣時言穿著雪白覆建襪的腳掌猛地一蹬,一股鉆心得疼順著他的腰間直直得沖上來。

醫生一臉狂喜,“膝跳反射恢覆了!”

蔣時言疼得癱在床上,說不出話。但醫生顯然不打算饒了他,拿著小錘子在他雙腿上上上下下得敲擊,除卻第一次的膝跳反射時有明顯的反應,之後蔣時言的腿更像是痙攣一樣得顫抖。

手術之後的第五天,蔣時言在中午時接到顧莘的電話,他皺起眉正打算教育他為什麽睡這麽晚時,聽筒那邊傳來了顧莘雀躍的聲音,歡快得像是樹下的一只麻雀,“蔣先生!你猜猜我在哪?”

蔣時言心裏一窒。

果然,顧莘接著說道,“我來西雅圖了!你在哪呢,我去找你吧!”

蔣時言過長的沈默,讓顧莘察覺出不對,他語氣低落下來,“對不起,我……我沒提前告訴你,我本來以為簽證下不來了。我……”

蔣時言不忍聽顧莘這樣的語氣,他打斷道,“莘莘……你在哪,我讓司機去接你。”

蔣時言知道顧莘英語不好,而且在異國他鄉,他放心不下就一直同顧莘通著電話。

顧莘被司機載著,路過市區,公園,向城市另一端開過去。

顧莘疑問道,“蔣先生,你不在市中心上班麽?”

“我現在沒在上班。”蔣時言保持著聲音的平穩,可他緊握著手機的那只手,已經青筋暴起。

“現在怎麽……這是醫院麽?”顧莘相比是到地方了,他有些慌張,“你在醫院麽?你怎麽會在醫院?!”

顧莘下了車,他跟在司機的身後向病房樓走去。顧莘慌了,他再出口的時候聲音著急到哽咽,帶著抽泣的聲音,“蔣時言,你怎麽不說話……我好怕啊,你怎麽了?”

“莘莘。”當聽筒裏的聲音和空曠病房裏的聲音重合時,顧莘看到了他許久沒見的蔣先生。顧莘把手機扔在地上,如同幼鳥投林一般紮進蔣時言的懷抱裏,蔣時言咬緊了牙關忍住了一聲痛哼,然後他溫柔得回抱著顫抖的愛人。

“對不起,莘莘。”蔣時言安撫得摸著顧莘的頭發,“你別擔心,我沒生病。我只是……在做康覆治療。”

顧莘再擡起頭時,睫毛上掛著淚珠,把蔣時言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康覆治療?”顧莘呢喃道,“那是什麽?”

“這裏,放了一枚芯片。”蔣時言牽著顧莘的手,讓他摸自己的後腰的紗布,“這個東西能幫我重新站起來。”

顧莘小心翼翼得摸著,刀口很小,但因為植入得深,所以包紮得十分嚴實。

“芯片……你做手術了?”顧莘眨眨眼,把手抽了回來,“你之前計劃好的麽?”

他看著蔣時言,眼睛泛著紅,他站起身,把手抽回來不讓蔣時言牽著,“你怎麽什麽都沒跟我說過?”在顧莘把手抽回去的瞬間,蔣時言心口如同針紮一般刺痛,他差點懷疑是藥物的副作用。

他握緊了拳頭,閉著眼睛緩了一下,才又伸出手去,想牽著顧莘,“莘莘。”

顧莘眼裏閃過心疼和猶豫,但他腳步踉蹌著又後退了一步,徹底得避開了蔣時言的手。

“你上次從西雅圖回去,腰上也全是傷,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顧莘看著蔣時言因為疼痛而顫抖的上身,和他露出來鎖骨處的凹陷,“我這次如果不來,你是不是還不告訴我?回國之後,我看見你身上的傷,你又該找什麽借口?”

蔣時言伸出去的手頹然放下,他前傾著身子時,背後的傷口不斷拉扯,痛得他支持不住。他脫力得靠在床頭,原本著急的神色冷淡下來,他看了顧莘一眼,兀自笑了,“看,你不想讓我碰,我就是真的碰不到。”

顧莘聞言鼻尖一酸,他張口,卻害怕開口就會哽咽,什麽也說不出來。

房門被敲響了,進來一個護士,她跟蔣時言交談了兩句,就轉身出去了。顧莘壓根沒聽懂。

“她說什麽?”

蔣時言伸手把自己腿上的毯子掀開,顧莘才發現他穿著自己沒見過的白色襪子,一雙軟足更顯得瘦長,病態立顯。

“我要去覆建了。”

顧莘點頭,問道,“你想讓我陪著你麽?”

蔣時言沒看他,沈默著。

顧莘笑了,他撿起來地上的手機,“我知道了。”

“莘莘……”蔣時言欲言又止,他頓了一下,解釋道,“這是手術之後第一次覆建,我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

“就是因為不知道什麽情況,我才要陪著你啊。”顧莘嘆道,他看著蔣先生的眼睛,而蔣時言的目光在躲閃。顧莘突然覺得自己很累,他擺擺手,“算了。”

蔣時言知道這次的覆建,恐怕會十分狼狽,他才會拒絕顧莘的陪伴。而等覆建真正開始的時候,甚至比他想象得還要狼狽。背後的芯片在激活的時候,引發了蔣時言全身劇烈的痙攣,他像是被甩的旱地上的一條魚,垂死般得彈動。他脆弱的雙腳在雙腿的末端,抖得腳踝都快要連接不住似得,歪七八扭。

蔣時言一直難堪得閉著眼睛,他完全脫力得被別人擺弄著,原本健康的手臂也因為過分的痙攣而擡都擡不起來。他聽見自己褲子和襪子被褪下來的聲音,雖然他沒有感覺,卻也猜到,自己恐怕是失,禁了。

還好莘莘沒有看到。蔣時言苦中作樂得想著。莘莘眼裏的蔣先生,還是那個很強大很聰明,只不過瞞著他一些事,讓人有些生氣。

而不是連紙尿褲都由著別人換的廢人。

顧莘捂著自己的嘴巴,從覆建室狹小的窗戶旁邊離開,他離得遠了才敢哭出來。旁邊的護士看見了,擔心得問他怎麽了。

顧莘心口痛得像是有什麽碎掉了。他顧不上和旁人說話,跌跌撞撞得出了醫院大門,被陽光一照才緩過勁兒來。

他找個了花壇坐下,一直到手機瘋了一樣得一直震。拿起來一看才發現已經錯過了蔣先生的兩通電話。

“餵。”顧莘聲音嘶啞。

“你去哪了?”蔣時言聽上去很著急,“你怎麽不在病房?”

“我出來透透氣,有點餓了,買點東西吃。”顧莘清了清嗓子,說道。

蔣時言聲音中有懊惱,“抱歉莘莘,是我疏忽了,你飛機上肯定沒有吃好。你回來吧,我讓司機帶你去市中心吃,好不好?”

顧莘站起身,陽光刺得他剛哭過的眼睛有些痛,他沈默了一會兒,又開口時已經變得很冷靜,“蔣時言,你怎麽就不明白。我不想去市中心吃飯,我來了就是為了找你,你在哪我就在哪。你裝那個什麽破芯片也不用瞞著我……你瞞著我幹什麽,你不累麽?”

顧莘越說聲音越啞,“你不累麽,就算你不累,可我也是會心疼啊。”

“顧莘。”蔣時言在片刻的沈默後,嘆了一聲,“你回來吧。我有點拿不住手機了,胳膊疼得很。”

顧莘破涕為笑,往病房走,“你不是挺能忍?”

蔣時言也笑了,“今天忍不了,太難受了。”

蔣先生累極了的聲音低沈暗啞,帶了點撒嬌的聲音像是糖水在小火上熬,“你快過來,抱抱我,行麽。”顧莘回到病房的時候,蔣時言坐在病房簡易的書桌旁,他上身的管子都拆下來了,換了身淺藍色的睡衣,看上去瘦了一圈。

他擡頭看了眼顧莘,右手繼續快速得敲擊著肩膀,左手擡起來,手掌朝上,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

顧莘走過去把手放在蔣先生的手掌上,被人輕輕一拽,就安安穩穩得坐在了蔣時言的腿上。顧莘一驚,“你的腿!”

蔣時言摟著他的腰,敲了最後幾字結束了這封郵件。

他擡眼看著顧莘,看著他薄薄的紅紅的眼周肌膚,一雙黑亮的眼睛因為路途的勞累隱隱有了血絲。蔣時言抿著嘴角,一副不悅的樣子,他親了下顧莘的眼睛,低聲道,“哭了……是我不對。”

顧莘勉強笑了下,“你錯哪了?”

蔣時言想也沒想,說道,“我把莘莘弄哭了。”

顧莘搖搖頭,“答非所問。” 卻也沒有再提。

顧莘來了,蔣時言就讓人把醫院附近的一處房產收拾出來,和顧莘搬了過去,只有每日下午的時候到醫院來覆建。

蔣時言沒有提過讓顧莘陪同,顧莘也就在家裏等他,可心裏卻焦得坐不住,滿屋子轉悠。到了後來他就不在家裏呆著了,總去街角的花店買兩束花回來。一個星期後,每個房間都擺滿了花。

蔣時言以為他的莘莘喜歡花,其實顧莘只是因為那家花店離醫院很近,他在那裏停留的時候,能離蔣時言近一些。

“莘莘該過生日了。”蔣時言用一杯牛奶把顧莘哄睡了,低聲念道。顧莘瞇著眼睛,臉頰在柔軟的被子上蹭了蹭,迷迷糊糊道,“你可別送我貴的……”

蔣時言笑了下,幫他關了燈。

中國的新年很快就過去了,兩人工作都不能在耽擱,便回到了S市。蔣時言依舊需要長期的覆建,所以隨行的還有兩名醫護人員,他們將在國內一家合作的私立醫院任職,主要負責蔣時言的後續治療。

一行人回國坐的是法航,顧莘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完全獨立包廂的頭等艙,他抱著自己的背包敲了敲門,擠進去的時候看見蔣先生交疊著一雙長腿坐著,手裏拿著一杯紅茶,優雅又英俊。而顧莘卻像是誤闖了別人包廂的學生仔。

蔣時言放下了手中的杯盞,叫他,“莘莘。”

顧莘打開自己的背包,絮絮叨叨道,“沒想到這上面配套東西這麽全,我剛才看毛巾竟然是紀梵希的……我給你帶了毯子和眼罩,不過人家這都提供了……”

蔣時言伸手把毯子接過來,觸手柔軟,放在鼻尖聞了下,滿是顧莘身上清甜的味道。顧莘解釋道,“就是我這一段用的,我看你喜歡,就帶上了。喏,還有這個眼罩。”

蔣時言的確是很喜歡。他摸著這軟和的毯子,總像是摸著顧莘細膩的臉頰。

“不蓋飛機上的。不舒服。”蔣時言配合道。

顧莘點頭,“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到家了。”

蔣時言應了,在顧莘轉身離開時,蔣時言叫住他,“莘莘,把你公寓退掉吧。搬過來吧。”

顧莘推門的手一頓,扭頭看他,“這樣吧,把你公寓租出去,你住我這兒。”

蔣時言眉頭皺了起來,人神交戰了一會兒,猶豫道,“你家,太小了吧。”

“逗你的。”顧莘壞笑著轉身走了。

顧莘回去之後,快閃店的P&L(利潤表)做了出來,把所有的費用都算進去,最後結果是負數。

“沒掙錢,賠了。”顧莘和蔣時言抱怨,愛寵這就剩他一個人加班了,據說蔣時言那半層樓的人都沒走。

蔣時言聽了,“意料之中。”

顧莘不開心得趴在桌子上,“好難啊,怎麽這麽難……現在零售都這麽難做麽!”

蔣時言手指在觸摸屏上劃了劃這個月的報表,漫不經心道,“也不是都這麽難。你上學時候沒學過麽,如果把整個市場的收益比作一條直線,當你處於這條直線之下的時候,一定有人是在獲得高於市場的收益。正負相抵,這才合理。”

“那現在誰賺錢了?誰?”顧莘氣憤道。

蔣時言不說話了,顧莘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小聲道,“是不是你把我的錢賺走了?好吧,我不計較了,哼。”

蔣時言笑了,覺得顧莘可愛得要命。

兩人掛著電話,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顧莘那邊先收了工,“蔣先生,我要下班了。”

蔣時言看了下表,“我這兒不知道什麽時候了,你不用等我,明早見。”

顧莘嗯了一聲,“那你明天多睡會兒,我來做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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