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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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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背。

“我不這麽認為。”他說,“我想要得到的,我已經看到,觸手可及。”

林淺心頭猛地一跳。

他想要得到的……是指?

她看著他雋黑的眼,心跳開始加速,臉也有些發燙。

可是BOSS,現在哪裏是什麽談情說愛的時候啊?我心裏就像有三座大山壓著,沈重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你不要再給我加壓力了好不好?

可卻是她會錯意了。

因為厲致誠已經站起來,雙手插衣兜裏,側眸看著她:“你不去看看嗎?今天的銷售結果。”

林淺立刻也站起來:“……好的,現在就去。”

而他的眼中終於再次泛起溫和的笑意,輕聲說:“你不會失望。”

☆、觸手可及

你不會失望。

他說……你不會失望?

這句話就像大力水手的菠菜,令原本病懨懨萎靡不振的林淺,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因為早上銷量還很頹靡,現在能令厲致誠講一句:“不失望”,那銷量豈不是應該……很好?

破2000?不,這絕不足以讓厲致誠滿意。3000?甚至4000?

跟著厲致誠身後,步入大廈、搭乘電梯,再次走向信息技術部的辦公室,林淺的整顆心都像要跳出來,先她一步跳到電腦面前去。

一進辦公區,就見早上全都黑著臉的同事們,此刻個個紅光滿面。聽到動靜,轉頭望向他們:“厲總!”“厲總!”“厲總,林助!”他們眼睛裏分明有種異常亢奮的光芒。

薛明濤、劉同、顧延之等領導也在,正坐在裏頭的小屋裏,不知在聊什麽,同時擡頭望過來,嘴角都有笑意。

林淺再也把持不住了,就近伏低在一個同事的電腦前:“今天銷量多少了?我下午沒在不知道。”

那同事這幾天跟她也很熟了,此刻臉上燦爛得跟朵花兒似的,把電腦屏幕用力往她面前一扭:“林助自己看!”

林淺一眼就看見屏幕上的數字,眼睛都直了:

“7853?!”

周圍人全笑了,鬧哄哄地說開了:

“是啊,總裁公告發布大概兩個多小時後,銷量才開始突然猛增,500、1000的跳,好家夥!現在下的訂單,都要三個月之後交付了,但是數字還在猛漲。”

另一人又說:“林助的網絡攻勢,功不可沒!”

“雖死無憾了!”一個年輕小夥子感嘆道,“我真是雖死無憾了!”

林淺的太陽穴都開始突突的跳。

尼瑪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老天終於還是公平了一回麽?

哈哈哈!陳錚你個臭混蛋,我們一天賣了7853啊,你聽到這個數字會不會氣死?不行,她明天要不要發條短信給他?就寫:陳總,托您的福,我們昨天賣了800件。哦,對不起,少打了一個0。哈哈哈!

她正眼冒精光盯著屏幕胡思亂想著,小屋裏的領導們卻已走了出來。顧延之笑吟吟地說:“厲總回來了,讓厲總給大家說兩句。”

所有人都擡頭看著厲致誠,林淺也轉身望著他。

他就站在離她幾步遠的位置,聽到顧延之的話後,俊臉神色淡淡的。

林淺的嘴角忍不住就上翹了——他應該更適應和習慣給那群憨直的大兵們打氣吧?現在他又會說什麽呢?

而厲致誠站在燈光下,擡起平靜的眼眸,環顧一周,開口:“今天大獲全勝,在座的諸位,都是功臣。”

他頓了頓,大夥兒全都面露喜色。

又聽他說道:“現在,我們基本可以判斷,這一次的側翼反擊戰,已經奠定勝局,競爭對手無力回天。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他們的中檔產品市場,會被我們迅速蠶食。而我們其他品類的銷售,也會隨之回溫。”他最後停了停,看著大家說:“我們終於,救活了愛達。”

非常平實的一段話,語氣也很平穩,沒有任何煽動人心的表情或是措辭,卻令所有人同時一怔。因為他說“救活了愛達”。不知為何,這話令人的心情倏地變得凝重。凝重中,似乎又有一種情緒在無聲醞釀。

沒有人說話。

短暫的沈默後,所有人仿佛同時反應過來,大叫著歡呼著鼓掌著,將手裏的文件資料丟下站起來,彼此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林淺的眼眶居然有些濕了。厲致誠講話的時候,她一直望著他。明明很樸素很剛毅的一段話,怎麽聽著卻讓人覺得心疼又驕傲呢!

我勒個去!她現在到底對他是個什麽心態啊?怎麽有種“我家有BOSS終長成”的欣慰感覺?可同時又覺得甜絲絲的心慌慌的?

就在這時,厲致誠仿佛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頭看過來。林淺下意識剛要拍兩句馬屁,恢覆自己正常戰鬥狀態,胳膊卻忽然一緊,已經被身旁的高大年輕的男工程師拉進懷裏,緊緊一抱:“林助!”

林淺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松手,又去抱身旁的中年工程師了。

林淺莞爾一笑,又跟身旁幾人擊掌的擊掌、擁抱的擁抱,慶祝勝利。嘿嘿嘿,她林淺今後在信息技術部,就算是自己人了。

正東想西想,一回頭,就見幾個領導,也很應景的走進工程師的隊伍中。厲致誠就握著剛才抱她那工程師的手,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語了幾句什麽,那工程師一臉榮耀,喜不自勝。

然後厲致誠松開他,又跟其他幾個人握了手,然後腳步一轉,就到了林淺面前。

林淺心情實在太好,一時也未想太多,笑瞇瞇的伸手要跟他相握,同時大大方方地拍馬屁:“BOSS萬歲!”

燈光下,厲致誠身形頎長如修竹,柔黑精神的短發下,眉眼極難得是溫和而沈靜的。林淺還沒反應過來,手臂一緊,就被他拉進懷裏。然後他的一只手在她背上輕輕一拍,就像對其他人一樣,以示鼓勵。

林淺的心跳突突的。她清晰聞到他身上清淺的味道。還有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明明十分有力,就跟烙鐵一般。還有他放在她背上那只手,五指指尖蘊藏著力道,分明按住了她,把她按進他懷裏。

旁人都在笑都在說,沒人註意到他倆的異樣。而事實上,他們表面看起來也毫無異樣。

“林淺。”他輕聲在她耳邊說,“我很高興,沒有令你失望。”

——

這一天,是一個開端。到了午夜時分,這個子品牌的全天銷量,突破了8500;

第二天,達到了1萬2。

之後幾天,銷量逐漸回落並穩定,但依舊維持在同類網絡旗艦店難以企及的高銷量上。

而到這一年年底的時候,愛達這個主品牌的全年銷量,在中檔皮包中排名全國第一,並且比第二、三、四、五名加在一起的總銷量還多。而果真如厲致誠所說,其他品類的箱包在這個主品牌的帶領下,雖不及過去的業績,但也逐漸回溫。及至年底,愛達全年營業額已逼近司美琪,全面翻身。這是後話。

再回到當晚。

這天,林淺回到家也已很晚了。大起大落的心情後,暫時沒精力整理某些亂糟糟的思緒,胡亂沖了個澡,躺床上剛要睡覺,卻接到了久違的林莫臣的電話。

這段時間,林淺沒給他打電話,他也沒有打過來。兄妹倆早有默契,在愛達生死存亡的關頭,她不提,他也就不問。

現在好了,雨過天晴,情勢一片大好。

林淺躺在床上,懶洋洋地說:“兄臺,有何貴幹?”

林莫臣的嗓音裏也噙著淺淺的笑意:“恭喜你。”

林淺:“謝謝。”

到底對哥哥依賴甚重,林淺忍不住又講了這幾天驚心動魄峰回路轉的經歷,只除卻對自己被打那一巴掌,只字未提。林莫臣一直安靜地聽著,聽到她說跟厲致誠建議要賠掉2000萬時,倒是低聲笑了:“城門立木。這招用得不錯。”

林淺還含著笑,正要往下說,忽的楞住了。

哥哥說“城門立木”?

城門立木,取自古代商鞅徙木立信的故事。意喻采取奪人眼球的奇招,公開樹立威信,取信於民。

這個成語,在現在用得並不多。但因為前不久,林淺剛剛看到過一次,所以他現在一說,她就記了起來。

那是做厲致誠助理的第一天,她在露臺,他正在看孫子兵法。當時他在紙上寫了幾個詞,其中一個,不就是城門立木?

正想著,卻聽林莫臣淡笑道:“小傻瓜,現在看清了嗎?還說給人家當老師。這一路人家天衣無縫環環相扣,把強於自己數倍的競爭對手耍得團團轉。我來交手還差不多。你今後謹言慎行,好好跟人家學,別丟我的臉。”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留下個呆呆的林淺。

哥哥剛才說什麽?

林淺只覺得腦子裏有根筋在突突的跳,大腦異常清醒,又異常思緒翻滾。感冒的困意瞬間被丟到十萬八千裏外,因為哥哥的那番話,那個熟悉的成語“城門立木”,令她心中升起個不可思議而又難以置信的念頭。

但她又有種感覺,那是她一路跟隨厲致誠走來,腦海裏隱隱其實一直埋著這個可能性,但只要稍稍往這邊一想,就被她否決了——怎麽可能?

她的心“怦怦怦”地跳,一下子從床上跳落,抓起自己的背包,從裏面翻出軟皮筆記本。她記得那天看到他寫那幾個成語時,出於對BOSS的任何細節都要關註到位的心態,她還記下來了,記在了本子上。

翻翻翻,翻了半天。腦子裏卻電光火石般,把所有事全部重新串了一遍——

如果按照哥哥的說法,一切都是厲致誠計劃安排的,那麽一切都要推倒重來。

所以,他當初爭奪明盛項目也是假意的,只為引司美琪入局。目的是?對了,他提出了近乎苛刻的投標條件:定價不超過市價的30%、3個月的交貨期。這就是他的目的!是讓司美琪在高檔皮具的市場價格和庫存量上受嚴格限制,不能再狙擊他們。

而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司美琪那廣闊的、巨大的中檔皮具市場?只是要聲東擊西?

那奸細呢?他是否提前知道奸細的存在,反過來利用了他們,最後還將他們送進了監獄?

是了,還有那三千萬,為什麽他將獲獎人數定為2000?當時她沒細想,現在回想,賣地的三千萬,剛好用光!難道他早知道會出錯?

腦子裏亂糟糟地想著,手上卻終於找到了當初的筆記。她定了定神,心跳如雷的看著那五個兵法成語。然而瞬間,心跳卻變得更快了。

因為那五個詞是——

請君入甕。

借刀殺人。

聲東擊西。

城門立木。

以逸待勞。

林淺拿著筆記本,呆呆地坐在床上。

她心中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恍然、震驚、茫然……還有陌生。

是了,陌生。

她根本從未看清過他。

她腦海裏再次浮現出厲致誠的容顏。但這一次,不是他在火車上驚鴻一瞥的沈默冷峻,不是他背著她走過水窪泥濘時的挺拔溫柔。而是他今晚坐在她身旁時,用那雙漆黑的、沈如冬夜的眼,勢在必得地望著她說:

“我想要得到的,我已經看到,觸手可及。”

☆、孫子兵法

冬日的清晨,天空呈現一種灰暗清冷的白,廣闊的園區在這片暗白裏,顯得格外冷寂。

初戰告捷的次日,對於厲致誠來說,並沒有太大不同。七點不到,他就如往常般抵達辦公室。

七點整。

坐在沙發上的他,低頭看了看表,然後擡頭,往門外的小隔間望去。

澄亮的燈光下,林淺的辦公桌上整潔明凈,小小的鮮嫩的綠植,擱在桌子一角。

她還沒有來。

厲致誠不急不緩地起身,走到書架旁,取下本行業雜志,翻到某一頁。然後又走回沙發旁,把雜志就這麽攤開放到茶幾上。

等待。

然而到了八點,平時幾乎跟他一個作息的林淺還沒來。厲致誠再次擡頭,看一眼她的座位,而後低下頭,繼續看資料了。

直至九點上班鈴響,才在那一眾紛沓的腳步聲中,聽到熟悉而輕盈的那一個,走進了隔間。一陣窸窣的聲響,是她如往常般脫外套、坐下、打開電腦。然後她桌上的電話響了。

“您好,總裁辦公室。”清甜的、柔軟的嗓音。

一直坐在裏間沙發上的厲致誠,這時擡起頭來,透過半掩的屋門,恰好看到她的側臉,白皙清透,唇色緋紅。

厲致誠的眉頭無聲無息地揚了揚,繼續低頭看資料。

聽聲音,看顏色,這女人的感冒好得差不多了。

——

林淺掛掉電話,望著桌上幾份等待厲致誠批示的報告,沈默了幾秒鐘。

今早的晚到是她故意的,其實早早就醒了,但就是不想來。因為想著要跟他像平時一樣,兩人獨處一兩個小時,怎麽就有點渾身不自在呢?

他分明是一匹狼,甚至也許是最兇殘強悍的一匹,她卻把他當成了一只羊。

唉!好像沖進去對他劈頭蓋臉一頓大罵,是個什麽心態?

林淺當然不會真的去罵了,甚至當她拿起文件,走到他門口輕敲時,臉上還自然而然浮現職業的笑容。只不過,頂多就能這麽假假地對他笑一笑了,她一點也不想像以前那樣,對他開懷而笑。

哼。當她林淺是什麽人?雖然他做這一切籌謀都無可厚非,但怎麽能把她也套進去了?她難道是個腦子直楞楞的普通角色嗎?

正有些郁悶地想著,另一個相反的念頭卻又滑進腦海裏——話說回來,他布了那麽大那麽長的局,亦未刻意對她隱瞞才華。她每天在他身邊,卻一點沒看出來。難道她跟他的段數,真的相差那麽多……去去去,想什麽呢。

從今日起,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對眼前這……

深不可測的男人。

她推開門,擡起頭,望著沙發上的厲致誠。

陽光已經從雲層後浮現,照得冬日的室內一片橙黃的溫暖。他依舊一身筆挺的黑西裝,襯衫潔白,端坐於此。雙手輕搭在膝蓋上,沈靜中帶著一絲隨意。聽到腳步聲,他擡頭望著她,幽黑的眼睛平靜如水。

林淺跟他的目光一觸,心臟竟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似的。她立刻在心中罵了自己一句:單蠢!

看看,看看!他這眼神,這姿態,怎麽看都是一不動聲色的腹黑。她過去怎麽會覺得他是一只安靜的大貓呢!尼瑪貓和狼差那麽遠,她怎麽會看走了眼!

盡管心中猶如萬馬奔騰,林淺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無懈可擊。動作幹練地將手裏的資料遞給他,同時說:“厲總,這份是技術部今早遞交的報告。這份是……”

厲致誠伸手接過。兩人便如平時搭檔般默契,她簡單地說,他仔細地看,同時給出簡短的答覆或者批示,她記在自己的軟抄本上。

期間間隙,林淺不經意間擡頭,就見他低頭看得十分專註,兩道烏黑的長眉下,漆黑的睫毛、挺拔的鼻梁,俊朗沈毅得像一幅畫。

昨晚的一個念頭閃過林淺腦海裏——她真的,從未看清過他。

很快,這例行工作就做完了。林淺拿起那疊資料,轉身就要走,甚至都有一絲急切。 誰知一道清冽的嗓音從背後傳來:“等等。”

林淺腳步一頓,轉身笑望著他:“厲總,還有事?”

男人正低頭看著另一份資料,聞言只用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發,頭也不擡地說:“坐過來。”

林淺心裏又抖了一下。

坐……過去?

腦海裏倏地閃現那天那個火熱的、強勢的吻。男人臂彎中清冷的、莫名的氣息,仿佛瞬間浮現在她鼻翼。

像是察覺到她的遲疑,他緩緩擡起了頭,眸色清亮地望著她。

“這份權威雜志上,有去年的十佳箱包單品評鑒。”他的手指在桌面那份放了許久的雜志上輕輕一點,“也有司美琪的一款產品。”

林淺明白了——這是要她過去參謀呢!

她決定直接裝傻。

神色自若地走到他身旁,但坐下時,還是下意識地隔了一尺的距離。無視他停在她臉上的灼灼目光,拿起那雜志,就全神貫註地看了起來。

這一看,倒是十分熟悉。因為這份報道,她之前在別的地方也看過。權威雜志從“質量、外觀、性價比、銷量、網友評價”五個角度進行評比,選出了2013年十個最受歡迎的箱包單品。

看到這份報道,其實還蠻令人震撼的。因為排名前一到三的,全是新寶瑞的產品。之後有司美琪,也有別家。愛達如今主推的Vinda品牌下的一款包包,也在第八名。只是去年的銷量慘不忍睹而已。

不知明年這時候,Vinda是否會殺進前幾名呢?

這麽想著,林淺習慣性地拿起報告,就自己所知的情況,給厲致誠講解起來:“厲總,第一名,是新寶瑞的一款休閑包。這款包據我所知推出有三年了,優點在於外觀時尚、質量不錯,價格也有優勢;第二名,是新寶瑞的一款專業戶外包。國內戶外做得好的企業其實挺少,新寶瑞這款也算是賣火了,但價格也偏貴……”

講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她在幹什麽呢?還把他當成那個初生之犢不懼虎的BOSS?他既然能游刃有餘地將司美琪玩弄於股掌之上,這些企業間的基本信息,又怎麽會不了如指掌?

那他叫她過來幹什麽?

林淺嘴裏還心不在焉地說著,眼角餘光就往上瞟。只見他姿態閑適地靠在她身旁的沙發裏,長腿還輕輕交疊著。一只胳膊搭在她背後的沙發扶手上,另一只手搭在膝蓋上。而她不用擡頭,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無處不在的空氣,將她籠罩。

林淺的臉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這家夥……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裏——他是個目的很明確的男人。

這麽想著,林淺的臉更熱了,草草將手上的雜志一放,就想趕緊開溜:“厲總,我知道的就這些。”

他卻靜了幾秒鐘。

“你的臉很紅。”低沈溫涼地嗓音,就在她耳邊。

林淺也靜了一瞬,旋即擡頭微笑看著他:“嗯,可能是感冒還沒好吧。那我坐遠點,別傳染給你了。”說完就想起身,躲開他若即若離的臂彎。

誰知身子剛一動,肩上已是一沈,他的手放了上來,按住了她。

林淺的心頭突地一跳——這下是真在他懷裏了。

四目凝視。他的俊臉就在離她很近的位置,那只手依舊牢牢按在她肩上,令她坐在原地不動。而那漆黑而疏淡的眼眸裏,映著她小小的心慌意亂的倒影。

誰都沒說話,屋內的空氣仿佛跟他指尖的溫度一般,灼燙得她的臉難受。而他就這麽盯著她,高大修長的身軀將她環在沙發和他之間。

林淺的心突突突跳得厲害。一個聲音在腦海裏嚷道:他怎麽這樣?!有他這麽追人的嗎?沈默又強勢,難道就吃定了她不會逃離?

另一個聲音卻冷冷淡淡地嘲笑著:林淺,你確定他這是喜歡你?他這麽深藏不露一個人,你現在都摸不清他的斤兩。將來就不怕吃不了兜著走?

……

林淺穩了穩心神,望著近在咫尺地的他,開口了:“厲總,我覺得這次,愛達真是柳暗花又一村。”

他看著她,眸色似乎越發深沈。

林淺的心胡亂跳得厲害,有那麽點憋屈,又有那麽點莫名其妙的慌亂,還有破釜沈舟的勇氣。她接著說道:“我們雖然失掉了明盛,但一轉頭,司美琪的中檔箱包市場,卻是豁然開朗毫無阻隔。看來天道酬勤,上天還是幫著愛達的。”

這番話她說得平平靜靜,講完後,就直視著厲致誠。

厲致誠也看著她,漆黑漂亮的眼裏,沒有半點起伏。

兩人就這麽安靜對視了一會兒。

林淺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荒唐。他是多聰明的人,這麽幾句話,肯定聽懂了。昨天即使猜出了真相,她也沒想過要跟他挑明。可今天不知怎的,肩膀被他這麽一按,她就覺得非挑明不可。

然而她盡管糾結,盡管懊悔,盡管沖動,卻萬萬沒想到,厲致誠眉目不動地按著她,第一句回答卻是——

“生氣了?”他輕聲問。

林淺不吭聲。

他深深看她一眼。倏地松開了她的肩膀,身體也往後一退,暫時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林淺一時間如釋重負,可被他按過的肩頭,卻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觸感殘留著。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靜靜看著他。

他的神色淡淡的,擡手翻開了桌面左上角的一本書。林淺看清封面,心頭一震——正是那本《孫子兵法》。

只見他長指輕拈,從裏面抽出了一張白紙,轉頭看她一眼,直接放到了她面前。林淺眼睛一瞟,不正是當初那張寫著兵法計謀的紙?剛勁有力的筆跡如昔:請君入甕、借刀殺人……

“我從未主動向你隱瞞。”他緩緩地說,“情勢所逼。”

林淺還是沒做聲。

他這是幹什麽……

這算是在向她主動解釋?

一個城府詭譎的人,這麽幹脆地坦誠自我?

哼……

見她不說話,厲致誠沈默片刻,目不斜視、動作平穩利落地再次翻開《孫子兵法》,從裏面又拿出一張疊好的紙條,轉頭再次看著她。

“這樣的東西,我會寫三張。這是第二張。”他將紙條夾在長指間,眸光湛湛地望著她,“看嗎?”

☆、我所欲也

一個月前。

那還是初冬,林淺剛到愛達集團報道,而厲致誠也剛剛轉業歸來。

坐落於霖市西郊的綠苑療養院,仿佛早早被冬的氣息填滿,河畔樹葉雕零,碧綠的水面也透著寒氣。

愛達董事長徐庸就住在河畔的一座獨棟小樓裏。趁著有陽光,護工和助理把坐著輪椅的他,推到屋前的草坪上,曬著暖暖的太陽,喝一杯熱騰騰的清茶。

很快,老人期盼已久的客人,終於到了。

年輕的男人終於褪去了軍裝,然而穿著休閑裝的身影,依舊比尋常人還要挺拔英武,在綠茸茸的小山坡上,投下筆直的剪影。

“爸。”他在徐庸的輪椅前站定。明明已經長成成熟穩重的男人,卻依舊如少年時期般惜字如金,目光也依舊深沈平靜。而在商場縱橫數年的精明父親,也一如既往看不清這個兒子的心。

徐庸卻有些感傷,拍拍自己身旁的長椅:“坐吧。”

簡短的聊了幾句。徐庸問清他的確已退伍,也已說服在軍中位高權重的外公,同意他棄伍從商,不由得心中暗暗欣喜不已。

而厲致誠更多的是詢問助理和護工,父親的身體狀況。得到肯定答覆後,只淡淡點頭,亦未見太多情緒反應。

徐庸到底老了。老了,心境也就簡單了,所有的興趣和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於是笑著問:“為什麽這次肯回來接手愛達?”

厲致誠親手推著輪椅,將他推到無人的一棵大樹下,這才答道:“大哥生前,曾跟我有過約定。”

聽他提到三年前車禍逝世的長子,徐庸不由得心頭一痛。他知道因為父母離婚,兩兄弟自小分開,但感情一直很好。如果說能有什麽人走進這個沈默寡言的二兒子的心,大概就是他的長兄了。

“什麽……約定?”徐庸的聲音有點啞。

厲致誠站在他身後,鴨舌帽遮住了他的眼和表情,淡淡的嗓音,卻是字字千鈞:

“如果他有事,我來保愛達。”

所以他歸來。

君子一諾。雖然生死相隔、困難重重,待他披荊斬棘、縱橫捭闔,開出一條血路去赴約就是了。

父子倆都沈默了一會兒,厲致誠再次開口:“我有三個條件。”

——

厲致誠走後,徐庸還久久地坐在樹下,沈思。

身後的助理試探地問:“董事長,您在擔心?”

徐庸卻笑了:“不,只是有點感慨。”

想著他三個苛刻的條件,就讓人忍不住感慨啊。

雖然他是他的兒子,還是個忠誠孝順又重諾的兒子。但果然被軍人外公培養得很好,本質裏,已經是一匹兇悍強勢的狼了啊。

他也許真的能救活愛達。

然而就像狼的天性,盡管為踐諾而來,他也會徹底占有和控制愛達,納入他的權力範圍。連他這個父親,今後都不允許染指呀。

——

而這時,厲致誠正沿著河堤,壓低帽檐,漫步在陽光下。

有的時候,緣分是種奇妙的東西。就譬如他此刻一擡頭,就看到個眼熟的女人,站在不遠處另一棵樹下,望著另一個方向,像是在發呆。

此前厲致誠對林淺的印象,是火車上很吵,但是嗓音又格外動聽的女人。而且那麽巧是愛達的人,那也就是他的人。所以他出手相助。

還有個印象,就是他初次抵達愛達後,據顧延之所說,賴著不走的前任CEO的助理,也是個挺倒黴的女人,照片上的笑靨如小野花般綻放。

但此刻,她孤零零的站在大樹下,表情是悲傷的,淚水閃了閃又壓了下去。像是被人拋棄的小動物,沈默、委屈但是又很堅強。

從這裏出療養院只有一條大路。她在前面慢慢地走,厲致誠就在後面無聲無息地跟。等看到她上了一輛公交,厲致誠看了看已然漆黑空曠的郊區天色,看著她孤獨一人坐在黑漆漆的大公交上,靜默片刻,也跟了上去。

——

時間再回到今天,愛達側翼戰初戰告捷的次日早晨,頂層總裁辦公室裏。

“要看嗎?”厲致誠的嗓音清涼如水。白皙的俊臉上,黑眸幽沈而平靜。

林淺當然想看。甚至連目光,都下意識追隨著他手上的紙條。

但是……

他保持端坐姿勢不變,人高馬大西裝革履坐在她面前。陽光從他背後射過來,將他的黑色西裝和短發,都塗上淡淡一層光澤。而他一只手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另一只手,就夾著那張錦囊妙計,輕輕搭在一旁的沙發靠背上,離她有點距離。

“要看……”他盯著她,慢慢地說,“就自己過來取。”

他明明什麽過頭的話都沒說,林淺的臉卻陡然又熱起來。

為什麽這句話的潛臺詞,聽起來就像在說:想看,就到我懷裏來?

林淺一動不動,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緊握的雙手。

是的,他就是這個意思。

這紙條上如果寫著他下一步的謀略,那就關乎著他的身家性命,關乎著愛達數億的將來。他憑什麽給她看?除非她是他的……女人。

除非她選擇到他懷裏去。

他的意思,再明確不過。坦蕩而直白,強勢而……蠱惑。

林淺的臉暈上一層層的紅。

她擡起頭,靜靜地望著他。

還是那張沒有太多表情的臉,眸色沈沈湛湛,身姿筆直挺拔。林淺腦子裏,卻突然冒出許久前的那個晚上,他沈默地坐在她身旁,吃著烤紅薯,耳邊的虎爪一動一動的樣子。

“厲總。”她輕聲地、但是平穩地答道,“我還是不看了。如果沒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她朝他點點頭,起身,朝門外走去。

眼角餘光,能瞥見他一動不動,坐在原地望著她。

剛走到門口,卻聽他的聲音再次傳來:“林淺。”

林淺腳步一頓,轉頭望著他,笑意平和:“還有什麽事?”

他靜靜望著她,眸光明亮:“那晚,是我第一次吻女人。”

林淺心頭突地一跳,沒出聲。卻又聽他溫涼的嗓音再次響起:“也是我第一次,想要得到一個女人。”

林淺倏地擡頭望著他。

尼瑪……

挑明了!

在她委婉的回避後,他的反應居然是……不退反進,更加直接的挑明了!

望著他黑漆漆的漂亮眼睛,林淺的視野仿佛都跟著心跳,突突突的震動起來。

這下好了,她……要如何作答?

——

同一個上午,陳錚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聽到下屬匯報愛達昨天的銷售數字,楞住了。

他有點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但事實又是如此清晰的擺在他面前。他心中閃過某個猜測,某個異想天開的可能性。這可能性,令他的心情越發陰郁起來。

最後,在靜默了許久後,他終於把一切線索都串了起來。他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定格在一個冰冷的微笑上。

下屬試探地問:“陳總,咱們怎麽辦?”

陳錚抓起桌上的茶杯就丟到地上,冷冷地說:“怎麽辦?我們現在,不是什麽都做不了嗎?”

他擡頭,看著窗外燦爛無比的冬日藍天。

厲致誠劍鋒所指,明眼人都能看出,司美琪原本占據的中檔品市場已岌岌可危。

他在心中發誓,一旦擺脫明盛項目,勢必全力反攻,將這塊領土奪回來。

——

同一時間,新寶瑞總裁辦公室裏。

寧惟愷聽到助手匯報愛達這幾日的動向時,先是一怔,而後是微微一笑。

“這麽說,我們埋在愛達的探子,因為修改網站數據,已經被公安機關扣留了?”他輕聲問。

助手答:“是。但是不是他做的,我也沒收到消息,查不到了。”

寧惟愷坐在水漆沈光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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