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飛奔而走，花含煙與隨後出來的容采薇扶著墨輕衣往房中而去。

擡腿剛跨過門檻，墨輕衣便覺好似有人在她腹部重重打了一拳，整個人僵住，不敢隨意再妄動一步，聲音也直打顫，“銀針，含煙，幫我拿出來銀針。艾草，再取……”

話未說完，墨輕衣接過銀針的手便滑落，遲了，腹部的絞痛已退去，有什麽東西順著她的大腿滑落。

“血！”容采薇望向順著墨輕衣裙衫低落的血珠驚呼。

“見紅了？”花含煙傻了眼，“怎麽會這樣？輕衣……”

“扶我進去。”墨輕衣的聲音平靜至極，沒有憤怒，沒有哀傷。

可正因如此，才讓花含煙與容采薇覺得心痛。她們知道，墨輕衣是將所有的悲傷、憤怒都埋在了心裏。

“夫人，芹菜汁，芹菜汁來了！”靈犀提著一壺芹菜汁小跑著而來。

“放那。取紙筆過來。”

“哦。”靈犀覷了眼面色惴惴不安的花含煙和容采薇，也不敢多問，輕輕放下芹菜汁，取了紙筆放到榻旁的小幾上。

“輕衣，你要難過，就哭出來，別這樣。”花含煙心有不忍。她開花草堂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小產之後如墨輕衣這般平靜的。就算是那些自己故意打掉孩子的婦人，也會嘆上幾口氣。

“我沒事，含煙，”墨輕衣將寫好的藥方遞給花含煙，“這些藥材庫房中應該都有，你幫我取來熬點藥。”

“采薇，”墨輕衣又看向采薇，“你去廚房讓人幫我燒點熱水，我想擦擦身上。然後，你去陪著外祖父。”

她又擡眸看向靈犀，“你去地牢，看看林元傑怎麽樣了？給他灌一碗參湯，別讓他死了。”

“輕衣！”

“夫人！”三人都是欲言又止。

“快去吧。”墨輕衣緩緩闔上眼眸，“我稍稍歇一歇，一下就好。”

到此時，她才驚覺那紅丸中不僅有麝香、紅花，還有五行草。

慕容離不僅想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還想要她終生不能有孕。幸虧那紅丸被她吐出了一半，又嘔出了大部分。剩下的藥效，只是要了這孩子的命，不然她與慕容離，還真是至死不休了。

可他要了這孩子的命，與要了她的命，又有什麽區別？

這個孩子，是她飄零許久生的根，是她歷經磨難之後心底生出的柔軟，可慕容離，卻將這一切都毀了。

慕容離，我恨上你，真的恨你，你可滿意了？

而此刻，憤怒的慕容離才剛剛冷靜下來，冷眼看著左相，“左相大人，這個皇位，本太子不要了，你去坐吧！”連一個女子都不能隨他的心意，他還要那個位置做什麽？就算坐上了那個位置，也不過是左相的傀儡而已。

“太子殿下息怒！”左相被慕容離這話驚得撲通就跪了下去，“如今非常時期，殿下萬萬不可兒女情長啊！待到大事穩定，這天下所有的一切還不都是任殿下予取予求。”

“雖說目前一切盡在老臣掌握之中，但如今福王下落依舊不明，九君剛剛出事，軍心亦是不穩。倘若此刻殿下便讓墨輕衣陪伴左右，那些將士們心中要如何想？所以，當務之急，是殿下榮登九五之位，在修書南楚、南蠻、南夷，解除動亂。”

“至於墨輕衣，”左相回眸看了一眼將軍府，“這裏有三千禁軍守著，她還能去哪？殿下放心，有墨染、容家、花家姐弟牽制，她不敢自殺的。”

慕容離的怒氣稍稍平緩，上前將左相扶起，“那左相大人所說的大事，何日可成？”

“未免夜長夢多，殿下今晚就去見見皇上。”左相意味深長道，“畢竟皇上上了年紀，見一面就少一面。”

慕容離越過左相又望了一眼將軍府，應聲，“一切就依左相大人之言。”

夜色彌漫天地，遮掩了將軍府的斑駁血跡。

“夫人！”靈犀疾步從門外進來，瞥了眼墨輕衣未動分毫的晚膳，輕嘆了口氣，一邊收拾一邊道，“容老爺子來看你了。”

“快請！”

墨輕衣正欲起身，容采薇與花含煙已扶著容老爺子走了進來，“別動別動，躺著就好。”

“外祖父！”

“唉！”容老爺子嘆了口氣，“這世上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你還年輕，身子一定要養好，千萬不能落下什麽病根。”

“嗯。”墨輕衣頷首。

“下午我就想過來瞧你，”容老爺子在榻旁的圈椅上坐下，“可又擔心你沒休息好。”他擡手制止了墨輕衣開口，一口氣道，“采薇與我說，這些人敢圍攻將軍府，很有可能將軍出事了。但我左思右想了半晌，覺得不對。”

“什麽不對？”墨輕衣的心怦怦跳了起來。

“別急。你聽我說，”容老爺子輕叩了兩下小幾，整理了一下思路道，“第一，這一切太順利了。皇後與太子想要兵權，禁軍與羽林軍的兵權就到了皇後手裏。若事情真的能有這麽簡單，這兵權還不早落在皇後與太子手中？”

“第二，將軍走的太急。俗話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可這次將軍出征，卻是三軍先行，糧草隨後。就算南方戰事吃緊，可也不至於急到這種程度。畢竟，將軍的大軍是要去滅敵，而不是送死。將軍行軍多年，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況且，依我之見，將軍也不是什麽循規蹈矩之人。”

是啊，依九君的性子，別說皇後與太子，即便皇上下令出征，若是形勢不對，他也未必會動身。

“第三，遠的不說，最近，皇後與太子盤算什麽，連我這個不聞朝中事的人都能猜到七分，更何況將軍。他又不是有勇無謀之輩，怎麽會想不到若他不在長安，皇後與太子會做什麽？怎麽可能沒有防備？”

墨輕衣頷首。

“第四，”容老爺子唇角浮出一抹笑意，“他走的這麽急，還交代讓我、讓花含煙她們姐弟倆都搬到將軍府來住，這說明什麽？說明他早就預料到有人要刁難我們。還有，今日圍攻將軍府的禁軍，人數不少吧？可結果又如何？那滿地的屍首又有幾具是將軍府的護衛？我看大都是禁軍吧。”

墨輕衣的心仿若跳到了嗓子眼，“外祖父是說，這一切都在將軍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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